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困仙障（二）（1 / 1）
血一点一点地流散在水中，我抱膝坐在水中，听见周围花开的声音。
想不到灰飞烟灭之前还能闻到各种花香。我竟然微微地笑了。
池边一阵骚乱，宫娥的哭声讨论声，还有盔甲走动的声音。我知道封任堂和他那些侍卫又风尘仆仆地折了回来。封任堂一声令下，那侍卫把宫娥都赶了出门外。木门一关，周围渐渐静了下来，我听见水珠滴到水面的声音……
我感觉到封任堂一身凛冽的气息，静静地站在池边。
“你……”他终于开口说话，“一定要弄成这个样子吗？”
我没有理会他，举起双手按住自己的耳朵。嗯，我的手好冰凉。
“我答应你，我绝不会伤害你身边的人……”他向我靠着的那池边一步一步轻轻走来，像是要捕捉什么猎物一样小心翼翼：“真的，雪域的亲兵去甘草坞不是为了这个。为什么你要把我想得那么坏？……”
是吗？你要我再用哪里多出来的勇气去相信你？我蔑笑一声，从池边起身，走向池中心。在池中拨开了种种花草才腾出一条路……我知道他的修行虽高，却尚且破不了血引的仙障术。只是不想离他太近。
“封任堂，雪域太冷了。我想回甘草坞。”我低声说道。
“再等等吧，再等等。等四海八荒平定，等乱党被剿尽。或者不远的，再等两个月，两个月后，就是雪域的春天，绿色的嫩芽生在白雪上，阳光会穿透绿叶，把绿色印在雪地上……”封任堂用冰冷的语气说着这话，却也说得真好听。
“我怕我等不到……”我说道，抱着膝盖紧紧蜷缩在水中。
“你不要再拿自己威胁我，也不要以为我不敢……”封任堂的话语有些颤抖：“因为你知道，我真的不敢。再也不敢了……”
我摇摇头，在池中没有池壁的支撑，我渐渐觉得头很重很重，额头贴着膝盖。“放手吧。”我说道，“这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不是，”他说，“一定有别的办法。来，瑄瑄，再相信我一次。解了这仙障术。我什么都答应你，我马上带你回甘草坞，我不再理这里的一切了。我是说真的……只要你解了这仙障术。”
封任堂温柔起来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头依然是枕在膝盖上，微微转向了他，凄然一笑，道：“我没有办法解开这仙障。我是说真的……”
我确实没有学过解开仙障的法术。以前连立仙障都难得成功几次。此番竟然单单以神识，就立起了血引的十二重仙障，实在是解不开……
“再见了，封任堂。”
是时候了吧，我已经渐渐支撑不住自己了，闭上眼睛，缓缓向水中倒去。
我失去神识之前听见剑锋出鞘的声音，感觉到一股凛冽的仙气在池边凝聚。
封任堂硬是以剑气破了这仙障。
铜木剑断成两截。仙障的煞气将池中的花草绞碎，冲破了周围的门窗。窗上的七彩琉璃、红木窗框爆裂飞出，惹得在外侯着的仙娥阵阵尖叫，侍卫急忙地喊着“殿下，太子殿下！”。封任堂的左额被煞气划出一道伤痕，身上的衣裳也被划出了道道裂缝。他急急跳进池中，抱起了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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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发觉可以看见东西……估计是放血的时候把隐身草的毒素也排出了许多。
我惊奇地感到了阳光的刺眼，豁然开朗，仿佛将这些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睁眼就看到顶上的床罩，看到了凯熙殿的所有摆设，看到小莎在火鼎边用钳子拨动那跳跃的炉火。她定眼看我，脸上溢出欣喜之色，瞬而却又似掩脸落泪，呆呆地说了声：“我去禀告……”便跳过门槛往外奔了去。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看得见东西。原来失而复得的感觉是此番的好。我四处张望，低头看看自己，看一身流光溢彩的精致华服，看我的脚趾、我的手指，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我发觉，一双手腕上却戴着有一寸宽的白玉腕环，紧紧地封住了仙脉，是捆仙锁。我双腕敲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坚固的锁怕是破不开了，可我却也没多大苦恼烦躁。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还活着，还看见了东西，这份喜悦自然是暂时盖过了一切郁闷苦楚……
也罢，璟瑄我几乎天天都在凯熙殿捣乱，雪域皇城上下这几天都没有平静过，被锁住仙术也是活该吧。
事后回想起来，与封任堂过不去的这种种事情，在凯熙殿的大吵大闹，这种“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想法，实在是幼稚之举，少不更事。估计也是因为看不见前方一切，困于黑暗之中，扰了神心，才生出来的自暴自弃。都像是凡间女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传出去的话又得换瑾瑜一声“家门不幸啊……”。
不过派兵去甘草坞一事，着实是最能燃气我怒火和急躁的。也不知现在瑾瑜怎么样，我还是不能就这么等着惨剧发生。如果封任堂真是一个如此狠心的人，那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细想之下，我觉得还是不忍去相信他会伤害瑾瑜。
那推翻封霁的事情过去有半月了，手腕上那道取血留下的伤疤也好得差不多，于是我也就忘了疼。
虽然他不许我回甘草坞，但确实是乱世纷纷，他放我走的话，我只身不过上仙的修为，自然还得考虑三分，究竟能不能自己穿过大半个天界、跨过途中的几大战场平安回去甘草坞。想起这些日子他处处将就着我，我确实对他太刻薄。
如果说他是纯粹同情我笨的话……也没有见过一个神仙能舍命救一个把自己困在仙障之中的傻仙女。
即使封任堂当初真的是利用了我，或者说开始纠缠于我的动机也并不是那么单纯。
但是，我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他。嗯，两万年来，只有他一个人狠狠地撞进我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撞进我的心里……
之前歇斯底里的反抗……是说明放不下。既然是放不下，何苦不承认了，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我当时一个小小的上仙要想通这么一些复杂的事情，着实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