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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名剑自风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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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觅到一处可避风的地方,阿絮盘腿而坐,愣愣看着他熟练地打理一只锦鸡,自问出了那句话,他再未开过口,仿佛知道她会好奇,便一心等着她来问:“你说的是‘云迟既出,趋云天下’的那个云迟剑?”

他轻点了下头,阿絮嗅到香味便坐近了些,不厌其烦地又问道:“果真是与趋云同出一脉的云迟?”

他无奈:“是啊,正是那个云迟。”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因为那架在火上的美味,还是因了他提到的旷世难寻的宝剑:“那……你是去问云迟剑的下落?”

他笑着摇头:“云迟剑是这次名剑大会的彩头,我问它做什么。”

“什么,这次的彩头是云迟剑?”她惊得险些跳起来,“你是说名剑山庄得到了这把剑?”

“自然,否则又怎会拿来做彩头呢?”他含笑瞥过一眼,“姑娘未曾想到吧,我猜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料到,一向神出鬼没的云迟竟然摆上了高台作为比武的彩头,故而……”

“故而你说五公子定会悉数到场,我还以为你有多神通呢!”阿絮没好气道,“我看啊,别说是五公子,恐怕全江湖的人都会来,谁不想要这把剑啊,得不到摸不着,哪怕远远看一眼都是好的!”

他将烤好的锦鸡递给她:“连我这样足不出户的都跑去看热闹,更不用说那些江湖中人了。五公子中的灵隐已扬言定要夺下宝剑,而后迷花和皓日也不甘示弱,一路行来,茶馆酒肆,到处都在讨论谁能拔得头筹,仅仅是云迟就已如此,不知那趋云重出江湖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言语中似有一丝惆怅,阿絮舔着指尖兀自嬉笑道:“嘿,味道真不错,想你个小小书生竟有这般好的手艺,啧啧,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捉到这锦鸡的!”

“活捉的,还能怎样?”他一笑,宛如融融暖阳,夜幕下的寒气似也不那么重了,阿絮却故意移开眼:“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云迟剑的,又为何如此大方地让出作为彩头?”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云迟在这十几年中辗转数人之手,总是来去匆匆,叫人莫名其妙地得到,又莫名其妙地失去,我猜名剑山庄也是顾虑良多,索性就让出作为彩头,这样既能博得好名声,又免去了可能的麻烦。”

阿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莫名其妙地得到,又莫名其妙地失去?难道会是飞贼?偌大一个名剑山庄还担心保护不了小小一把剑?真是枉称了名剑二字!”她的眼儿弯弯如钩月,显然十分开心。

他摇着头,只慢条斯理嚼着鸡肉,侧脸柔和的线条映在火光之下,似乎比白日里更加俊美,阿絮索性凝眸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直到望见他询问的眼神才随意说道:“光顾着说宝剑了,你还没告诉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了什么消息呢。”

“一份名单而已,他们都是近几次曾得到云迟剑的人。”

她听了之后眉头微微拧起:“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他垂下眼望向跳动的火苗,青烟缕缕腾起,转瞬间就不见了踪迹:“得到云迟的人多数都不肯声张,过后也仅仅只留下宝剑曾在某地出现的传闻,所以我必须要得到确切的消息。”

他说得不清不楚,阿絮却没再多问,一来知道他再不会多说,二来横竖也不关自己的事,她只斜睨一眼,定睛在他瘪了不少的包袱上:“你方才给人那么大一包银子,可还有剩下的?”

显然是话里有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不由轻笑出声:“姑娘放心,我就算不吃不喝也绝不会亏待姑娘的,说了要带你到轩州,自然不会食言。”

娥眉一挑,她又勾起发丝在颊边轻扫,沉默许久,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你,方才提到趋云……”

拾起断枝将火堆挑旺,薄光映照下的面容有些模糊:“云迟与趋云本就是一对,都是世间难寻的利器。而趋云被人所熟知,乃是因为它是那位号称百年难遇的盟主的随身宝剑,自古英雄无双、名剑风流,趋云在他手上更是有如天降神兵。自他之后,整整十年两疆之内未能选出新任盟主,传闻他品性高洁,武功亦是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他重情重义又颇有建树,无论哪个方面都令人称道不已。可惜斯人已去,连个供人祭拜的地方都没有,我辈中人无缘目睹他的风采,实在是件大大的憾事啊。”

他娓娓道来,嗓音清澈如山间流泉,丝毫不沾俗世的尘埃,阿絮双臂抱膝,似乎听得甚为仔细:“他就那么厉害,连如今的顾盟主也比不上?”

