第二十二章（1 / 1）

宫里最近传着说永乐宫在闹鬼，夜里子时，鬼就会在那里叫嚷，声音恐怖哀嚎，听着好不凄惨。

永乐宫就是齐美人怀有身孕时住的宫殿，离李婕妤的永安宫很近，所以每当永乐宫有什么哀嚎惨叫声，永安宫就是听得最清楚的地方。

小宽子把鬼现的景象说的有声有色，听得我不仅心里有些发毛，再看子归的身子已经抖了起来。我对还在卖力表演的小宽子道，“行了行了，哪有什么鬼神，都是瞎传的，亏你还能这么有想像力的演。”

小宽子道，“娘娘，不是奴才瞎演的，这可都是真的。永安宫那边奴才有一个好姐妹，她可是亲耳听到的。”

“你，好姐妹？”子归指着小宽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也忘了刚才的毛骨悚然。

小宽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不重要啦，重要的是鬼的事。永安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说夜里子时，鬼就会出现，声音呜咽难辨男声还是女声，就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孩儿命来’，有时候还喊，‘李云儿你这个贱人，我要让你不得好死，让你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中’，这可都是那些宫人告诉奴才的，娘娘，奴才可一句都没说谎。”

这就奇了怪了，这个鬼什么人都不喊，偏偏就喊李婕妤的名字，难道是……？我赶忙甩甩脑袋，哪有什么鬼魂，齐美人都死这么久了，要报仇早该来报了，现在又闹这一出寻仇记，不是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吗，更何况这个月轮到我管理后宫，上月冯淑仪管时，都没什么事，偏就到我这有事了，还真是跟我过不去！

可永安宫那边，甚至邻近的那几个宫殿，都有人听到这些厮心裂肺的声音，又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闹鬼事件的真实性。

“小宽子今天晚上，你在永乐宫外守着，一有鬼叫声，就回来报。”我对小宽子道。

小宽子顿时脸色煞白，连连摆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万一那个鬼一口把奴才吃了，奴才这小身板就是有十个都不够它吞的。”

子归嗤道，“胆小鬼，亏你还天天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今儿这真有一件可以证明你胆量的事来了，居然当起缩头乌龟来。”说罢，还不忘鄙夷的上下看了小宽子一眼。

这两人平时没事就爱杠两句嘴，被子归这么一激，小宽子反驳，“谁……谁说我怕了，去就去，看我今儿个不把那恶鬼的舌头给拔了。”

“当真要去？”子归道。

小宽子甩开子归指他脑袋的手，“当然去。”又缩了缩脑袋，巴巴的对我道，“娘娘，奴才这一去，怕是要少胳膊断腿了，如果小宽子死了，娘娘莫要伤心难过才好。”

我笑着点头，“去吧，本宫会好生料理你的后事，绝不亏待你。”小宽子一听我这么爽快的说，脑袋立马耷拉了下来，子归嘻嘻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道，“处了这么久，也有些感情了，我也会给你多烧几张纸钱的。”

我又平静道，“子归你也去吧，两个人好有个照应，免得小宽子被鬼吃了，没人报信。”

这下两个人脸色转换，子归脸色煞白，小宽子幸灾乐祸，“子归姐姐，如果我被鬼吃了，你也跑不掉的，放心那鬼吃了我，肯定已经大半饱了，再吃你的时候顶多是把你的腿给啃掉一只。”子归脸色更加白上三分，哀哀的看我，我全当没看见，看向院内的夏槿，一簇一簇的花儿，争相开着，小巧的花瓣可比他们两个可爱多了。

夜里未到子时时，我就让小宽子和子归穿上深衣，偷偷躲在暗影里一探究竟，两个人哆哆嗦嗦的被我给打发了出去，笑着对他们频频回头的脑袋挥手。

今晚只是查探，并不想着只今天一晚就能查明真相，但我确信，这鬼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敢这么大胆子在宫里吓唬人，说明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在暗中捣鬼，无论今天晚上有没有结果，但都会有所收获。

子时（23点至01点之间）过后，我等到丑时（01点至03之间）他们两个才回来，小宽子满面春风，子归春风得意，走时和回来反差太大，让我很是莫名其妙。

问二人发生了什么事，小宽子抢话道，“今儿奴才两人可是收获颇大了，”我点头，让他继续说，“刚到永乐宫的时候，奴才两人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草丛里不敢起身。接近子时的时候那鬼果然来了，娘娘你不知道那声音多么凄厉，惨绝，只觉得一阵大风从脸上滑过，就好像是有人拿着把薄皮刀，生生在脸上划着一样，却又没有破皮，没流血。只听那鬼凄惨的喊道，‘还我命来，还我孩儿命来’，‘杀了我的孩儿，我要让你血债血偿，李云儿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说的声声都像是在滴血一样。”

