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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夜晚。在我们分别六个月之后的一个夜晚。
贺炎阳穿着灰色暗条纹衬衫,驼色长裤,风神俊秀,就算是单膝跪地,也器宇轩昂。他深深地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深□□的小盒子,虔诚地打开,里面有一枚样式简洁的戒指。闪耀着微光。
而我,早已经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感觉手脚都没有地方放。
“言言,我等着一刻,已经非常久。答应我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微凉的夜色,烙印在我的心里。轻曼地带着玫瑰香。我大脑出现了毫无意外的短路。傻乎乎地看着他,非常不走脑子地问,“你你你,安的什么心?不会是,要重婚吧?那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没错,在我的潜意识里,他早就和安盈结婚,所以才会这么久地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这句话出口,就好像一个浪漫的场景,瞬间暂停,舒缓悠扬的音乐都换成了戏谑的氛围。
贺炎阳有点哭笑不得,可还是跪在那里。耐心地解释,“我怎么可能已经结婚?言言,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
大概这世上,没有一个被求婚的姑娘,会蹲在单膝跪地的王子面前,认认真真打量他。
我说,“贺炎阳,你是不是众叛亲离,脑子进水?”
“没有。我脑子一向很健康。”
“那,你爷爷把你开除祖籍,不再管你了?”
“没有。老人家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我。”
“要么就是你家破产,你一穷二白,要我养你?”
“姑娘,小生目前有七位数存款,房产三处,需要我把财产证明拿给你看吗?”
“方安盈毁容了?”
“没有。安盈好好在美国呢。”
“那到底为什么啊?”我皱皱眉头,继续看着他,“想来想去,你怎么会从天而降,突然求婚?”
他笑得特别好看,“傻瓜,因为我爱你。而且,因为,你要走了。”
我惊异地往后一退,忘了自己是蹲着的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大概是贺炎阳从未听说过的求婚吧,他第一时间把我拉进怀里。然后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
“我很明显有内奸。”
“又是任峥远?”
“同样的错误我怎么能犯两次?任峥远那个人,在聂青身边,是绝对做不了内奸的。”
“那是谁?”
“你想想,除了你的导师,聂青,还有,”他不想说下去似的撇撇嘴,“付医生,你和谁走得最近?”
“……我知道了!是陈嘉恒!”我大叫。
“那个孩子真的单纯,我一顿饭,然后说了我们的故事,他就全线崩溃,称为我的盟军。”贺炎阳捏捏我的脸,笑的一脸阴谋。
“大腹黑!死章鱼!离我远点。”
贺炎阳拉我站起来,重新摆了一个求婚的姿势。“宝贝,认真点,我在求婚呢。”
我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他。
“怎么?嫌戒指小么?”
“呸。半年不见你,杳无音讯,对你一无所知,怎么可能答应你?”我抽回手。
“杳无音讯?我一直给你发邮件的。”贺炎阳卖萌地无辜。
我有些恍然大悟,他这个傻子,居然一直隐藏在我故意弃之不用的邮箱后面。我有点难过,有点高兴,有点生气。
“贺炎阳,把我送回去。”
“言言!真的不答应么……”他紧张极了。
“我至少要先看看那些邮件。我把,把那个邮箱扔了。”
贺炎阳非常无语,在我的坚持下,只好把我送回宿舍。他还是开着那辆扎眼的凯雷德。在清贫朴素的博士楼下,显得非常格格不入。我下车前,小声让他先走,正要低着头下车,他一把抓住我。
“我在这里等你,等到你的答复为止。”
我白他一眼,正要挣脱开回去,他却越抓越紧。我非常了解他的性格,他说一直等,就会一直等。只好点点头,说那你等着吧。一用力,飞快下车跑进楼里。
上楼梯的时候,总觉得前面有光亮,觉得这段楼梯这么长。却也觉得,身后是温暖的。他的回来,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和激动,而只是,欣然接受,仿佛昨天我们还曾约会,只是分开了一个夜晚的再会。
我扑到电脑前,打开邮箱。
只一眼,我就被那些铺天盖地的邮件,生生把眼泪牵了下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每一封,都是古典诗词,那些美丽而多情的愁思,那些晦涩深切的诗句,不知道,他是读了多少,看了多少,才能一句句挑了,带着无限的想念,发送给我。不久之前,他还连中文短信都不会发。而现在,却为了我一句喜爱古典诗词,就花了这么多功夫,只为说爱我,道不尽相思意。
