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絮絮离人语(1 / 1)
朗月歌,夜半时分,洞庭湖畔,云舒风住,朗月为歌。
说起来,或许有两三年的时间,这个传闻一直在洞庭周边传扬不止,每次都是晚归的摆渡人活灵活现的说法,也曾有人执着守候十数夜,终于依稀听见有女子歌唱,那歌声凄楚悲凉,婉转萦回不止,越是月光盛时,歌声越是清晰可辨,可不论怎样努力都是只闻音调不闻唱词,总觉像是鬼魅作祟,可仔细听来偏又朦胧觉得那必是个凄苦女子的喃喃絮语。
君山自古便是悲情之地,相传舜帝南巡,二妃娥皇、女英难耐思念便随之赶来,谁料船被大风阻于君山,又忽闻舜帝已死于苍梧之野,当下悲痛欲绝,泪洒山间竹林,遂成斑竹。二妃死后便葬在君山,千百年来文人墨客不知多少,却也只叹如此生死相随的情意。
如今那君山附近似有女子哀歌,便自然而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猜想,什么痴心女子遇到负心汉便投湖自尽,什么年轻寡妇丧子守在湖边终日哀哭,可猜的最多的便是和舜帝二妃同样的伤情故事。这些年来,人们茶余饭后总喜欢提上几句,若是谁不幸听见了那歌声,便免不了被人上下关怀一番。可好奇的大有人在,过不几日,街头巷尾就又传出谁谁听见那歌声了,而湖中原本游客甚众的君山,也因此染上几分诡秘的色彩,不到日落便无人再敢靠近了。
不过,奇怪的是,近半月以来天光晴好,月明星稀,那歌声却一直没有出现,于是乎,有的人拍手称快,有的人却扶额叹息,岳阳城里便一刻都静不下来了。
在一处偏僻的客栈落脚数日后,阿絮听了这样的传闻自然觉得兴味盎然,拉过千音悄声道:“不如晚上过去瞧瞧?反正我们两个看起来像是夜晚幽会的男女,躲在湖边树丛中,总没他们几个大男人同去那样惹眼吧。”
千音轻笑了声:“做什么要那样偷偷摸摸的,我若要去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前去。”
阿絮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不免瞪大了眼:“若我们要找的便是那唱歌之人,那必行诡秘之事,你傻到把自己光溜溜地送到人家面前?”
看着她额前垂落的碎发,指尖一抬,却生生扭过脸,答非所问道:“今夜有雨。”
“有雨?那便不能去了,唉,都呆在这里好些天了也没个动静!”阿絮失望地嘟起嘴。
千音默然瞧了片刻,侧过身向外走去:“无妨,先去探探情况再说。”
“臭骡子你真好!”阿絮忙不迭追上去,挽过他的胳膊笑得眯起了眼,“不过这晚饭可要吃得饱些,也不知到几时才能回来呢。”
“你啊,就知道吃……”与她相处久了,言语里总免不了带上些许宠溺,话甫一出口他便觉有些无奈,身旁极是亲密的姑娘像是越来越黏人了,而心中说不出的苦楚也愈渐深浓。
晚饭后两人便早早出门去,丫头的理由很充分,既然要探探情况那总得趁着天还亮吧,否则眼神不好看不清跌进湖里可不行,再说了,也还要先觅个合适的藏身之所,敌明我暗的道理总该懂吧。
于是,湖边的游人尚未散去,二人便沿着湖岸款步慢行。八百里洞庭,果不其然是碧波万顷浩渺无涯,晚归的渔船过后在水面留下道道波痕,在余晖的映照下宛如玉宇金阶一般夺目。湖中可见君山小岛峰峦迭起、郁郁葱葱,一潭碧水如镜,景色壮美,圣手丹青莫能描绘。
阿絮朝远处指了指笑道:“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说得果然是像模像样啊!”