子归站在旁边频频点头，小宽子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后来，奴才两人就想啊，娘娘既然是让奴才两人查探情况的，奴才总不能就躲在草堆里吧！然后奴才两人一合计，便壮着胆子，朝永乐宫内走去了。奴才走前门，子归走后门。娘娘你是不知道啊，一走进永乐宫，一股子冷气就从脚后根一直戳撺到心里，让人全身发起毛来。娘娘，你知道奴才两人都看到了什么？”我摇头，表示我在听他啰啰嗦嗦，“奴才看到了一个面无人色，舌头到胸口，还滴滴答答流着血的鬼，脖子上还挂了一条足有五尺的长菱，当时奴才两人差点站不住脚，奴才就想该不会真是齐美人来寻仇的吧。谁知那鬼发现了奴才和子归，突然，速度非常快的撺到了归跟前，掐住了子归的脖子。”

我被他那一声“突然”震的全身一颤，不自觉的身上也跟着发起寒来，摸向自己的脖子，倒好像那鬼掐的是我的一样。又看看子归的脖颈，爪印还在，已经变成了青色，看上去还真像是鬼爪印一样。

“后来呢？”我问。

小宽子又喝了一口水，“后来，奴才想总不能让子归死在那恶鬼手里吧，就壮起胆子闭上眼，拼着命的扑到那恶鬼身上，狠狠的一口咬在恶鬼腿上，那恶鬼惨叫一声，还是把子归给放了，奴才这才放开嘴，恶鬼见奴才俩人气势汹汹，怒瞪奴才一眼，突然一阵烟雾袭来，等烟雾散后，那恶鬼就不见了。”

不宽子讲完，我久久没有言语，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这一咬，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小宽子和子归对视一眼，担忧道，“这怎么办，万一那鬼不出现了，要怎么抓呀？”

他们两个已经折腾了快一宿了，眼睛都红彤彤的，我道，“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明天再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应是，刚走到门槛，小宽子又折了回来，从怀里取出一小块白布，“娘娘，这就是奴才在那恶鬼身上咬下来的。”我接过，看看，只是普通布料，若是从这一小块布料上找线索，很难。

第二日，第三日，都很平静，宫里再没听到这鬼的叫声。

直到第四日，这鬼声又出现了，子归和小宽子问要不要再去吓唬吓唬那只鬼，好让宫里再安静几天些。我说，“这鬼当然要抓，只是迟早的事。太医不是说李婕妤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吗，今天本宫就要到永安宫那里陪陪她，本宫倒要看看这‘鬼’到底有什么能耐，竟敢在宫里装神弄鬼。”

夜半时，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我坐在永安宫，静静品着茶。我派来照顾静安公主的奶娘从内殿走出来，对我俯身跪拜，我让她起了，问道，“小公主睡下了吗？”

“已经睡下了，奴婢把她放在了偏室，离婕妤娘娘远些，今晚应该可以睡得安稳了。”奶娘道。

从永乐宫那边闹鬼开始，李婕妤便常常出现幻觉，看到有鬼来找她报仇，如今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只要鬼声一起，她便会跟着惨叫连连，吓得小公主彻夜难眠，整夜啼哭。若不是奶娘跟我说永安宫这边的情况，我至今都还不知道永安宫这边居然这么糟糕。

刚见到李婕妤时，她痴痴愣愣半天才认出我来，披散着一头青丝，眼里布满血丝，面无人色，瘦骨嶙峋，倒比小宽子描述的那个恶鬼，让我觉得更是怖上三分。

李婕妤紧紧拽着我的手腕，让我救她，说齐美人要来取她和孩儿的性命，我百般安慰，又找来太医为她施针，这才镇定下来，不再闹腾。可隔不了多久，又要吵闹上一个时辰，小公主本就是个孩子，哪经得起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惊吓，母女两人的哭闹，倒像是大猫带着小猫，流浪在黑夜，被突然划过的星子，吓得惊叫连连。于是，我便让奶娘把小公主送到偏殿，偏殿离正殿虽不远，但也算隔了几层音，命人在那守着，才得已让小公主安稳入睡。

我问奶娘，“李婕妤这病情持续多久了？”

“有大半月了，从闹鬼开始，婕妤娘娘一直这么精神恍惚。”奶娘垂首道。

“怎么没找来告诉本宫，拖了这么久？”我声音有些严厉道。

奶娘慌忙跪地，叩首道，“奴婢该死，不该瞒着娘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淑仪娘娘命令永安宫里所有人都不能把永安宫的事情传出去，说是怕闹得宫里人心慌慌，若是有人透露半句，就格杀勿论。”奶娘颤声，头都不敢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