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1 / 1）
更让人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当霜菊边烦恼着儿女私情，边又走进铁梁的帅帐，想看看铁梁醒了没有，刚才让万俟展鹏叫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过来时见到的铁梁，不是睡着了，而是因为挪动，伤势又严重了，发起了高烧。
真是太失职了！
于是霜菊慌忙把铁风叫了进来，又让花彪去请了军医。军医证实，霜菊的猜测没错，是伤口又发炎了。
还是花彪守着帅帐门口，军医在一边尽所能给铁梁救治。兄弟四个和李副将、史过，六个人聚在帅帐里，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明天是五月十五，后天就是常山公主和亲的大日子了。定在后天攻打临牧城突厥围军，除了依旧是想要尽快解救临牧城之外，还有就是要牵制住突厥的大队人马，以免他们赶去骚扰和亲队伍。
临牧城是个有几十年重要地位的城池，其规模也不会小了，所以突厥要把临牧城围成水泄不通的程度，也煞是费了一番功夫和人力的。那次救援黄花岭，葛台朗绰之所以只带了五万人马，一是觉得唐军只有三万人马，自大轻敌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突厥的十二万主力大军都在临牧城围着，其他兵力镇守其他突厥城池，葛台朗绰即使想多带些人，也是没有更多的了。
本来铁梁的伤势有些好转迹象，军医才敢让颜兴他们把铁梁挪回大营的，没想到伤口里面竟感染了。铁梁如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又陷入危险之中，军医正一头大汗的守着铁梁。
霜菊坐在铁梁身边，心里百感交集，也又自责又担忧的低着头。
都怪自己，在这个大战即至的时刻，竟然还敢沉迷在儿女私情里。
刚才其实都进来看了一眼，要不是因为着急想要见到“贾无过”，匆匆地跑出去找史放，而是多仔细看铁梁一眼的话，就会早一些发现铁梁的伤势加重，能早一点叫来军医了。
再往前说，若不是自己为了那对儿突厥恋人而伤心又闷闷不乐的话，就不会一个人跑到那个小树林去瞎想，而是会陪着铁梁。铁梁本来是清醒着的，跟自己说了会儿话后，还让自己出去传话给每个人加半碗好酒来着。如果那之后自己依旧回来陪在铁梁身边，就会第一时间发现铁梁的伤势加重了。
也许战争本来就是不对的，但是当真正亲身处于战争里面的时候，就不能有太多的滥同情。对敌人的同情和手软就等于自杀，不单是“杀”自己一个人，还是“杀”了广大的同胞战友啊。除非不战，否则就不能对敌人心软。
霜菊这叫一个后悔，要是早些想明白了这一点，就不会误了铁梁的伤势了。
于公，自己是铁梁的勤务兵；于私，自己是铁梁的徒弟。对领导加师傅竟然这么不上心，实在不可原谅！
再有就是跟大家一样担忧两国交战的事情。
这几天去救叶城和黄花岭的时候，虽然又有别的州县新招募的兵士来到，使唐军的数量增加不少。可是即使这样，大营里所有的兵力加起来也就是十万人，而且又是新兵居多。
突厥军队光是围在临牧城的就有十二万，牧羊城还有当初阿史那也思拖从叶城和黄花岭悄悄调过来的两万兵马。而大唐其他北疆的军队都分散在边界沿线各个边城守卫着，要把他们都调过来是很不现实的，总不能为了临牧城再把其他城池丢了呀。
还有一件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想的事情，就是史过一直瞒着自己他就是贾无过的事。他的装傻自己可以理解，他开始假称贾无过接近自己也可以原谅。可是让人最不能原谅的是，到了后来他都能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竟然还不告诉自己真像！这些男人都是这么喜欢骗人玩吗？这样子就很酷吗？真是可恶！还有……没面子！
