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剑器近 四、路遇(1 / 1)
这一日间已然行到了蚌埠城内,这蚌埠城在风阳县西北,北滨淮河,相传古时曾采珠于此,因而又名蚌埠集。李翊见天色不早,在街市上逛了半天,便拣了一家大客栈住了下来。躺下身子不久,忽听店门外人声鼎沸,车声隆隆,竟是有大队人马行了过来。李翊甚觉好奇,悄悄下床,轻轻拉开窗户向外望去。
只见店门外的大路上火把耀眼,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客栈而来。来人俱是官军打扮,领头的是六七十名步兵,手持长枪,列队而行,当前的两名官军手擎着两面大旗,一面上书:“浙江镇海将军李”,另一面上书:“浙江镇海贡”。队伍后面有两名参将押队。步兵后面紧跟着十余辆骡车,骡车上俱用明黄色绸缎遮盖,车辕上cha着一面三角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贡”字,车旁俱是一些兵士手按长刀,深情戒备。骡车之后紧随着一名身着铁甲,头戴银盔的武将。那武将约摸三十来岁年纪,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用马鞭不时指指点点,与身后几名副将谈笑。队伍后方是两队骑兵,骑兵后方又是步兵挺枪举旗。人数总有数百人之众。
李翊不由心道:“原来是去北京进贡的武官,这大队人马不在城外驻扎,却奔客栈而来,这不是扰民么?”
正思量间,却见有一名满脸横肉的参将纵马来到店门外,朗声道:“客栈里的人听着,浙江镇海李将军北上纳贡,今晚征用了此店,无干人等速速离去,改投他店,否则格杀勿论!”那参将大声喊了数遍,不大会功夫,那店小儿已满脸惶恐的推门进来,道:“客官,实在对不住了,您老方才也听见了,有官军征用了小店,您老还是包涵包涵,另投别处吧!这店钱就免了您的了,实在对不住。”
李翊虽怪那官军无理,却也不愿惹是生非,当即一言不发,穿了长衫,提了包袱,出了客栈。
李翊牵了马匹,出的店门行不数步,只听一阵呼叫喝骂之声。回头看时,却是有的客商嘴里嘟嘟囔囔骂了几句,被官军听见,将那客商揪了起来,大声喝斥。那客商方分辨几句,脸上已挨了一顿耳光。众人见那帮官军如此蛮横,又有哪个敢多说一句?当下一个个埋头大步匆匆离了当场。不大会功夫,一个硕大的客栈竟全去的干干净净。李翊暗叹了口气,另在一处偏僻的小店落了宿。
刚睡到半夜,却听隔壁房门“砰砰砰”一长三短,敲了数次,紧跟着那房门“咯吱”一声,有人进了隔壁房间。只听那房门复又“咯吱”一声关好,一男子轻声道:“邬大哥,可探明白了?那点子带那宝贝了么?”
又有一男子道:“嗯,方才我已经飞鸽传书沙老大,想来一两日老大必会赶上我等,夺回那宝贝!”
又听那先前说话的男子道:“邬大哥,你说咱们飞鲨帮放着海上好端端的生意不做,却巴巴的看中人家进贡的宝贝,沙老大不是吃错药了么?”
那被称为邬大哥的男子道:“贝兄弟刚入我帮不久,自然不知原委了。那件宝贝原本就是咱们飞鲨帮的!”
那先前说话的姓贝的男子“啊”了一声,又听那邬大哥说道:“半年前,那镇海将军李文康,不晓得如何知道我帮有这样一件宝贝,张口来借,沙老大虽然极不情愿,可咱们飞鲨帮在海上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如何得罪得起镇海将军李文康,无奈之下便说好借去后必须三日后归还。不想那李文康满嘴答应,三日后却一再塞搪,最后竟然与沙老大闹翻了脸......”
那姓贝的男子道:“原来如此!这李文康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吧!”
那邬大哥道:“哼!如今又有几个当官的讲理?想咱们飞鲨帮虽然靠海为生,可在陆地上毕竟也不是吃素的,这次蓝鲨堂的弟兄探明了李文康的启程日期,却怎么也不知道那宝贝到底藏在何处。嘿嘿,想不到这探明宝贝藏处的功劳竟让我虎鲨堂邬子栖给抢了!”