“人家大文豪的诗句怎么到你嘴里倒像是街边小儿的打油诗一般。”
她心情极好地一跃至他面前,歪着脑袋问:“大文豪的诗句就一定好么?把君山比作靑螺像是像,可总觉缺了几分意境呢!”
他瞄一瞄她左右的两弯靑螺髻,略是一笑:“那便不是水里的靑螺,是你脑袋上的,这总该行了吧。”
“你又哄我,我的发髻可比不上水里的活物好看,好歹靑螺是绿色的嘛。”
话虽如此,可她仍眼巴巴等着他夸赞几句,谁知人家笑归笑,却转眸看向别处,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不觉丧气,还以为这臭骡子能说上点甜蜜话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言语。
忽而一阵风来,清芬四溢,往周围望了望,竟有些奇怪:“咦,哪里来的荷香,这附近也没见有荷花啊?”
千音朝她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团湖,一直以来便是赏荷胜地,洞庭水深,养不了芙蕖,而湖中淤泥长久以来淤积,堆出个团湖,便成了养荷极佳之地。”
她听了便觉神往以极,揪住他的衣袖不放:“我们过去瞧瞧可好?反正现下天色尚早,这附近探查得也差不多了,便去溜达溜达,嗯?”
探查得差不多了?他有些想笑,不过是才赏了会儿风景而已啊,可仍是想都未想便应下来:“好。”
直到眼前出现那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翠色,阿絮不禁微微张着嘴,低喃起来:“果然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这团湖的荷景想来也不会比西湖的逊色到哪里去!”
她像是舍不得移开眼,双手紧攥着他的胳膊轻摇几下:“好哥哥,今后带我去西湖瞧瞧吧,好想看这诗中描绘的美景呢!”
“方才不是还不屑于大文豪的诗作么,怎么这会儿又觉得人家写得好了?”看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他却轻抽出手,“你若真想看便去找楼观日吧,他本就是临安人,总能尽些地主之谊的。”
他是他,你是你,我说让他陪了么?要你多事,哼,真是个臭不可闻的臭骡子!阿絮暗骂了几句,有些失落地撅起嘴,死盯着那清隽的侧脸,可他却默默望着晚霞中娉婷的绿影,唇边的笑意极浅极浅。
斜风悠悠拂过水面,撩起涟漪轻荡,粉荷婆娑起舞,清妆素面亦是妩媚。徜徉在湖岸,这一侧天水一色,那一边叶软花娇,实在是极动人的景致。
谁与我凭栏倚看,这青山碧水,这漫漫花海!
她不由望向身旁的青衣男子,斜阳光影处,那脸庞轮廓分明,嘴边虽噙着一分笑,却丝毫不见暖意。一时间,她忽然想起,这个人一贯的寒山漠漠,心如深井,自己怕是一生都琢磨不透的。
心念一转,她摸摸怀中的玉珏玩笑道:“你现在怎么不向我要碧龙了?”
他淡淡扫过一眼,也不开口,阿絮强压住心中的忐忑故作轻松道:“怎么不说话,莫非你真是不想要了?”
说罢背过身装作遥望远方,十指紧扣在胸前,许久之后,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絮,你知道吗,不论我怎么理智,也还是会有期待的。”
她听了略略一怔:“期待?什么期待?”
他扬眉笑了:“喜欢一个人,便会有所期待啊。”
这本是人之常情,你却为何为难至此?阿絮轻闭上眼,咬牙说道:“那还不简单?如果不喜欢了,也就不会再有期待。”
他垂头低低一笑,柔暖的气息拂过发梢:“是啊,我也一直这样想。”
可你,应该还是喜欢的吧?否则又怎会容我这样整日纠缠不休。情爱,来得不易,去得也不会轻松,曾经的期待之情早已平静如死水,可惜,心意的转变并不由理智掌控,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地为难了。
她兀自笑了笑,将怀中玉珏暗自捏紧:“若是我将碧龙奉上,你还会收下么?”
