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 抉择两难夙擎终放手（1 / 1）
清幽阁的一层通到地下，没有住人，石砖砌成的火炉连成片，仿佛一根根大柱子，直接通到二楼地板下面，炭火在炉子里烧得暖烘烘的，烘烤着上面的地面，使二层上不闻一点炭火气息，却暖意融融，如同春日。
此时阁中灯火通明，侍女宫卫守护的密不透风。昏迷不醒的女子安静的躺在梨木雕花大床上，青纱帐子掩映，锦被中身影越发显得苍白单薄。
夙擎与老宫主进得门来，夙擎先上前一步，撩起纱帐，轻轻的将她的衣袖撩起，露出雪白的一截皓腕，老宫主在床边坐下，抬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他站了起来，夙擎连忙问道：“师父，怎么样？”
“伤势倒不算重，只是她以前是不是中过什么毒？”
夙擎沉思道：“应该没有吧！”她八岁就回京了，甚是得宠，又是毒圣的徒弟，若中过毒，也该早就解了才是，没道理留到现在，“师父，难道有什么不对？”
老宫主摇了摇头：“似毒非毒，奇怪的很，似乎在她身体里已经潜伏许多年了，看来应该对身体没什么伤害。”这么说着，老宫主细细看了看青璃容貌，忽然抬头问道，“你说这丫头是大圣燕帝的皇后？可知她母亲是谁？”
夙擎听问，疑惑的道：“她母亲是纳兰皇后。”
“怪不得有这样的胆气！原来是纳兰枫的女儿。”老宫主自语道。闯荡金甲龙门阵可不是谁都敢的，纳兰家的后代，果然胆识过人，看着孩子的气象，只怕这百年望族又要复苏了，也好，也好。
老宫主叹息，这样的孩子，可惜不是他九阴宫的人啊！今天裳儿说九阴宫很冷，他们不知这正是他宠裳儿的原因，九阴宫避世太久，虽然没有了外来的肮脏黑暗，但与此同时，人们却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没有人情味，就像今天裳儿能为了青璃不顾生死，别人就都做不到。他当初建立九阴宫，是为了给乱世的人们创造一个世外桃源，可不是为了现在这样子。
青璃是裳儿喜欢的人，又是纳兰皇后的女儿，想来和九阴宫众人也是不同的，若能将她留下来，九阴宫或许能有些改变。
忽然，老宫主心中一动，神色瞬间舒展。
夙擎见老宫主神色如恍然大悟一般，心中不解，刚想问什么，就见老宫主拿出一红一白两粒药丸道：“湛儿，这两粒药，都是解毒疗伤的圣药，随便一粒都可以使她在一月内完全康复……”
“师父？”夙擎伸手去接，老宫主却忽然转开了身。
“湛儿，你真的喜欢这丫头吗？你愿意娶她为妻吗？”老宫主问的郑重。
夙擎不解的看向老宫主，眸中落寞一闪而过：“师父，我愿意又如何？她心里有喜欢的人，现今又有了他的孩子……我们是不可能的。”
老宫主不再多说，叹了一口气，将两粒药丸都放在他手中：“湛儿，我们九阴宫独居世外，向来不参与世间纷争，你既然机缘巧合之下上了山，如今必要传承师父衣钵，师父知道你对浅裳没有那份心思，既然你不能娶浅裳为妻，师父也不想你将来孤独的过一生，你既然喜欢这丫头，眼下这两粒药丸都是疗伤解毒的圣药，但如果给她服下白色的这粒，身体恢复的同时，她会忘记前尘往事，孩子自然也是保不住的，这样她以前的一切便都一笔勾销了，此时的她就如初生的婴儿，只要你再对她好一些，不愁不能将她留在九阴宫做你的夫人。”
夙擎全身一震，看向老宫主：“师父？”他身心中有一股浓烈的雀跃，如果能如此，他们二人不管人世纷扰，在九阴宫这块世外桃源终其一生，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你也可以给她吃下红色的这一粒，但她醒来，你们怕是就再无缘分了。”老宫主说完，长叹了一口气，“湛儿，这丫头师父很喜欢，能做九阴宫的少夫人也是她的造化，你自己想想吧！只是做了决定就不准后悔。”他不想徒儿与他一样孤老一生，徒儿既然喜欢，他就帮他一次吧！
老宫主转身离去，夙擎站在当地，愣愣看着手中丸药，末了，却是长叹一声，走到床边替她拉了拉被子，轻轻抚了抚她的面庞。
“好好照顾青姑娘！”
他来到院子里，仰头闭眼，任凭风雪洒在脸上。心中天人交战，只要白色的药丸一喂下，横亘二人之间的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在这世外桃源般的九阴雪山就会随风而去，他们就可以相依相守的做一对神仙眷侣，朝阳落日，幸福一生。
夙擎想着想着心中仿佛灌了蜜，慢慢走着，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过了半晌，一抬头却见前面不远就是浅裳居住的云裳馆，想起浅裳因为青璃是受了罚的，自己很该过去看看，便抬步朝里走去。
“少主！”
外边候命的侍女见夙擎走来，连忙弯腰行礼，打起帘子。
“小姐如何了？”
“小姐吃了高堂主的药，好多了，这会已经清醒，彩虹彩云在里边伺候呢！”
“恩！”夙擎答应一声，就听里边浅裳在喊：“师兄，师兄，进来啊！”原来浅裳早听见他们说话了，他答应着就朝里边走去。
床上铺了厚厚的白狐狸毛毯子，浅裳趴在那毯子上，里边似乎没穿什么衣服，只身上盖了一床薄薄的绉纱被子，两只雪白的手臂张牙舞爪的伸在外边，见他进来连忙摆手：“师兄，阿璃姐姐怎么样了？”