大家既担忧着铁梁的伤势，又焦急不堪。大战将至，主帅却昏迷不醒。这个时候上报朝廷，另派元帅不但来不及，还会扰乱军心。本来胜算就不大，要是这样，更会长了突厥的威风。
若是失了临牧城，又败了这一仗，大唐将一蹶不振，边疆将受制于阿史那摩硕。或许，边界线还会因此更往南移。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大唐朝的罪人了。
“阿风，你不要这个样子。铁伯伯刀光剑影的跟突厥斗了十几年，多少大风浪都经历过了，这次也会吉人天助的。这个时候，我们更要打起精神才对。”史过看见铁风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既理解又同情。
儿子担忧老子，自己现在也是这种心情。可是，光是担忧有什么用，要紧的是解临牧城之围才对。救出自己的父亲还是另说，更还有城里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们，以及临牧城在大唐和突厥边界的重要地位。
“是啊，老二。铁元帅的情势我们也很担心。但是现在形势严峻，我们的时间也紧迫。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才是。”颜兴很赞同史过的话，李副将也点点头。
“老五，你怎么了，怎么也没精打采的？”颜兴一回头，看见霜菊也心事重重的坐在铁梁的床边上，不解的问道。
巧夺黄花岭的经过铁风已经跟颜兴细述过了。这个小五弟总会出人意料的有些稀奇古怪的好主意，这回，还指着他能有好办法呢。可是看来他的心情好像也比那两个担忧老子的小子好不了多少。
“啊？大哥，我没事，只是担心师傅。”霜菊听见颜兴问自己，连忙回答，抬头看了大家一眼。别人都是一扫而过，偏是那视线不由自主地就停在了史过身上。
史过本来还安慰着铁风，听见颜兴问霜菊，便也忧心重重的看向霜菊，刚才史放已经跟他说了霜菊知道了“贾无过”的事情。
一开始想要跟霜菊都说明了的，就可以一道专心共事。没料到事情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凑巧，每次要表白的时候总是会被打断。是老天存心要给自己和那丫头设置重重磨难吗？还是自己最终真的要对万俟展鹏“相让”呢？
霜菊一路上的所作所为，都听颜兴说过了。以前从没怀疑过霜菊的“小”聪明，现在更加令自己惊讶的是，那丫头竟然有这样的“大”智慧。
惊奇、骄傲、自豪、佩服，这就是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丫头让自己越发的不能放手了
现在看见霜菊这种状态，除了应该跟自己的“贾无过”事件有关系外，还有就是她认为自己没有照顾好铁梁而在自责吧。
真的又心疼又难过又后悔又懊恼。现在，恐怕她也没有心情能静下心来想办法了。
万俟展鹏心里也是烦恼，当他见到小五妹和史过的视线相互胶着的时候，更是烦躁不堪，心里犹如有团火在烧。但是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无奈的搓着两手。
“你们到底都是怎么了？”颜兴看见史过、霜菊、万俟展鹏和铁风都垂头丧气的，更是着急，“老五、阿迹，你们有什么办法啊？”
行兵大略，经历战场的人都能说出个一二来。可是要论奇招妙计，这里能指望的大概只有这两个人了。
是呀，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想别的东西。真像史放说的了，一遇上有关霜菊的地方，自己就总是丢了魂似的。现在着急的事是救城，等大事完了，再为小丫头的事情伤脑筋吧。
史过自嘲的想着，便专心想起了办法。
“颜大哥。”
“大哥。”
“啊？！”颜兴一脸我服了的表情，看看史过，又看看霜菊。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默契，要不就愁眉苦脸的谁都不言语，要不就一块儿要说话。”
万俟展鹏抬头看了一眼颜兴，又闷闷的低下头去。
