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骆寒川的办公室，她不是第一次进入。

但这次的心情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没有丝毫犹豫，星星坐到了书桌后面，打开了平时只有骆寒川才可以打开的抽屉，居然没有上锁！他似乎很是笃定不会有人进来乱翻他东西。

目光一一扫过抽屉内摆放的物品，没有她想要的。

接下来是右手边抽屉，打开——

眼光瞬间被缴住，丝毫移挪不开，心狂跳到喉咙。

她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也没有料到会在骆寒川的办公室里见到，就放在他右手最容易够到的抽屉。他需要□□自卫吗？难道他随时会有危险到需要在身边放置这么危险的东西？

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拿起它，手中的分量是真实存在的。旋开枪镗，五颗子弹满满地紧扣其中，随时等待着他指尖的命令。他是银行家，不是吗？难道还是随时要和人火拼的黑社会！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她的狭小世界里无论什么事，就算再恶劣也决不会和任何危险有丝毫牵连的。喜欢港台枪战片，但并不代表她会接受周围有人用枪；沉溺看武打书，也不并不代表她真的喜欢舞刀弄抢。

突然有点恍惚，茫然地环顾四周，觉得原本简单的一切变得复杂了起来。骆寒川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她根本一概不知，而更荒谬的是她和他的关系。

须臾，慌忙地将枪放回远处，手颤抖地伸向左边最后的抽屉，里面还会有什么让她吃惊的吗？

慢慢抽开——

真的在这里，他没有将保险柜的钥匙带走。

它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在下面是一份牛皮纸包的文案。

星星睁大眼睛，赫然看到封面上的两个大字，她认得出来是骆寒川的字迹，而这两个字就算化成灰她也认识。

颤抖的手拿出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是一份调查报告，被调查的人无疑就是自己，时间是从进公司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三月十七号。沈冲死的那个晚上。

除了自己背景那一栏是空的外，几乎每天都有着满满一页的调查陈述，详细得让她不得不佩服，而荒诞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被跟踪了整整一个多月。很明显，她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他似乎很不放心，至于不放心什么呢？

他调查她，而后在沈冲死的那个晚上又嘎然截止。

星星看着手里的保险柜钥匙，又瞄向墙角的保险箱。那天他问她的生日日期，然后在她面前更换了保险柜的密码，现在看来确是十分可笑。

打开保险箱时的心情很沉重，原本就想用一下他的私章，但在好奇心驱使下翻了一下其它文件，其中赫然就有闸北区那块地皮的地契。

一切昭然若揭，所有的思路都突然畅通了——

沈冲的死，幕后主使就是骆寒川，他得到了沈冲作为抵押的地皮。刻意安排的土地抵押拍卖只是掩人耳目，最后的买主还是他自己，不用花一分钱就得到了这块地。一开始他曾怀疑自己，所以派人跟踪，但计划顺利完成后，无疑她的嫌疑就不功自破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开发这块土地吧！然后等着大把大把的钱滚进自己的腰包，典型的奸商，还□□的幕后黑手。

这就是骆寒川的真面目？

她，真的太不了解他了。

＊＊＊＊＊

黑色的汽车在爱丽丝公寓门前停下——

“不进去喝杯咖啡吗?”宋瑜斜睨着坐在她身边的骆寒川，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不了。”没有正眼看她，骆寒川的目光射向窗外，意思很明显，她可以走了。

宋瑜倾身过去，由身侧抱住他，有点撒娇，更多是乞求：“寒川，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有她的存在。别离开我…”她怕，怕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想捉住他，就算片刻也好。

“我介意。”他拿开她的手，低头看她，“你不是一直想去国外走走？英国是个好地方。去收拾行李吧！我会帮你安排。”

他赶她走！宋瑜浑身一懔，机械地张了张口，确碰到骆寒川邪狞的眼神，没有丝毫忤逆，说，“你叫我走，我走就是。”

骆寒川要她离开，她就得离开。她根本没选择。

宋瑜右手推向车门。却又在猝不及防间扭身不加思索地将自已的双唇印在骆寒川的唇上——

那黝黑的眼珠审视的盯看她一会儿．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丝毫没有动，冰凉的眸子扫在她绝美的脸上，像是一种绝情的嘲讽。

不到片刻，宋瑜狼狈的直起身子，贝齿咬着下唇，眼中氲氤起一层水气但又矛盾地透着倔强。别过脸，慌忙逃离他的身边，在下车的刹那，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滴落而下。

黑暗中，引擎咆哮起来，雷鸣似的教人心惊。

不肖片刻

又是一阵死寂。

看着车尾的灯光渐远，最后变成了街角一闪而逝的星尾。

星星突然想起了百乐门那天宋瑜的歌声和舞影。潜意识里浮起了一些人物——金大班，王琦瑶。在《长恨歌》里，王安亿把“秘密夫人”王琦瑶安排在百乐门附近的“爱丽丝公寓”。竟然那么巧，这里正好也叫□□丽丝，如此“典型环境”的设计现在看来真是很具匠心。

