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银月宫主(1 / 1)
梦中无休止的厮杀渐渐远去,却是一片温暖的阳光,斜斜映着繁茂的树林,竟是曾经住过的深山古庵。
矜尘疑惑地看着眼前,没有娘,没有净空师太,没有曾经陪伴自己的小道姑,她们都去了哪里?
推开熟悉的竹屋,娘睡过的床,娘弹过的琴,矜尘手指一一拂过,泪水一滴滴涌出。轻轻握住娘留给自己的项链,矜尘心中温暖,娘,矜儿现在很幸福呢,有沐涵照顾着,娘安心吧。
一阵风拂过,矜尘回头,黑眸看到的,竟是银狼,那双冰冷的眸,竟是那样的温暖,矜尘觉得好熟悉。
“乖矜儿,醒醒,吃药了。”
温柔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不住地在耳边回响,矜尘缓缓睁开双眸,眼前,是那张略带焦急却满是温柔的俊雅容颜渐渐清晰,忍不住微微一笑:“沐涵。”
“矜儿,把这碗药喝了。”夜银风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将矜尘扶起揽入自己怀中,端起药碗。
“你有没有受伤?”忆起昨日厮杀,矜尘慌忙问道,又上下细细打量夜银风。
“没有,放心。先把药喝了。”夜银风心中温暖,面上线条更加柔和。
矜尘顺从地喝着药,虽然苦涩,心中却甜蜜异常,两人目光相对,一时间情意绵绵。
“哈哈,老夫教了你小子那么多年,都没见你小子如此温柔过,哈哈……”伴着一阵大笑,一个须发皆白却红光满面的老人踏进来。
矜尘但见来人慈眉善目,炯炯双目好奇地打量自己,一时羞红脸,低下头。
“有事?”夜银风不满地扫来人一眼,将矜尘抱在怀中,冷冷问。
“没事,没事,来看看徒弟媳妇。”老人也不恼,笑呵呵地道。
徒弟?矜尘一呆,抬头问道:“您是沐涵的师父?”
“师父?哈哈,还是丫头好,知书达理。臭小子可只叫老夫‘老东西’呢。”老人摸着长长的胡须,里对眼前的丫头多了一份好感,这样的孩子多好,不像自己那些不孝顺的徒弟们。
“沐涵?”矜尘疑惑地看着一脸淡然自若的夜银风,该不会沐涵不喜欢这老人吧?
“一百多岁了,老东西就是老东西。不然该叫什么?”夜银风边悠然轻语,边拭掉矜尘嘴角的药汁。矜尘竟在那一向淡漠的脸上看到一丝随意自在,这样的沐涵,有点,痞痞的?
“臭小子!为师应该先教会你尊师敬长!”老人白眉一横,抬手拍向夜银风右肩,后者微微一笑,迅速一避,出指曼妙,瞬间躲过了老人突然袭击。
“你们?”矜尘心下大惊,但见两人四目澄亮,均是笑意,才明白原来两人是闹着玩的,不由松口气。
“哈哈,臭小子,你那些什么护卫都找到这里了,你再不出去老夫就拿扫把赶人了。”老人抚须笑语,“丫头这里我照看着,你去吧。”
夜银风知他素来不喜朝廷中人,点点头,又对矜尘说道,“这几日,你乖乖呆在这里,好好养养身子。”
“沐涵,我跟你去。”念及昨夜发生的一切,心里终究放心不下,矜尘毫不犹豫跳下床。
“听话,我没事。倒是你,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这里有人照顾着,我也安心。”夜银风摸摸矜尘的秀发,眼中满是爱怜。
“可是……”矜尘心中不舍,捏住他的衣角。
“乖,我会常来看你。待那边事了,我来接你。”纵是不舍,也明白,此时这里最安全,跟在自己身边,矜儿只会担惊受怕。
“丫头,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头子不好吗?”一边老人摸着长须,故作一脸沮丧,“还是?你也嫌弃我这个老头子?”
“不是的,不是的。”矜尘见老人一脸可怜,慌忙说道,又满目深情地看着夜银风,“沐涵,一定要好好安顿那些灾民,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夜银风紧紧握一下矜尘的素手,转身出去,生怕因那眸中的万般不舍而带她一起走。
“丫头,别闷在屋里,陪老夫出去走走。”老人送走不肖徒儿再回来时,却见矜尘靠在窗边出神,神情落寞又有些倔强。
“老先生,麻烦您了。”矜尘不知道该称呼老人什么,应该叫爷爷,可是,他又是沐涵的师父。
“不麻烦,不麻烦,我说丫头,你就随着沐涵那臭小子叫我师父吧。”老先生?老人摸着胡子,摇摇头,老先生,我有那么老吗?
