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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谢为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性格开朗,长相尚佳,家在北方小城,父母都是医生,与我学历相当,家庭相当。只不过平时有一些懦弱,这也是生活所迫。在糊口的面前,任何人都可能变得卑微。
北京的6月,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像夏天,各色烧烤摊子开始出动。谢为有一辆凯美瑞,不像凯雷德的霸气,反而有种小家小户的舒适。我们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簋街。他也是自大学就在北京,已经待了十年。大多都是熟悉的。
“第一次请美女吃饭就地摊,实在不好意思。”谢为说。
“客气了谢哥!我最喜欢吃地摊。”我都听到了烧烤羊肉那滋滋冒油的声音,吃货基因开始作祟。
“那太好了。”
我们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叫了烧烤扎啤,我多多放了辣椒,拼命扇风。谢为笑话我不能吃辣还逞强。相谈甚欢。
中途,聂青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温小言,你死哪去了?”
“我和同事吃饭呢。你回去了?这么早,任峥远没陪你?”
“本来是要和他在一块的,可他吃饭的时候接了贺炎阳一个电话,说是要叫他去喝酒。峥远还诧异呢,说贺炎阳从来没主动叫过别人喝酒,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比较好。我就先回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等我回去再说吧。”
挂断电话,我有些心有戚戚焉,别扭地要死。拼命告诉自己贺炎阳和自己没关系,内心却有一些微小的盼望。
“怎么了?”谢为看着我说。
“没事没事,我朋友问我在哪里呢。我们继续吃。”
剩下的时间,谢为说的话,我最多听进去一半。心神不宁的样子,最终被谢为看了出来。“温言,你有心事?”
“没有啊,谢哥,吃完我们去续摊吧。我在三里屯有一家很熟悉的酒吧,氛围非常不错。怎么样?”
谢为看着我,“好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交际面还挺广。”
“我同学家里开的,很干净的酒吧。不许想歪!”
谢为哈哈大笑,我们又举杯,灌下一大口扎啤。
谢为酒量不错,能和我不相上下。我是非常能喝的,一般的人灌不醉我。“弧月”是我大学同学亲戚家的酒吧,我和聂青都非常熟。老板就姓胡,我叫他胡叔叔。认识多年,也是一个洞彻清明的人。见我去了,高兴地招呼我,并且请我们喝了一瓶啤酒。
酒吧里一般只有一个女歌手在唱歌,胡叔叔喜欢上海老唱片的感觉,找的女歌手,都带了这么一点靡靡之音的味道。我有时高兴,也上去唱一支。今天,有个姑娘在上面,身着旗袍,朱唇轻启,唱着黄莺莺的《葬心》。我歪着脑袋听,自己喝着酒。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或许,许陆是我的林花儿,可是,贺炎阳却绝不是春燕。我埋了心,便只剩得一双眼睛,离心很远很远,不再期待。
谢为目瞪口呆看着我面前的酒瓶子,晶晶亮亮码了一排。我逼迫谢为不许把我能喝的事情告诉别人,否则他再也别想约我出来。后来,谢为说我那天的样子,眼神朦胧,在昏暗的灯光里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和伤感,他大概就是那一瞬开始动心的。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会答应我。
回到楼下,已经是快要12点。北京酒驾查得严,三里屯离我家不远,还可以抄小路回来,可谢为却怎么都不再敢把车开回去了。我拍拍胸脯,“放心谢哥,明天我给你开到公司去。”并给他看了我的驾照,也是驾龄颇长。他半信半疑,却终是拍拍我,“温言,有什么事,想开点。”
我笑笑,点点头,他打车离开。身边无人,才开始放心的允许天旋地转。我喝的是真不少,现在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那句歌词。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嘴里不成调地哼着,一路扶墙,往家走去。女人在这世上,守住底线的前提下,越轻浮,越快乐。我笑话自己,温言,你倒是轻浮了,在别人面前憨态毕露,你真的快乐么。说好不再为了男人难过,今日如此,又向何人说。
我胡思乱想,摸着黑凭记忆前行。直到,整个人掉落在一个怀抱里。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贺炎阳。他的怀抱,任谁,都能过目不忘。这么坚实,温暖,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是莫大的蛊惑。我半醉半醒靠着他,拿鼻尖蹭蹭他的衣领,咯咯笑着。或许是一晚上的靡靡之音,让我也带了些许风尘的意味。