“说到顾盟主,他在某方面的本事确实无人能及,比不上也没什么奇怪的。”那语气听来竟有些莫名的笑意。

“可是,听说杨……盟主是跳崖死的?”阿絮有些迟疑,“有人说他不堪重任,胆小怕事,这才在被人围攻之时选择跳崖。”

“他重伤未愈毅然受命仗剑远行,以一己之力扫荡番邦武林,为我苍云留出十几年的喘息时间,纵是跳崖又怎样?依然是江湖人心目中最有担当的盟主,否则也不会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美名传扬,有的人不惜诋毁他的名声,实在是居心叵测。”

咔嚓一声,几截断枝自手中瑟瑟跌落,阿絮嘀咕着:“我倒挺想见见盟主大人的,他也会参加名剑大会吗?”

“每一年的大会他都会出席,碍于盟主之名,他只能做客观礼,并不会上台比武。”

阿絮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那就好,我倒要瞧瞧他是怎么个模样,武林盟主啊,想起来名头就大得很。”

他又添了几根树枝,拍拍身上的烟灰坐到风口:“好了,姑娘早点歇息吧,要看那顾盟主,等到了轩州有的是机会。”

这一晚,她睡得迷迷糊糊,夜风微寒,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盖了件男子的长衫,而那营火一直燎燎舞动燃至天明。

二三月间,正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时节,初阳尤照影,绿树抽新芽,喜鹊相互依偎着鸣叫,彩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而身旁的那个人正半阖着眼,微扬起头,似在享受这无边的□□。缕缕晨曦自叶缝中洒下光影,新染了露珠的长发轻搭在肩头,好似洒在薄宣上的泼墨山水,肌肤如玉、眉眼如画,那样清秀俊俏的五官,那样雅润温柔的笑容,哪个姑娘会不动心呢?

阿絮一醒来,便瞧见这般风景,目光滑过那曲线优美的下颚,忽然笑得很是古怪,甩甩头,似要将什么远远抛下。瞥了眼尚在冒烟的火堆,她伸了个懒腰叫唤道:“臭骡子,你起得好早!”

他回眸展颜道:“不早了,我们快些上路,这林子里荒无人烟的,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跨上骡背,阿絮来了兴致:“喂,咱们来赛马玩,可是呢,你既不能赢过我,也不能输给我,须得恰恰和我跑得一样快,否则便算你输,怎样?”

他轻叹口气:“这算什么赛马?”

阿絮柳眉倒竖,佯怒道:“你那匹马一看就知道是千里名驹,我的飞絮再厉害也只是头骡子,你说骡子能赛过马么?所以按我说的比才算公平!”

“飞絮?姑娘这骡子不但长得精神,连名字也文雅得很。”

“那自然了,本姑娘取的能不是好名字吗!”得意地拍拍骡子的头,它立时回给她几声哼哼。

“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念罢一句,忽而笑着望她,“芳草萋萋,绿茵遍野,如斯美景,可惜,却是和一头骡子。”

阿絮气得瞪直了眼,转瞬间又眯起眼喜滋滋道:“你可不就是那头骡子吗?我阿絮和这样俊俏的公子携手花间柳林,难道不是美事一桩?”

他似恍了眼,微微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在温玉一般的颊边落下柔和的影:“不是要赛马么,还不快走?”

说罢当先一步,阿絮在后头大叫:“臭骡子,你就那么想输么?”

好在自己的马骡也算脚力不错,人家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她,似乎还真想跟她好好比试。二人并驾齐驱,果真如她所说的半步不差,她放缓了步子,他也在转瞬间慢下来,她快赶几步,窃笑着往左边一望,却正看到他微笑的脸。

实在是憋气得很,阿絮脚下一使劲,骡子愣是飞奔起来,林间晓风拂面,带起青丝如云,眼角一瞥见他没赶上来,阿絮大笑不已:“臭骡子,认输了吧!”

