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天使之粮（1 / 1）
什么……人……
金载沅吃力地支起身，眼角的余光扫过那道彩虹，但他终究是太过疼痛，全然无法思考。木安瑶心急地转向罗臻，求助道：“你不是‘鬼谷神医’吗？快给他看看呀。”
“凭什么？”
木安瑶眉心一蹙，顿然觉得罗臻实在可恶至极。
如果她是上帝，一定不会让他进天堂。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能治好金先生的病吗！”
开始有怒气在心间乱窜，木安瑶扭过头，不想再看罗臻一眼，真是讨厌，讨厌死了，早知道才不会让他跟着来金府，鬼谷神医又怎么样？她不稀罕！
“那还得看我心情，我爱治病就治病，我爱毒死人就毒死人，木安瑶是清楚我的。”
罗臻嘴角轻轻地扯动着，他扫了一眼凝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银雪针灸？哼，就算是‘百里千寻’也治不好我这寒痛散，更不用说是区区一名徒弟了。走开，别丢人现眼的。”
“住口！”
木安瑶腾地一下站起身，忍无可忍道，“你在这里才叫多余！出去！”
正堂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罗臻也难掩讶异之态。
这段时间，木安瑶一直安守本分，过去的狠辣与歹毒全都不见了踪影，虽然人人提醒吊胆，总觉得哪一天这些被隐藏起来的本性会再度爆发，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多多少少开始淡忘了。
而现在，木安瑶神色俱厉地表现，霎时让众人看到了昔日的景象。
唯有不同的是，这次的彪然是为了城主——金载沅。
“哼哼哼……”
窒闷的笑声徐徐而来，仿佛是行走在阴暗的阡陌小路上，漆黑之中没有一丝亮光。循声而去，是罗臻，他双手环胸，盯着木安瑶渐渐大笑起来。
“笑什么！”
木安瑶尚沉浸在恼怒之中，毫无畏惧之态。
她不知道，罗臻这番神态，纵然是原先的木安瑶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哈哈哈……真的是很好笑啊……”罗臻止住了大笑，朝着金载沅踱步而去，“若是木安瑶知道她现在是这幅德行，恐怕就算是躺进了棺材，也会爬出来吧？”
“那又怎么样！我才不怕她。”
“嗯，说起来，木安瑶倒没你这么勇敢，小木安瑶。”
罗臻侧首瞥了一眼金载沅，嘴角翘了一抹冷笑，啪地一下将自己的黑发束起。
这个动作，让原本就震惊不已的金载淳更加骇然：“这是要——”
“不错，我现在就要动手术，你——啧，我忘了，你叫金载……什么？”
金载淳心里一咯噔，不觉抿紧了唇：“金载淳。”
“嗯，金载淳，你去准备一下吧，这个拿银针的女人会告诉你需要什么。”罗臻撩起袖子，侧首，深深地看了一眼木安瑶，淡然道，“至于你嘛，百无一用，见血就要晕了吧？还不出去？”
“我不走。”
木安瑶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注意到，金载沅的状况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她不想走，她要在这里看着金载沅。
因为……因为他这一身的毒，是“她”造成的，她不可以就这样离开……
罗臻的眸色一瞬间千变万化，然而无论色彩是如何地转换，最终也都定格在一个蒙蒙的灰色之中。他转过身，不再去看木安瑶。
“寒痛散是我根据千年寒窟与毒舌草的依赖性提炼而成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无药可解，所以金载沅，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要说，最好现在就说，不然一口气接不上来，那就要跟着进阎王府了。”
无药可解？阎王府？
木安瑶悚然地蹲下身，一双手想要触摸那苍白的皮肤，可又生怕被甩开，惹来不高兴。
突然，她的手背一热。
掌心的茧子刺痛了她柔嫩的肌肤，木安瑶一呆，怔然而望，只见金载沅勉强抬起头，疲惫的面孔像是弥留在人间最后一刻，不觉喃道：“金先生……”
“你不是她……”
木安瑶眼眶霎时一润，心里有种涩满的感觉，令她一阵颤抖。
该说什么，该怎么做，她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涌入四肢百骸的情感，有喜、有悔、有悲伤、有不舍……搅在一起，五味参杂……
“天意弄人……对不住……”
金载沅低喃着最后一句话，随后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一头就往后倒去。
温热的掌心离开了木安瑶的手背，宛如在雪天里猛然抽走了那一层裹身的外衣，寒凉的气息令人猛地惊醒过来。
“金先生！”
“走开。”
罗臻一个上步，巧妙地将木安瑶挡在了圈外，“去，把桌上的茶拿过来。”
茶？
木安瑶机械地跑到茶几旁，唰地端起一盘子的茶。
“茶壶！我要的是茶水，不是茶杯。”
罗臻不觉皱眉，他一边看向手忙脚乱的木安瑶，一边精准无误地为昏迷的金载沅针灸。
要说不幸，金载沅的确很倒霉。
刚刚炼制成寒痛散，他就被当做小白鼠被木安瑶实验了。没有任何前车之鉴，更无症状可以勘察，九死一生这种说法尚且仁慈。
可话又说回来，金载沅无疑是幸运的。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把百里千寻的关门弟子请进了府，为他针灸去除了部分毒素，如不是有这种意外的帮忙，金载沅无论如何都活不到今天。