贺炎阳,你不是想看到真正的我么。这就是,夜不归宿,和别的男人告别之后,又能在你怀里温润如猫咪。你满意了,再不会在我不可及的云端,默默关注我,让我不可自拔了吧。会放过我了吧。
我听到他长长地一声叹气,然后,铺天盖地地吻下来。
他的吻,带着霸道,带着疼惜。嘴唇在我的唇上慢慢摸索,仿佛在亲吻一件易碎的宝物。我喝醉了,我找理由意乱情迷,也许就只有这一个吻,可以让我回忆一辈子。我伸出胳膊抱住他,他开始深入,撬开我的牙齿,攻城略地。这个死男人,吻技还真好,让人流连,不忍离开。
在我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放开我。我依然挂在他身上。他捏捏我的脸,横抱起我,好像用我的手机给聂青打了电话,然后把我送上楼去。我听见聂青的轻声惊呼,然后他把我轻轻放在床上,似乎看了我一会,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睁眼睛。都是梦。
第二天早晨,我被聂青叫起来。我洗脸的时候看着镜子,多么,多么委顿的一张脸。昨天发生了什么,让我这么气色尽失。我吃过早饭,狠狠擦了粉和胭脂,才看上去有点人样。聂青和我说,是贺炎阳送我回来的。我装傻,说我不记得了。其实,我怎么能不记得,穷尽一生,我也不能忘记。
吭吭哧哧把车开到公司,虽然慢点,但好歹没有刮蹭,我把钥匙还给谢为,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多说什么。果然是久经沙场,我还怕他会有什么不正常的问候,招来蜚语流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坐下来,打开电脑。
第一封邮件,便是贺炎阳。依旧是英文。温言,看到后,到我办公室来。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清明过来。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哪怕是以宿醉的理由来搪塞,在别人眼里也是实在的。既然如此,何必假作镇定。想开了,我整整衣服,敲响了贺炎阳的门。
“进来。”他的声音冷静自持。
贺炎阳的办公室非常简约。靠墙的大柜子上放着密密麻麻的资料,书籍,文件。他的桌面倒是很干净,除了电脑笔筒,还有一张照片。我从没绕到书桌后面去看过,所以也不知道照片里是谁。
“贺总。”我微微颔首。
他把手头的工作一放,倚在手扶椅里。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没有人在这样的注视下是不发毛的。我也一样。不过我很快镇定下来,自觉问心无愧,于是也开始回看他。我们大眼瞪小眼,整整五分钟之后,我终于绷不住,笑出来,他也笑出来。瞬间温暖了整个房间。
“温言,你怎么这么多变呢。”他说。
“贺总,您何出此言?”
“你可以叫我名字。”他皱皱眉。
“这毕竟是在公司,贺总。我是很专业的,贺总。不能逾矩,贺总。”我喜欢看他吃瘪,故意多叫几声,他果然眉头越皱越深。我开心了,又写在脸上了。他马上看出来知道我是故意的,又笑开来。
“您看吧,我就是不会掩饰,一点心思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我假装郁闷地说。
“温言。”他的目光骤然收紧,“如果不是在这里,我现在就要过去抱你。”
我吓了一跳,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是欣喜的,温暖的。但是,我始终不能忽略内心的顾虑,纠结反复,停滞不前。我清清嗓子,“贺总,您找我什么事?”
“昨天乐瑗来找我,那块地我们可以提前使用,因为这周末就有一个广告的拍摄。你把这个写进合同,算到租期里面。价格什么的都看了吗?”
“看过了,确实非常合理,因为那块花田我也见过。值这个钱。”
“嗯。”他点点头。“下周一就正式签署,所以这周末你还是要加个班,怎么样?”
他以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一下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干脆地说,“没问题,周一一定提前给您过目。”
他看着我,又笑了。声音变得温柔,“这一会,变了三个样子。一个是那样紧绷绷的,一个像小孩子,一个又是专业的女律师。”
我微微脸红,踌躇了一下说,“那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贺总。”
他默许,我走到门口,又听他说,“以后晚上再喝酒,一定给我电话。除非我在美国,否则一定去接你。”
我顿了顿,没有接话,开门出去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房间的玻璃墙,被折射得光怪陆离,又异常温暖。我桌上有一盆小小的观音莲,叶子呈花朵的形态,缓缓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