极轻极细的嗓音,似乎被风儿的低声慢语所掩盖,而他的面容沉静自若,仿佛不曾听见她隐晦的承诺。失神看着他,那微光下愈显深浓的墨色,在眼底慢慢晕开,她恍然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象罢了。
暮色终是姗姗来迟,眼前俊逸的面容也渐是模糊,她微感酸涩地阖上眼,忽然听见他轻轻的笑声:“絮,看那是什么!”
蓦地睁眼,但见昏暗的草木中冒出点点萤火,那青黄色的星光在沾了露珠的草叶上飘浮着,忽明忽灭,于浅空中低舞,有时离得近了,便能清楚地瞧见那闪光如水滴,淡静而柔美的脆弱。
只需小小一点光亮,便映照了一方天地,却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弱小。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却听他道:“是不是很美?”
黑夜掩住了那轻浅的笑意,而声音却仍是低回温和,她放下心中的不快,微笑着点头:“是很美。”
“絮,人世间有无数至真至美的风景,你若静下心来,必能一一欣赏,至于何时、何地,有没有人陪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听着听着,笑容渐是虚无,他说的话总是那样有理,哪怕是在这样幻美的景致中,他所说的也根本不像是情人间的爱语。
数年之后,当她回想起这一刻,深凝的湖水,清淡的荷香,在林间穿梭闪耀的流萤,伴着他低幽而平静的话语,在记忆里那样鲜活,永不褪色。
“你不是说会有雨么?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没见变天?”长久的沉默之后,阿絮忍不住开了口,谁料,正说着,流萤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正在惊讶,抬头见天边漫过几片阴云,明朗的圆月霎时便被遮得严严实实。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她犹自不知地伸出手,待那雨滴冰冷地砸在掌心,才觉出胸口一阵闷痛。这样晴好的月色也会被突然而来的阴云遮蔽,人生的大起大落自然也是一般的稀松平常吧。虽是这样想着,可免不了心生几许悲凉,犹如黑云压境,一时透不过气来。
他幽幽撑起油纸伞,将她轻拉至身边:“忘了自己不能淋雨的么,快过来。”
依然是极平淡的语气,她垂下头,一双小手倏地攥住他的胳膊:“臭骡子,有些冷了呢……”
“冷了便回去吧,下起雨来,恐怕那歌声不会出现了。”
“不,再等等!”她执拗地收紧双臂,悄悄倚在他肩头,若是回去,恐怕就不会这般的亲近了,而这绵绵细雨中,小小一方油纸伞下,便是两人所能靠得最近的距离。
他撑着伞,而她紧紧依着他,看雨滴自青穹而降,打在粉色的荷苞上,又颤巍巍滑落,像是伤心女子落在腮边的泪。浓云漫天席地,轻雨掠尘而过,她缓缓闭上眼,叹一口气,多希望能永远沉溺在这样幸福的黑暗中。
不知什么时候,细雨中隐隐透出幽怨的歌声,宛如蛛丝般纠缠不放,沉沉暮色里,如烟似雾,飘荡在夜空中,寻不出半点踪迹。
阿絮猛一睁眼,双臂紧了紧,低声道:“不是朗月为歌么,这次怎的在雨天?旁人在晴天守候十数夜都没有等到,我们倒是误打误撞碰上了。”
千音微一侧首,像是听得仔细,她便也闭上嘴静心听起来,那歌声果然是朦朦迷迷听不真切,夜晚虽是静寂,可此刻有风有雨,便更显飘渺无形,那毫不掩饰的忧伤自曲中漫溢而出,令听者不禁心生寂寥。
两人毕竟是极通音律的,听了一阵,竟觉出几分蹊跷,那歌声分明不是中原的曲调!当下对视一眼:“去洞庭湖边。”
赶至湖边,面对着湖中那一弯青螺,歌声便渐渐清晰起来,听这方向兴许真是从那小岛上传来的,阿絮琢磨了片刻,又四处瞧了瞧,指着远处朦胧的一抹灰白说道:“那儿像是有船,我们上君山抓那女鬼去!”