“是,师父。”矜尘看着老人小孩子一般,嘴角一弯,这老人家真得很像那个调皮可爱的老顽童。
“丫头,老夫带你瞧瞧这座山庄。这可是老夫最喜欢的一处了。”老人家笑的得意。
矜尘随老人走出种满竹子的小院,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住的小楼阁竟是在半山上。
放眼看去,半山亭台楼阁,影影重重,隐在郁郁葱葱地百年老树中,远远看去,竟是一片无垠大海,海天相接,山水相映,彷如人间仙境。矜尘深吸一口气,但觉心旷神怡,不由嘴角上弯。
“怎么样?丫头?这里是不是堪比人间仙境?”老人得意地看着矜尘。
“山接碧水,水在天外,人在画中央。”矜尘笑语。
“人在画中央,哈哈,妙!我这凝翠山银月宫可不就是这天下一幅名画。”老人摸摸胡须,这个丫头真是一语中的。
“凝翠山?这里叫银月宫?”矜尘疑惑地看着老人。
“臭小子没跟你说?”老人亦讶然,以那小子对小丫头的宝贝程度来看,应该不会瞒着才对。
“说什么?这银月宫难道和沐涵有关系?”矜尘满脸好奇。
“哈哈,我看,这件事还是待臭小子告诉你好了。”老人笑笑,“不过,他既是老夫的徒儿,自然和老夫这银月宫脱不了干系的。”
“那您就是这银月宫的主人?”矜尘心思微转,断定这银月宫一定是江湖中的某个神秘组织。
“也算是,不过,老夫早就不过问这世间俗事了,老夫宁愿游山玩水逍遥快活也。”老人看着远处,心思奇转,问道,“丫头,这大好河山,有没有兴趣去走走看看?”
“若能游遍天下,该是何其幸运。”矜尘一脸向往,看着远处山水相接,天高地阔,却念及自身诸事,微蹙黛眉,“只可惜,我心在红尘,太多俗事未了,又怎有您那份心境呢?”
心在红尘?老人回眸,用那双看透世事的慈目细看矜尘黯然无奈的清颜,不由暗叹,这个丫头,经历诸多坎坷,虽然面上淡淡的,心却依旧没有走出来。尽管不知道矜尘的身世,但老人以看透世间沧桑的敏感直觉在她心底,藏满了化不开的情愁。
“丫头,这世间之事,如这自然万物,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生离死别、爱恨情仇都是有因有果,循环轮回。不要想着那些痛苦不放手,人与这天地一比,何其渺小,可是,只要心怀四海,便也可以容纳百川,自在生活。”老人长长一笑,自己这一番点拨,但愿能慢慢融入这丫头心中。
矜尘一呆,心怀四海?清眸看着老人慈祥容颜上历经沧桑的笑,一时心中迷惑不解。
“丫头,这人啊,不能一辈子只活在回忆中。”老人摸摸胡须,忽然轻拍一下手,一个紫衫少女应声而出,“丫头,这是臭小子安排在你身边伺候的人,有什么事,尽管问她。紫云,拜见新主子。”
紫衫少女容色可爱,闻言,大方上前对矜尘一拜,“紫云给主子请安。”
“姑娘客气了。”矜尘急忙扶起紫云,心底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有种莫名亲近,温柔笑语道,“我也不过是个丫头,怎么能用你照顾呢?”
“主子既然吩咐紫云照顾您,您就是紫云的主子。难道,您嫌弃紫云出身江湖?”紫云俏颜一愣,快语道。
“当然不是,只是,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矜尘慌忙解释,自己毕竟来自另一个世界,在心中,始终认为人人平等。
“丫头,你是个姑娘家,有紫云在身边也方便些。这银月宫也只她们紫风阁女娃娃多些。再者,臭小子如此安排必是不放心你,你不会让他分心吧?”老人摸摸胡须,呵呵笑语。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伴吧。只是,我也不喜欢那些俗礼规矩,我唤你紫云,你便叫我矜儿吧。”矜尘知道,不留下紫云,沐涵必定不放心自己。
“紫云怎能如此无礼?”紫云急忙回绝,但看矜尘一脸期待,心下一动,快语道,“既然您不喜欢‘主子’这个称呼,那紫云就唤您‘姑娘’,您的闺名紫云万万不敢直呼的。”
“罢了!”矜尘无奈地摇摇头,又笑语,“那今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姑娘,紫云带您尝尝新制的小点心去。主子特意吩咐的,您一定喜欢吃。”这个姑娘很随和,紫云甚是喜欢,也不理一边的老人,挽起矜尘向一边的小院走去。
“师父,您不尝尝吗?”矜尘回头唤老人,却见老人袖袍一挥,人已如大鹏般向山下飘然而去,“丫头,老夫最不喜欢那些点心什么的,老夫喝酒吃肉去也。”
“姑娘,老宫主自在惯了,最见不得这些小女儿的玩意,您就别在意了。”紫云见矜尘不解,急忙解释。
“师父是银月宫宫主?”矜尘心下有许多事不明白,不由出声问道。
“是老宫主,现在的宫主是主子。”踏进一间摆设精致的小屋,紫云一边布置糕点,一边说道,“主子临行前吩咐了,姑娘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紫云。”
原来,沐涵已经安排人替自己解惑,矜尘心下温暖,眸中浮起一丝笑意:“原来紫云是朵解语花呢,那这银月宫是做什么的?”