那姓贝的男子道:“邬大哥在咱们飞鲨帮向来智勇双全,又怎是旁人可比?我看这次得手后,沙老大必然会将邬大哥升任为副帮主,到时候,小弟可全靠大哥多提携了!”
邬子栖“嘿嘿”干笑了数声,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说实在话,我邬子栖能将虎鲨堂堂主之位坐的长久些便也是了,哪里又敢妄想什么?”
那姓贝的男子道:“邬大哥不必过谦,放眼咱们飞鲨帮众兄弟,除了沙老大外,不管是论武艺、论机智、还是论义气,又有哪个能比的过你邬大哥?就连江湖上的众朋友一提起来,又有几个不对邬大哥竖大拇指的?我看,邬大哥这副帮主是坐定了的,兄弟先恭喜邬大哥了!”
邬子栖“嘿嘿”干笑数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休息,千万不可误了大事!”说完这话,两人再不言语。
李翊听了半天,心下暗道:“看来隔壁是飞鲨帮的人物,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冲这大队官军而来,想来那宝贝定然非同小可,若非如此,那飞鲨帮又怎敢与李文康撕破脸皮,甚至于甘冒奇险,连贡品也打上了主意?飞鲨帮帮主沙沉海武功不坏,连他也亲自出马,看来那镇海将军李文康也不是一般人物,哈哈哈,这场热闹怎能错过不看?”听听隔壁再无动静,便翻身睡去。
李翊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的起了床,用过饭菜,辞店北上。那黑马奔行甚速,奔出约摸数十里地,已远远见到大队官军在前方蜿蜒而行。李翊粗算路程,知道众官军当日必会到徐州打尖,当下也不驻足,一路狂奔而过。第二日,李翊依然起床甚晚,上路不久便见到了那大队官军。
这初秋天气,虽说比夏季略微凉爽,可到了中午时分,却丝毫不逊盛夏。到得中午时分,天气更见炎热,这大队官军又是盔又是甲,又要行军,众兵士自是辛苦异常。李文康抬头看了看天色,将头盔一摘,衣甲解下半副横搭在马背上,擦了擦汗,直骂“贼老天”不止。
如此行的半晌,大队人马在火辣辣阳光的暴晒之下,已熬的俱是无精打采,疲累无比,不大会儿功夫,便有数名官军耐不住酷热,晕倒在地。李文康眼见天气如此炎热,便派出探子,速速打探避暑之处。
过不多时,那探子来报,说是东北方向十余里处有座土山,名叫横山岭。山中树木参天,清泉横流,可供大队人马歇息。李文康大喜,随即传令人马向东北方向进发。
那大队官军浩浩荡荡,行出约莫有七八里地,又转过两座土山,眼前豁然开朗,远远见到前方一大片丘陵,丘陵上树木苍翠,青绿一片,极是醒目。众官军忽然见到这大片绿洲,心中不由精神一震,连那骡马也陡然间精神百倍,行进速度自比平时快了数倍,不多时已来到那土山之下。
这土山之前,有一小小院落,共有三间茅草房,房前还用树枝和茅草搭了一座凉棚,凉棚下正坐着数名乡农,手挥蒲扇,在此纳凉。说也奇怪,寻常乡农见了官军无不惊慌失措,起身躲避。可那数名乡农却对此大队官军视而不见,不仅毫不惊惶,尚且坐在当地高声谈笑,毫无惊恐之态。
当前的数名官兵不待传令,早已奔到棚下,大声道:“快滚!没看见李将军进贡途经此地吗?”说着动手去拉那班乡农。
只见一光着膀子,手拿竹笠的乡农道:“哎呀!俺自来只听说过人要出恭,又哪里知道你家将军却要进恭。再说了,你家将军要进恭,该当去茅房才是,来此作甚?”口气极是无理。“贡”“恭”二字本是同音,但“进贡”和“进恭”意思却是大不相同,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那乡农摆明了就是找茬的。众乡农听那光着膀子的乡农这般说话,不由一起大笑起来。