也不等他回答便急奔了几步,雨丝绵绵拂过脸颊,她眯起眼看着湖水沉如墨色,忽见一道白影直掠过眼前,她扬手便是十数枚钢针,谁知那人身姿轻盈,宛如闲庭信步般躲过,堪堪落在湖边小舟上。阿絮冷笑一声,双袖飘拂间道道急风射去,手势优雅非常,下手却煞是凌厉狠毒。只见那人一边催小舟离岸,一边拂袖挡开暗器,霎时间,幽光满空绕走,相互交击,却被小小一片衣袖罩得毫无出路可寻。
阿絮心中气恼,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一双手却被千音轻轻拦下:“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你快让开!”等她赶过去,那人已离岸甚远,一抹白影融入暗沉夜色中将欲消失不见,她愤然转过身,“臭骡子你干嘛拦着我?哼,要不是你,我早抓住那人了!”
说罢正要登船去追,却听他道:“你便是追过去也无济于事。”
她顿住脚步,狐疑道:“你知道那人是谁?”
他撑了伞慢步过来:“是若萧。”
她一怔:“大哥?怎会是大哥?”怪不得身影那样熟悉,也可以毫不费力地避开她的暗器。转念一想却急声道,“不行,若是大哥那我便更要去看看了!”
作势要跟上去看个究竟,却被轻轻拉住:“天已这样晚了,还是回去吧。”
她赌气甩手:“要回去你回去,我才不走呢!”
两人互通了心意之后她鲜少这样对他,他也不恼,微笑道:“天这样黑,又是风雨交加的,你不怕么,若是上了船有水鬼找上你可如何是好?”
阿絮明知不可能,却仍是被骇住,憋着一口气扭过脸不愿理会,他定定瞧了一阵,终是捏过她的小手柔声道:“絮,有你大哥在无需我们费心的,回去好么?这夜风总是有些凉意,你方才又淋了雨,若是染了风寒,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闻言心头一软,反手握紧他:“还说我呢,你的身子才最要紧,回去快些服下药丸,我可不想再听见你咳嗽。”
他笑着应了,眸中浅浅划过一丝涟波,又瞬间归于平静。阿絮紧靠着他,甜丝丝笑着,似乎方才那样的忧伤划空而过,再不留痕迹,只要此刻,身边有他,那掌心的温热坚定而有力,便能驱散心底无边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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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似乎若萧无功而返,看他脸色阴郁,阿絮也不敢多问,连着几日,不论天色如何,他都夜夜守候湖边,却往往是还没靠近歌声便已消失,岛虽不大,却有大小山峰七十二处,要寻个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五日之后,一个红衣女子找上门来,他苦笑起来:“真的是你!”
乌思云略一点头:“是我。”
他收起笑容,目光渐是凌厉:“为何之前要拖延我们上路?”
她低下头:“你知道原因的。”
“为何要在君山装神弄鬼?”
“你也应当知道缘由。”
他闻言不禁冷冷一笑:“你这是在报复我么?”
她怔住,明眸中缓缓流露苦涩之意:“不,我只知道不这样做你必然不会多看我一眼!”
若萧顿时怒喝出口:“你!何必苦苦纠缠,明知我最恨为虎作伥之人!”
她银牙暗咬,倔强道:“只要你看着我,记得我,哪怕叫你恨上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
“好,好……”若萧本是气极,却猛退了半步,兀立半晌,长长叹道,“我不恨你,说到底,你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乌思云听了微有喜色:“真不恨我?”
若萧却不让她多高兴片刻,执意摇头:“我虽不恨你,但这世间总是善恶有报,哪怕你不懂事,可以找出无数的借口来推脱你所酿下的大祸,可恶果还需自尝,恕我实在难以原谅。”
她目中终是黯然一片:“好,我自觉问心无愧,你原不原谅都无所谓了,只是,我如今助纣为虐,是你最恨的那一种人,不知迷花公子会不会替天行道,除了我这恶贼?”