而且，那个一心想要置他死地的女人，也已经不在了。
暂不论取而代之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至少，能够让金家万劫不复的危险不复存在，往后只要金家重新整顿，依然能够恢复帝国明珠这个称号，并且绝对用不了几年。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眼里疑光一闪，罗臻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
金家与木安瑶的恩怨一天一夜都讲不完，要不是那次偶然间听到了事实，恐怕他也难以理解木安瑶的所作所为。原本，他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才一直呆在木安瑶的身边，他看着她堕落，看着她使坏，看着她为了所谓的“命运”而斗得头破血流。
现在，唱戏的没有了。
他也没啥乐趣。
跟着这个女人回金府，无非就是想要打发打发日子，看看钻进了这个人人喊打的恶毒躯壳中，会发生什么样意想不到的“好事”，只可惜事实再次挑战了他的耐心，金载沅看样子早就知道了木安瑶已经不在了。
拆穿了西洋镜，实在提不起精神。
罗臻把一包小片拆开，抖落了一堆蓝色的粉状颗粒物，他熟练地将水和粉末迅速搅拌均匀，一把撬开金载沅的嘴，啪地一下就给他灌了下去。
既然看不了这出戏，不如就让他自己来演一回。
他有的是时间。
生活本就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是谁来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这静止的时间流动起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无所谓。
所以，金载沅是非常幸运的。
他愿意救他一命。
看在，他无聊的份上。
“啊！”木安瑶突然惊叫起来，只见罗臻面无表情地在金载沅的膝盖上挖了一个大洞，浓浓的血腥味顷刻间溢满了整座正堂。此时，金载淳和凝宁恰巧回来，见状，金载淳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前。
“二少爷不要！”凝宁眼明手快，立刻拉住了金载淳，“这是刮骨疗毒，只有这样才能救大少爷……”
“我要的东西，拿过来。”
凝宁对着一脸焦急的金载淳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罗臻的身旁，将两株青兰花、一个瓷碗、一双剪子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罗臻拿起剪子，在新点燃的烛火里烤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毒口出一转。
木安瑶恶心地肚子里一阵反胃，不止是她，连一直沉静的凝宁也忍不住扭过头，不敢直视。普通人的森森白骨到了金载沅这里，成了恐怖的焦黑色，那流出来的液体分不清是血液还是融化的骨头。
还有那气味。
腐臭，像是摆一连五天曝晒在高温里垃圾。
兴许是这猛然的疼痛惊醒了昏迷的金载沅，他睁开眼，开始剧烈地喘息。
罗臻取来一片白色参片，让昏沉的金载沅含在舌下，用来续命。
这样的疼痛，这样的腐烂，若不是金载沅练武多年，原先就有着强壮的体格，早就一命呜呼了。
正堂里，能够听见的，只有这要命的喘息。
痛苦，在每个人的心田蔓延。
凝宁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是她去代替金载沅疼，这强烈的意愿正和此时的木安瑶一模一样。
无论金载沅有没有意识，他可是连一点儿麻醉剂都没有，就硬生生地开刀手术！
修女院长，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做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该怎么做才能让揪起来的心轻松下来？
【Nanny啊，在我们痛苦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主与我们同在，在黑暗的黎明前，正如停留在枝叶上的朝露一样，光与温暖，我主同在】
恍惚间，修女院长神圣的身影出现在了木安瑶眼前。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宽阔起来，不再是悬挂着宫灯的正堂，不再是挂着字画的墙壁，茶几成了主讲台，红木桌椅幻化成了那一排排祷告椅子，窗棂是五彩的玻璃，窗外是白鸽优雅的影子……
“仁慈的主啊，圣洁的主，我们祈求您的庇佑，寻求您无上的智慧，为我们指明道路。”
双手轻合，缓缓举至胸口，木安瑶恭敬地低下头，合上眼眸，郑重而又严肃地唱诵道，“我主啊，您是奇迹。我们愿意赞颂您，我们愿意跟随您，请用您的荣耀扫去我们一身的灰哀，让我们成为您忠实的仆人……”
甜美而圣洁的歌声，穿透了在场的每一个物质。
歌声宛如天空的白云那般圣洁，不沾染任何杂质，空灵而又无比的庄严，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止了，谁也想不起来，他们究竟是身处云端，还是置身于穹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