那官兵听那乡农竟然如此侮辱官长,让官长到茅厕中吃屎,这可是从所未有之事,不由心下大怒,“呛”的一声,从腰间拽出长刀,道:“土包子,胆敢侮辱朝廷命官,先砍了你再说!”说话声中,长刀向那乡农兜头砍到。
那乡农“嘿嘿”一笑,道:“哎呀!好大的一顶帽子!当今朝廷命官,又有几个向你家将军一般不要脸的?”说话间,右掌快速向上一托,将那官兵持刀的手肘托在手里,紧跟着右脚猛地向上一挑,将那官兵连人带刀挑将了起来。那官兵一刀砍到半截被那乡农抓住,正待夺刀再砍之际,身子已被那乡农一脚挑起,直吓的“哇哇”怪叫。怪叫声中,只听“砰”的一声,人已撞破凉棚,带下一片枯枝败叶,落在了官军队伍之前。
进入凉棚的数名官军,眼见同伴被那乡农一脚踢了出去,纷纷乱叫:“反了!反了!快将这帮贼子拿下!”喊叫声中,纷纷拔出长刀,向那几名乡农身上砍去。那些乡农,出手居然毫不含糊,有的让过长刀,趁势在官兵身上一推,将那官兵击倒在地,有的夹手夺过长刀,一刀砍下官兵的脑袋......出手俱是狠辣异常。进入凉棚的数名官兵,转瞬间竟已被那数名手无寸铁的乡农放倒在地。
众官兵见那班乡农出手狠辣,当下又奔出十余人,当前的一名小队长叫道:“贼子反了,格杀勿论!”说话声中,十数名官兵挺起长枪,齐向那班乡农身前围去。
那光着膀子的乡农不禁“哈哈”大笑,向前行出数步,迎着那明晃晃的枪头而来。众官兵齐发了声喊,一齐挺起长枪,向那乡农胸前扎去。那乡农大叫道:“你家人多便了不起么?”说话间,人却不退反进,向前跨出一步,身子向侧里一让,右臂迅速一拢,将刺来的十数杆长枪齐齐挟在了腋下。
众官兵见长枪被夹,无不yongli相夺,刚动念的功夫,只见那乡农大喝一声:“嗨”,紧跟着左臂一挥,向那拢住的枪杆击去。只听”啪“的一声,那十数根枪杆俱被那乡农一下击的断了开来。
众官兵见那乡农如此神威,不由心下俱是一慌,还未作出反应,只见那乡农猛地将身子一转,右臂陡然一放,将夹在腋下那十数支铁枪头射了回来。铁枪头虽是被那乡农转身甩出,劲道却丝毫不缓,射入当前几名官兵身之后,犹自余劲不衰,直带着那几名官兵的身子向后退出数步,方随着那几名官兵的尸体倒在地下。
众官兵早有人报告了李文康,李文康心知此事来的蹊跷,传令众官兵看护好骡车,在几名副将和参将簇拥下,来到了队伍前面。李文康眼见那乡农臂断枪杆,内力浑厚,绝不是一般人物,不禁眉头一皱,挥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几名参将和官兵,厉声道:“贼子厉害!弓弩手上前招呼!”
李文康传令方毕,众官兵队伍中已钻出数十名弓弩手,奔到队前。前三排弓弩手均取跪姿,后三排俱是站姿,一齐拉开硬弓,搭上羽箭,领头的小队长一声令下,羽箭连珠射出。一时之间,只见箭如雨下,乌压压的一片向那班乡农射去。
那光膀子的乡农大叫一声:“哎呀!大将军撒泼啦!赶紧逃命啊!”喊叫间,双手抱头,撒腿便跑。余下的几名乡农也纷纷大喊大叫,紧随这那乡农向外跑去。那几名乡农奔行甚速,只几步功夫,便奔到了草房之后,再也看不见了。那班弓弩手射出的羽箭倒有一大半射到了茅草房上,更无一支奏效。
李文康眼见那班乡农眼。睁睁在自己眼皮下逃生,不由心下恼怒,对着那班弓弩手不住破口大骂“废物”不止。骂完后,犹自觉得难解心头之恨,随手提起马鞭,没头没脑的朝那班弓弩手身上抽了几鞭,方悻悻的将马鞭摔到了地上。李文康传令众官军原地休息后,又咒骂了几句,方下了马匹,抬脚进了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