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11 9月29日 排队等泊位(1 / 1)
又是经过了十四个昼夜的连续航行,南海号货轮满载着三万多吨小麦回到了上海港,先是在花鸟山锚地候潮抛锚,后又开进吴淞口锚地排队等泊。但是,三天三夜过去了,还没有进港靠码头的消息,船员们每天看着吴淞炮台上不了岸,心里比什么都急。
下午,轮到梁雨秋到驾驶台值锚更,按照惯例,他拿起高频电话跟公司总调联系,询问调度计划。调度员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等你们的政委回船就知道了。这一消息很快就在全船传开了,政委是昨天乘坐交通船上岸的,目的是到公司去做工作,争取早点进港。因此,很多人不时地上驾驶台来,拿起望远镜对着黄浦江口了望,眼巴巴地盼着政委乘坐的交通船赶快回来。
梁雨秋走出驾驶台的外面,抬头仰望着天空,只见头顶上的乌云越聚越多,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带着几滴冷雨打在自己的头上脸上,格外的疼痛,周围一片浑浊的江水不停地汹涌着,时涨时落,硬是将船头一次次的改变方向。站不多时,他不能控制地打了一个寒颤,赶紧缩着头回到驾驶台来,并将门关紧,不让外面的冷空气流进室内。
二点多钟,有人发现一艘小船远远地向南海号驶来,许多船员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站在船舷边等着。梁雨秋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来船不是交通船,而是供应公司的一条供应船,甲板上还放着许多鱼肉鸡鸭蔬菜等食品。他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但不能说,也有可能是政委赶不上交通船,临时搭乘供应其他船的供应船回来。
小船慢慢地靠上了大船,并在主甲板边上系好了缆绳。“有进港的消息吗?”政委刚跳上甲板,就有人问。政委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走到生活区,碰见事务长说,“通知事务部的全体人员,并请水手长派人帮忙,先把小船上的伙食搬上来再说。”船员们一听是搬伙食上船,知道又要开航了,肯定是政委带来了坏消息,都垂头丧气地走了。
不一会,船长来到了驾驶台,对梁雨秋说:“我来替你班,你到政委房间去一下。”梁雨秋就下来了,推开了政委房间的门,只见政干已经坐在那里了。政委马上郑重其事地说:“现在我们就开一个支部紧急会议,这个航次的计划改变了,上海港现在压港严重,许多船等了十天二十天都进不了港,卸不了货,而非洲国家正在闹饥荒,我们接受了援外任务,公司命令我们立即改航去拉姆斯特丹,船员们都不理解,我们必须做工作,晚上要开一个动员大会,我们领导班子成员必须统一思想,坚决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梁雨秋马上说:“可我报了公休,怎么办?”“公司来不及派人,你的公休计划被取消了。”政委说,“大副被公司调走了,你接他的班,三副接你的班,实习三副顶上来,这是公司的决定。”“可我这个航次下去要结婚,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了。”梁雨秋说。“你怎么不早说。”政委有点发脾气的样子,“现在上面都定了,你叫我怎么办?你是□□员,又是干部,要顾全大局,服从命令听指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个人的私事的。”梁雨秋没敢吭声了。
开完会,梁雨秋赶快回到房间里写了一封信,封好了贴上邮票送到大副房间里去。大副正在整理东西,一见到他就说:“恭喜你呀,又升了一级。”梁雨秋有苦说不出,只好说:“你才上来一个航次,就下去了,我上船都超期了,还不能公休。”大副说:“领导欢喜你,有什么办法?我是给政委赶下船的,不过我应该好好感谢他,让我离开这条船。我有证书、有本事那条船上不能干!”梁雨秋不再多说什么,把信交给他带走,然后关照他到了市区一定不要忘了扔到邮局的信箱里,就出来了。
012
许曼曼接到梁雨秋从澳大利亚写回来的信,说月底前可回到上海。现在月底就要到了,她必须遵守诺言,把准备工作都做好。因此,第一件事就是要落实房子,她曾经托了好多人,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解决,可曹大勇却轻而易举地帮他解决了。她向曹大勇要了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和两把钥匙,下班后要亲自去看一看,规划出布置新房的蓝图来。
说来奇怪,她怎么会接受曹大勇的帮助呢?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梁雨秋。她记得一进厂就被曹大勇叮上了,追了她两三年时间,几乎厂里的人都知道,在她快要答应曹大勇的时候,突然间他们中断了关系,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人家都不清楚。
那一天,她从外面开会回来,在厂门口看到有个乡下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蹲在墙根下,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旅行袋,象个讨饭人一样,样子怪可怜的。她就上去问:“你们要找谁?”那个女人说着一口苏北土话说:“找曹大勇。”她以为她说错了,就问:“那个曹大勇?”她说:“是武装部的转业军人。”当时曹大勇是在武装部工作,徐曼曼更奇怪了,就问:“你是他什么人?”她说:“我就是他的妻子,这是她的女儿。”徐曼曼一下子给懵住了,在此之前,她知道曹大勇是厂里的单身汉,住的是单身宿舍,她怎么会有妻子儿女呢?看看眼前的女人,不光打扮得土里土气,年龄也显得苍老,看样子至少比曹大勇大五六岁。
“你真的是曹大勇的妻子吗?”许曼曼用严厉的目光审问她说。那个女人急了,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原委来。原来她在他当兵时就结了婚,不久又生了个小孩。因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她操劳过度,老的很快,曹大勇嫌她跟他不相配,转业后他曾多次提出要和她离婚,但她坚决不同意。他就不让她到上海来找他,只是每月寄给她们几十元钱了事。今天是因他的女儿生病了,要住上海的医院,她是来向他要钱的。
许曼曼听到这里,十分气愤,就拉起她说:“走,跟我到里面去找他去!”可那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只是恳求她把她们的要求转告曹大勇。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曹大勇。
她当时跟他说了些什么,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她很激动,把曹大勇单独叫到会议室里来,足足训斥了半个多小时,什么“大骗子、大坏蛋、薄晴郎、负心汉”等词语,她都用上了。可曹大勇却冷静的出奇,等她骂够了,轻描淡写地说:“你都看到了,我跟她能相配吗?我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跟她离婚,跟你结婚罢了,这有什么错的?”“你要是不隐瞒有过乡下老婆的事实,那个大姑娘肯答应和你结婚?”她还怒气冲冲地说,“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搭界。”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观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见不见你的老婆。”她最后说。“不见。”他还是顽固地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过,你想做好事的话,索性让你做到底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张十元钱的人民币来塞给她,“麻烦你把这些钱转交给她,让她快点走吧,别在门口丢人现眼了。”看他转身要走的样子,她忽然想起说:“你还没有给她们娘儿安排住宿呢?”他在门口回过头来说:“你放心,她们在上海有亲戚,有地方住的,不信你送她们去就知道了。”
她现在拿的钥匙就是那个亲戚的家,当时因没空她没去成,现在她倒要好好看看那里的环境,适合不适合做自己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