书中的“爱丽丝”有许多荣华富贵的故事，然而一旦走进了这样的所在，也就意味着到了自由的尽头。风中送去的百乐门舞曲，曾引得与世隔绝中的伊人空悲伤独憔悴，所以“爱丽丝”归根结底是一个封闭的悲惨世界。

百乐门虽然总有灯红酒绿的玩世意味，但它是流动的、开放的，它是各色人等进进出出的相对意义的自由地。“爱丽丝”连同它的主人随着那个时代的结束而消失，而百乐门则在时代的风风雨雨中续存下来。

“那个时代”。

还是第一次将自己设定在超脱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来看待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百乐门，宋瑜，骆寒川，霍英东，石修，安杰，安婷…他们终究生在这个世界而脱离不了一切早已成为轨迹的宿命安排。而自己呢，脱离自己该有命运轨道的突然闯入者，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轨迹上？

走出与自己早已浑然一体的黑暗，一下子没有适应门□□来的微落灯光的刺激，有些摇晃地走出爱丽丝公寓的大门，脚下踩的是紧跟在她身后人的影子。

“不用送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星星没有回头，自己的身音远比想象的要沉静许多，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到处事不惊的境界。

“我送你。”

“不要了，还不是很晚。那封信就麻烦你交给领事馆，上面的章已经盖好了。”

“走吧！我送你！”跨上一大步，大手一拦，固执地将她靠近他。

“ 不。麻烦帮我叫辆黄包车，我可以自己回去！” 声音兀自提高，抽开他搀扶的手，退后一步，脚下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喔。”身体撞上墙壁的星星反射性的痛呼出声，旋即左手扶墙、右手扶撑着缓缓起身。

霍英东垂眼冷视，动也不动的任由星星咬唇忍痛地扶着墙缓缓站起，完全没有出手相扶的意思。

她是他看上并爱上的女人，但现在他并不因此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搀扶她。

她现在像头受伤的小鹿，恐怕要独自找个安全的地方伤心地舔舐伤口，可是那个地方绝对不会是他的怀抱。当她在他怀里的时候，想的只能是他而不是别的男人。

伸手招停一辆由此经过的黄包车，预付了双倍的车钱，霍英东恐吓的语气关照着，“带她去闸北圣心修道院。”旋即回头跨步撤回她的身边，他搂上她的腰，强迫她跟着自己的步伐往停在一旁的车子行去， “先上车，明天记得自己去医院。”

“谢谢！” 手里扯动了一下想抽回手臂，她可以自己登上黄包车。

“就这样了，你还要挣扎!”霍英东嘴角微微一撇，像是嘲弄。她要坚持到什么时候?还不死心? 她还不放弃这无谓的挣扎。

有什么意义呢?他温柔的服侍她坐下，自己站在她身侧，拿着深黑的眸子好笑似的瞅着她。

“你——”星星脸色红了又白。深吸口气说：“我不习惯。”

“你会习惯的。”他很笃定。

霍英东没有再让她有会回嘴的机会就招呼车夫出发。

“你会习惯的。”嘴里喃喃地目送她消失在视线范围中。

* * * * * * *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在她没有任何准备时就向她狠狠袭来。

混乱，也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在这一路上她已转过无数的念头。离开上海？找个地方散散心？

耳边突然传来骆寒川的声音，“你如果敢逃，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幻觉，原来骆寒川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已经深深地烙在了自己脑海里。甩甩头，不去想跑走后的无数可能性。奇怪的有一股隐隐的拉力，阻碍她离开。

她不知道那阻力是什么，隐隐感觉，烦躁不已。那“拉力”不断说服她骆寒川并没有怎么样坏，这是个强者生存的时代，而他已经站在了最顶端，这说明什么？不就说明在他脚下已经踩过了无数的弱者，多沈冲一个也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宋瑜，她看到了她的泪水，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冷绝。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吗？她努力排拒这些可怕的想法，却挥不去。就自欺欺人吧！至少现在，骆寒川是喜欢她的。至于会喜欢多久？她不想去深思。

恍惚间，黄包车突然一个停顿，身体停势不住往前急歪——

忽然一阵刺耳的吱嘎声响起．一辆黑色车子紧急煞停在前方，从车里匆匆下来两名大汉，直接的朝星星坐的黄包车疾冲而来

“下来!”当头的那名大汉一把抓起星星的手腕往外拖。

“你们想干什么——”立刻发现不对，星星惊叫起来。

那名大汉捂住她嘴巴，用力往外拖。

呆立一旁的车夫吓得不敢说一句话，眼睁睁看星星被那两名大汉拖向停在旁边的车子。

“放——唔——”星星拼命踢着腿。双手被拗住动弹不得。

她用力一咬，捂住她的大手稍松，她趁这空隙大叫，眼光哀求着一旁经过的路人。

两个大汉押住她，另一个拿住一块布条用力蒙住她的口鼻。

“唔——”一股刺鼻味道。她知道吸进了什么，拼命转头，想摆脱那东西。

那大汉更加用力，她挣扎片刻，没一会儿，眼前一暗，便软倒了。

两人扛着星星很快钻进一旁的车子疾驰而去。

一旁的车夫总算缓过神来，暗叫不妙。车子也顾不着拉，拔腿就往爱丽丝公寓跑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