仅在几步之外,他紧蹙着眉头,似在侧耳聆听着什么,忽然瞳眸微缩,暗道了句“不好”,此时拉住缰绳已然迟了,他扭过身子朝阿絮扑去,谁知那小手自腰间轻轻滑过,一道绿影疾行而去,嗖的一声,似有什么应声而断。

呼哨声响起,一马一骡安然停下,阿絮愤愤推着趴在身上的男人:“喂,臭骡子,你还不起来啊,压死我了!”

他晃了晃脑袋支起半边身子:“得罪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阿絮拍拍裙角的草屑嘟囔道,“你也真多事,小小一条绊马索哪能难得住本姑娘,用得着这么狠将我扑在地上吗?”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姑娘使暗器的功夫倒是一流,随手拈来的几片绿叶在她手中竟成无所不能的利器。他淡然而笑,也不多言,起身朝马走去,阿絮吐吐舌头,眼角忽然扫到十数支插在地上的竹箭,不由倒吸口气:他竟然是为了替我挡住这些暗箭啊!

望着他安抚受惊的马,阿絮扭捏着蹭至一旁,想说感谢的话可偏偏又说不出口,只好大喝一声:“是谁在暗算本姑娘,还不快滚出来!”

只闻风声叶动,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阿絮不耐烦地来回踱了几步:“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可别让本姑娘出手,否则一个都甭想留!”

说罢右手略一晃,绿光乍现,紧接着草丛中传出一声骇叫,晃晃悠悠跌出个人来,只见他两侧的鬓发竟全部被削断,只留下光光的头皮泛着青痕。阿絮拍着手乐道:“哎呀,不错不错,冲着你这般的好模样,非得封个山大王不可!”

一丝苦笑在唇边漾开,他抱拳揖礼道:“敢问几位为何要在此设下绊马索,在下与这位姑娘只是路过,并无冒犯之意。”

话还未说完,阿絮一掌拍在他肩头:“你个书呆子,人家是山贼,山贼还会跟你讲道理吗?你不冒犯他,他也要来打劫你啊!真是读书读傻了!”

此时远处树丛闪动,似又来了不少人,阿絮眼珠一转凑至他耳边说道:“肯定是你昨晚丢在易家门前的那包银子被他们瞧见啦,以为你是条大鱼呢!”

他无奈地摇头:“趁着他们还未到近旁,我们快些离开吧。”

阿絮双目圆瞪:“他们设下绊马索要抢你的财物,你竟然要溜走?果然书生好欺负啊。”

拉着她快走几步:“何必多生事端呢,毕竟我们财物无损,人也未受伤,就不要惹事了。”

阿絮一把甩开他的手:“要走你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打坏主意!”

再要离开已来不及,他摇头再摇头,叹气再叹气,眼见着阿絮双手暗藏绿叶缩在身后:“本姑娘先放下话了,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你们想怎样?”

几人对望一眼,又扫过那个被削去鬓发的,一时无人出声,阿絮得意万分,指着那人道:“本姑娘看他容貌不整,这才费心替他修理一番,不知你们是否也要如此这般?”

轻咳几声又道:“只不过,人一多了,本姑娘难免手脚发软,若是不小心削去了鼻子耳朵什么的,可别怪罪哦!”

说罢装作端详着指缝中的绿叶,余光飞快地扫过众人,见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她冷冷一笑,五指微张,几道绿影激射而出,竟是直取那些人的咽喉!此时一阵轻风拂过,柔绵和缓,却偏偏扭转了暗器的方向,险险划过几人的衣领,可有的还是锋利地在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阿絮眼神一暗,却笑道:“本姑娘大发慈悲,放你们一条生路,还不快滚!”

待周围平静下来,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快走吧,此地确实不可久留。”

上了马,他轻声说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阿絮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我只不过吓唬吓唬他们罢了,谁会真想杀人啊!本姑娘这样的强盗自然比他们要高明一些,你的银子都没了,还抢个什么劲儿啊!”

催了骡子跃至前头,她的笑声泠泠不绝,而他亦缓缓展开一抹笑意,看那笑容清透如水,目光却暗沉似海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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