夙擎连忙移开眼睛，彩云彩虹使劲按住她的手臂塞进被子里，脸上火烧一般红，恼怒的道：“小姐，你安稳一些不行？”
夙擎知道她从小在九阴雪山长大，加上师父宠着，对男女大防向来迷迷糊糊，也不在意，只示意彩虹将帐子放下来，浅裳看彩虹将帐子放下来，疑疑惑惑的想坐起来，不料扯到了背后伤口，一阵哭爹喊娘。
“你阿璃姐姐没事了，你呢？胆子可真不小，竟然去偷师父的令牌，没打死你算你命大。”
“这还不是因为师兄不肯饶过阿璃姐姐，裳儿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啊！”浅裳撅嘴，从帐子里露出小脑袋，滴溜溜的眼睛绕着夙擎转了转。
夙擎道：“裳儿，你说阿璃姐姐做师兄的夫人好不好？”
浅裳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师兄，阿璃姐姐有夫君的，阿璃姐姐说，一个人不能同时娶两个人，也不能同时嫁两个人的！阿璃姐姐爱她的夫君，要是再嫁给你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人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也要对自己的心负责。”
夙擎一愣，问道：“这都是谁教你的？”
浅裳小嘴一撅：“师兄怎么不说是裳儿聪明自己想的？”转而又笑道，“是阿璃姐姐说的！”
阿璃说爱她的夫君？夙擎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苦笑两声，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叫高堂主再来看看。”
“师兄，师兄！”
看着夙擎恍然失神，又痛苦不堪的样子，浅裳担忧的喊，夙擎却恍然未闻，一步步踏出云裳馆。
她爱燕秋风！只因为一个爱字，就心甘情愿把一切都交付到他手中，因为爱他，所以九死一生前来九阴雪山求取优昙花，不顾生死跃入滔滔江水中，还是因为爱他……所以关闭了聪慧的心思吗？
希望燕秋风不要辜负青璃的爱！这样一个飞蛾扑火的女子，看起来淡然理智，却是如此的不顾生死的在爱一个人；其实，他知道，她是及其没有安全感的女子，从表面，别人永远都不知道在这场爱恋里她到底付出了什么。
家国的全部交付，是生存能力的全部交付，她将自己张扬的生命缠绕上他虬曲的枝干，作为柔弱的依附生存，如果他转身离开，她能承受吗？
阿璃，心紧紧的揪起来，只因为我们相识晚了一步吗？只因为我在你的生命里缺席了十年，你就爱上了他？
你可知道，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对于我来说早已是一眼万年！
为什么上天要我们一相逢就迟到了一步？为什么我们的家族要在仇恨里交缠？而他就可以赢得你全身心的爱恋？
他走进清幽阁，暖气扑面而来，心神恍然归位，他低头叹息，走进去，屏退了侍女，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遍遍描绘她的眉眼，不舍，留恋……
他弯腰，唇慢慢压上她苍白的嘴角，轻轻划过……
他直起身子，将她扶起来靠在他怀中，拿起红色药丸塞入她口中，端起茶碗喂她吃下去。
失去所有的记忆，不再记得曾经爱过的人和恨过的人，失去她与她爱着的人的孩子，与他，在这世外桃源，不问世事的过一生，但是，没有了记忆的人，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世事无常带来的痛苦，她从来不曾逃避，有一天她要是知道了他帮她做出的决定，她这样的女子，想必会恨死他了吧！
他应该要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将来是福是祸，都看各人的造化吧！至于对她的爱，他只要看着她幸福……已是足够！
“照顾好青姑娘！等她身体恢复，就送她下山吧！”
夙擎在心里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样一张苍白的容颜刻印在心底，永远都不要忘记。
“是！”
他起身，快速转身离去，仿佛再停留一刻，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第二天，青璃醒来之后就执意要下山，侍女禀报夙擎，夙擎沉默半晌，冷漠道：“随她吧！”
第三天，青璃下山前求见夙擎一面，侍女禀报。夙擎良久无语，末了却挥手拒绝，侍女回禀，青璃带着众人坐上九阴宫人为他们下山提供的雪橇，顺着雪山栈道离去时，高高的山顶，一袭红衣的男子衣袂飞扬，望着雪橇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如若离别，后会无期！
本来就是没有悬念的结局，为什么还要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