解语花,这个比喻真好,紫云不由一笑,叽叽喳喳道:“咱们银月宫身在江湖,宫中人人习武,但不会滥杀无辜。”
说起银月宫,紫云一脸自豪:“咱们四海之内的分舵均是做生意的,暗中则锄奸惩恶。老宫主不喜朝廷中人,因此咱们宫规规定,若非外族入侵,绝不与朝廷来往。虽然,咱们主子是朝廷中人,但咱们银月宫,除了夜影阁随在主子身边保护主子,其他四大阁均不参政。”
矜尘凭着对江湖的一点模糊形象,也只大概明白,这沐涵,必定是银月宫现任宫主,可是,北宁王爷与银月宫主,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是如何做到的?
“既然师父不喜朝中人,又为何选了现在的宫主呢?”
“这个紫云就不知道了。也许因为咱们主子是天纵奇才。反正老宫主就是喜欢主子。听紫风姐姐说,主子六岁就被老宫主带回来,不到十年就将宫中武功学全。紫云从四岁起,随着左护法学了十年,才只练会一样武功。主子就是厉害啊。”紫云一脸崇拜。
“学习贵在传而不在博,紫云学了如此之久,一定也很厉害的。”矜尘笑看着小丫头可爱的表情,安慰道。
“要不说咱们主子厉害,样样武艺不但学会,而且还都精通。对啦姑娘,您快尝尝这些点心。”紫云边说边将小碟一一摆好,满脸期待的看着矜尘。
矜尘随意夹了几块小点心,细细品尝,“手艺真好,尤其这个紫色香芋糕,甜而不腻,入口松软,很好吃。”
“香芋糕?这个名字好呢。这是紫云用芋头新做的花样,还没有名字。香芋糕,姑娘这个名字起的好。”紫云又低声念了几遍,拍手说道。
“我只不过随口起了个名字,哪有那么好听哦。”矜尘看紫云眉开眼笑,不禁好笑。
“姑娘真是聪慧,以后紫云做得糕点就由姑娘起个名字,送到咱们银月宫的糕点铺中,保证名扬万里呢。”紫云笑着说。
“名扬万里,那要是不好听岂不是要臭名远播了。罢了,我以后还是不吃你做得东西了。”矜尘故作为难,逗着面前天真活泼的小丫头。
“那,紫云还是不要为难姑娘了。您要是瘦了,主子回来还不得将紫云一掌劈死哦。”小丫头想想,赶忙摇摇头,还是保命要紧。
“他那么凶?”矜尘见紫云一脸敬畏,不由问道。
“哎呀,也不是凶啦。就是冷冰冰的,咱们大家伙都说,大夏天看见主子都觉得寒气逼人的。”紫云看看窗外,悄声对矜尘说道,“反正就是冷飕飕的,不招人亲近啦。”
“扑哧。”矜尘莞尔一笑,这个沐涵,竟然给人这种印象,冰山啊。不过,念及自己初见他时,却觉得那双冰眸背后,隐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不由怔住,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么,这个天意,又会给自己和沐涵一个怎样的结局?是凄然离别还是生死相随?又或者,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相守的每一刻,珍惜,彼此的心。念及自身,矜尘一时愣了神。
紫云眼见面前的姑娘一时出神,不由细细端量那张清颜,心里却很好奇,面前这个看似柔弱,通身却自有一股不俗气质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主子,似乎对她很好呢。
纯真可爱的小丫头后来才知道,主子对姑娘,岂止是好,只怕已然疼到了骨子里,揉到了灵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