我咬着嘴唇,一封封翻看着,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这个傻瓜,笨拙地,小心地,刻骨地爱我,却借了这些古代才子的笔下花,博我一笑。
我缓缓走下楼,折腾了一夜,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看门阿姨开了楼门,街上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行走。我看着车里的他,带着从未有过的局促不安。看到我过来,马上下车,紧张地看着我。
我顿了一顿,说,“我的答案在楼上。”
他有些不明,我轻轻巧巧拉过他的手。带他上楼。
楼道里还是很黑。我们借着晨曦,没有交谈,只是握着手。这一段路,他陪着我,就好像陪到了,天长地久。
我打开门,轻轻推他一下,他转过头来对我笑笑,表情带着坦然。我们的灵犀,大概让他早已经猜到了我的答案。
他走进去,我靠在玄关。
然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那一面满满当当的照片墙。
贺炎阳怔住,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走上前去,用最极尽的温柔对他说,“其实,这么久,并不是你一个人在想念。贺炎阳,我对你的爱,从未停止。我曾打算,这一生,就靠着回忆和照片,这么爱下去,谈一场没有男主角的恋爱。可是,在这一刻,我愿意,与子偕老。”
他带着不置信的表情,随即转为狂喜,不顾一切抱住我。我清晰地感觉,有一行泪水流进了我的发间。
大概,真正经历过辗转,经历过得到、失去的情绪,才能有这一刻长久的欣喜。我不怕分别,因为想念,能带来见面时更剧烈的幸福。我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只知道,我再也不能放开,我身边的这个人。
他开始吻我,愈加激烈,我步步后退。最终被他抵在墙上,他低低喘息,手指轻抚着我的下颌,脖颈。带着十二万分的爱怜,和思恋。我知道,那一刻终于要来临。我只是,轻浅笑着,然后,踮起脚尖,勇敢地接受。
我们仿佛邂逅一场焰火晚会,花火不断爆裂,彼此互相追逐,带着欢笑和喜乐,以及微乱的情愫。最终,天空中如同绽放开绚烂的光华,散落大地。我们的汗水和幸福,带着无限的延展,成为永恒。
我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他一只手绕着我的长发。古语说,结发夫妻,大概是就如此。他虽然没有能和我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却有着缠绕缱绻的爱情,永不能割离。
“我突然发现,我从没有这么看过你。”他温柔地说,“我一直知道你是美的,美到让我迷失自我。却没有仔细地发现,你有这么健康的头发,这么清澈的眼睛。”
我有些不好意思,抓住他的手,“看吧,你还是爱我不够深。我一直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头发和眼睛,连你有什么样的内心都知道。”
“内心?”他饶有兴趣看着我。
“你吧,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自己世界的小孩。却为了迎合更大的外面的世界,把自己硬生生剖开。也许,你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风口浪尖,万人瞩目,但是你并不一定真正喜欢。也许,你只是想要一个安稳幸福的家庭,有人陪着你,懂你,你就满足。对吗?”
他伸手把我抱在怀里,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言言。第一次和你说话,在公司里,我感觉,心扉一下就被打开。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在掩饰和真实之间这么不知所措。你身上有种天成的纯真,那个一边应付我,一边腹诽我的样子,让我实实在在地动了心。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我是真的累了。只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能陪着我,成为我身不由己的生命里唯一的光明。所以,才会对你有了执念,到现在,不可自拔地爱你。”
我们聊了很多。直到我困倦不支,倒在他的臂弯里睡过去。他用下巴轻抵着我的额头,温和而真实地拥住我,哄着我。
我睡着之前,听到他说,“我会爱你到死,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