“小虎子，那你就先说说。”李副将对着霜菊信任地点点头，这小子又将是一个军中新秀，要多多锻炼才是。
霜菊看了史过一眼，马上又别开视线，躲闪开史过眼里的温柔。望向颜兴和李副将，正色说道：“大哥，李大哥，你们看，虽然临牧城的突厥围军有十二万之众，但是牧羊城守军就是两万人。当日史迹他们只是去了一千人马，所以不能攻破。我的想法是，咱们还从牧羊城入手，这回多派些兵马，进攻牧羊城。我们要从三面围攻牧羊城，只留出通向临牧关方向的一条路。这样，不管是阿史那也思拖要放弃牧羊城投奔临牧城围军，或是临牧城围军调出兵马来援救牧羊城，都会走这条路。我们再把一部分人马分作两队，在这条路两边隐蔽埋伏。如果是阿史那也思拖出城奔南，我们或许可以借机把他擒住。他也是个元帅，又是突厥王子。不论是以帅易帅，或者是凭借阿史那也思拖来跟阿史那摩硕讲条件，我们会主动一些。又或者，如果是临牧城围军抽调兵马去救援牧羊城，那他们也会走通过临牧关的这条最近的路。我们就先按兵不动，等救援兵马过去后，我们埋伏在两边的将士们前突后截。一方面从临牧关顺着援兵的来路攻破围军，插入临牧城。另一方面又阻住了牧羊城方向的敌军攻打我军后背。临牧城围军这几个月一直没有被我们攻破，想来开始也是不会把咱们太放在眼里。要是我们突破围军，插入临牧城，必然会让他们的士气有所动摇。这样，趁乱攻打，我们会有胜算的。”
“嗯。”颜兴和李副将点点头，“阿迹，你想要说的什么？”
“呵呵。”史过一乐，“花小弟说的也是我所想的，只是我还想补充一点。阿史那也思拖派在临牧城外围城的，都是久经沙场的兵士，经验十分丰富。要想让他们士气动摇，光是插入临牧城恐怕还不够。我想再给花小弟的办法补充一些，就是，火烧牧羊城的粮草。十二万围军的粮草都是从牧羊城供给的，而牧羊城的粮草原本是从突厥后方筹集的。现在正是春季，并非粮食收获季节，牧羊城所囤已经是突厥绝大部分粮草，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再筹集到新的粮食，围军都指望着牧羊城的储备用来消耗。我们如果在围攻牧羊城的时候，先派人潜入城里，把所有粮草烧了。那么突厥军队就会人心涣散，阿史那也思拖便不敢再如前耗着。要么速攻，要么速退。”
“而且，”霜菊就着史过的话接着说道，“师傅讲过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我想咱们也不要等到后天再行动。看咱们今天这么大肆庆祝，明天休整、后天进攻的消息突厥军肯定也会知道了。不如现在就点齐兵马，趁突厥没有防备的时候，今晚就行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证明，史过和霜菊共同想出的办法是非常有效的。
不管万俟展鹏心里有多排斥史过，当他听完史过补充了霜菊的计策后，还是十分佩服。所以当铁风提议万俟展鹏跟随史过去牧羊城放火的时候，万俟展鹏非常识大体的就答应了，并且在行动过程中完全听从着史过的指挥。自己虽然有傲人的功夫，可是那个叫史迹的家伙除了一身丝毫不逊于自己的武功外，还有一个比自己厉害、让自己不得不服气的头脑。
粮垛一起火，牧羊城的突厥军队立刻大乱。
阿史那也思拖非常着急，这些可是突厥能够筹到的几乎全部的粮食了。它们被毁，不但临牧城围军不能再坚持包围，如果唐军坚持据守并且进攻，那么就连牧羊城说不定都得放弃了。而且在收获季节来临之前，突厥就根本别想再打大唐的主意。
就在阿史那也思拖为粮草的事情焦急不堪的时候，又有小兵报告，牧羊城东、西、北三面都有唐军强力攻城，攻势强大。即便是凭借牧羊城城墙的坚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但是南面却没有唐军攻城，留下了一条道路直通临牧关。
阿史那也思拖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唐军留着这条路是想让临牧城围军过来救援牧羊城的，这样，唐军就会找到突破口，从而解救临牧城了。