若萧定睛看着她:“你本性善良,几番错事也只是一时蒙蔽了眼,我又怎会……”
她淡笑着打断他:“公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可是你不杀我,自会有人来杀我。”
他心中一恸:“为何定要求死?”
一抹浓浓的哀伤自她眼底漫开:“你不要我,你讨厌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永远也不会记得我了,你要我忘了你,回苏禾去找别的男人成亲,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的好!”
“傻孩子……”他笑意浅浅,眸中漾开读不懂的愁绪,“我算什么,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在你们十乡八寨里多得是比我出色的年轻小伙子,你回去,忘了我,成亲、生子,往后还有几十年幸福美满的日子,你看,此刻要说一句永不相见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她仰起头,已是泪流满面:“若萧,若萧,你难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却是很难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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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薄纱窗外,竹影斑驳,丝丝凉意伴着湖畔微风送入小屋内,不知不觉,竟是有些清凉的秋韵了。
“原来是思云啊……”阿絮轻轻叹道,“这样子执迷不悟又能有什么结果,殊不知男人并不喜欢纠缠不休,她这样很可能适得其反。”
千音续上茶水,不动声色道:“甲之熊掌,乙之□□,你又怎知旁人的心思。”
她顿了顿,追问道:“那么我呢,对你来说是熊掌还是□□?”
他沉默许久才答:“是熊掌,更是□□。”
事实便是这样的残酷啊,她恍恍惚惚想着,他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海天之隔,怎样都无法触及。却见他霍然起身:“我有事,不能陪你了。”
“好……”我知道,你根本没事,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罢了。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清癯身影,她只觉泪盈于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想被一个又一个人摆布,可辛辛苦苦争了一回,到头来却是一生的错。对他的心是不由自主,是情不自禁,可如今看来还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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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湖深处的五里亭边停靠着一叶小舟,船头懒散坐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船夫,正斜靠在舱门上一派怡然自若。
而亭中的青衫男子却目不斜视,默然半晌才问道:“三番五次寻我,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以前我要你的忠诚,似乎是强人所难了,如今我只要夺雁令,应当不会令你为难吧。”
他笑了笑:“可惜我并不知夺雁令的下落,不是传闻自杨盟主去后,那夺雁令便消失无踪了么。”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蒙骗世人的话。”
“那么可否告诉我,五人之中,为何选我?”不待那人开口他又自顾说道,“楼观日素来自由散漫,金银、权势或是美色,什么都不在意,是个极难收买的人。而另三人本就与你对立,更不可能归附于你,那便只有我了,即便我只是个没用的瘸子。”
那人大笑三声:“我就是喜欢你的知趣,不过还有一个理由。”
“哦?说来听听。”他淡笑着,漠不关心的模样。
“人有所求便再不会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你本来是无懈可击的,可目前却有了极想得到的东西,这便是我的筹码。我敬你为人,也不用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只需取到夺雁令,往后再不会多有打扰。”
他悠悠然笑道:“我怎的不知我有极想得到的东西?”
那人站直了身子:“苍宫里最尊贵的女子,也是你罗千鹰最想得到的人。怎样?夺雁令换你心爱的女子,这桩买卖挺划算吧!”
他轻拂衣袖,笑意安然,眼仁中的深黑是浓得化不开的墨:“叫你失望了,她在我心里还没那么重要。”
那人目光一闪,冷嘲道:“能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负心的话,你千音还真是个人物!”
他笑着颔首:“多谢夸奖。”
“先别急着拒绝,多想想再说,我且静候佳音。”那人缩身进了船舱,小舟眨眼便没入荷花丛中。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身后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微一侧首,海棠红裙款款飘进视线里,是该开诚布公的时候了,他微笑着开口:“齐大非偶,不成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