不过，虎确实要“离山”。但是那虎并不是唐军所想的围军救兵，而是自己。既然唐军要调虎离山，那自己这虎就“离山”。阿史那也思拖准备带军出城，去跟临牧城围军汇合。
豁出去这牧羊城不要了，也不能让这几个月的一个大工程功亏一篑。这个工程原本应该是明天完工，本来还感谢老天相助，因为间者来报，唐军原是打算后天进攻的。这样就能按时把这个工程完成，做一件唐军想不到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们今晚就进攻了。这定是史迹那个家伙出的主意，也不排除是那个在黄花岭把葛台朗绰弄得团团转的叫花虎的小兵出的主意。
谁的主意都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赶快去临牧城，加快速度赶完那个计划。不能让这几个月包围临牧城的行动无果而终。
李副将带领两万唐军从三面全力进攻牧羊城。另两万人马分别由铁风和霜菊带领，沿途埋伏在牧羊城通往临牧城的道路上，史过放完火后，就迅速去了霜菊带队的埋伏人马中。
而万俟展鹏则是赶快回到大营协助颜兴。颜兴正带领着六万大军等待时机，随时准备攻打临牧城突厥围军。
霜菊带领一万人马沿线埋伏在道路一侧，虽然对面埋伏的就是铁风带领的兵马，但是霜菊还是非常紧张，手心都是冷汗。
前几次都是在幕后出主意，从来没有真正亲临过战场，指挥过战斗。当看见牧羊城火起，有突厥人从牧羊城南门往这边过来的时候，霜菊一时间紧张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正在无措中，史过忽然飞到了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黑暗中一把握住了霜菊的手。霜菊开始时还别别扭扭的想要抽回手，但是温热的感觉从史过的手心传过来，仿佛蒸发了霜菊手心的汗，也蒸发了霜菊满心的不安。有史过在，自己就不必害怕了。
虽然临牧城的围军十分坚定，并没有派人救援牧羊城。但是不出所料，阿史那也思拖果然带着城里一大半人马出来了，高大壮硕的身材在十四的月光下十分显眼。别的方向也跑不了，出了牧羊城南门，便往临牧关跑去。
铁风和史过各带领一万人马夹道攻击，这一万多突厥军队都没能到得了临牧关，而且，阿史那也思拖也被史过给擒住了。
随后，李副将指挥的两万人马，很快攻破了牧羊城，没有悬念的夺了城。
于是铁风马上派人把阿史那也思拖押送到了牧羊城看守着。自己和史过继续战斗。
至于临牧城围军那里就颇费了些时候。
本来突厥围军眼睁睁看着一万多战友在投奔而来的路上被全部消灭，看着牧羊城燃起大火，得知牧羊城已经失守，心情早已大乱。但是不知为何，他们竟不顾自家元帅被擒，也不顾牧羊城失守、粮草被烧，在一阵小小的混乱之后，依然苦苦围住临牧城。
留了一万人马守住牧羊城，看好阿史那也思拖。李副将就和铁风、史过带着其他将士从北面一并包围过来，跟颜兴分别从北面和南面两方强攻。突厥围军拼死抵抗，但还是在五月十五，也就是第二天的下午，撤围西逃。
唐军趁胜追击，把突厥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只远远的逃了半数人马。
被围了近三个月的临牧城终于解围了。
大军进入临牧城，百姓们都饿得面如菜色，但还是高兴地夹道欢迎。
至此，战事进行得十分顺利，事情似乎都按照大家的预计发展着。
随后，大家发现，有两件事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个是，进入临牧城，来到史伯略的住处时，竟没有发现元帅踪迹，之后寻遍临牧城，都没有找到。
另一个是，当押来阿史那也思拖打算询问消息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朦胧月光下抓住的这个家伙是假的。但是这假阿史那也思拖除了承认当初扎伤铁梁的就是自己外，别的什么也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