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住院期间(1 / 1)
连着一周,姚晓曼心烦意乱,犹豫矛盾,挂念李文凯的身体,又不愿打电话,心情不好,每日冰激凌当饭,终于顶不住病倒,胃痛的在床上打滚,董一书出差未归,能找的人,只有马大川。马大川赶到时,姚晓曼额上渗出一层细汗,脸色蜡黄,弓腰抱腹在床上翻滚,马大川不敢耽搁,忙叫车直奔医院挂急诊。
连输几天液,姚晓曼觉得好了很多,整日面对四面墙,心情也不似前几日彷徨。病房闷得慌,窗外阳光大好,便去外走走。见天躺着,四肢僵硬,身体发软,找个光线好,风景美的地方,伸腿撑腰,活动筋骨。
“怎么出来了?”话音刚落,马大川人已至身前。
姚晓曼笑道:“今天觉着好多了,再憋在病房里,又要生病了。”
马大川提起手中保温桶,在晓曼眼前晃了晃:“走,猪蹄汤,上去尝尝。”姚晓曼这几日光吃小米稀饭,早就刮的不行,一听有肉吃,高兴不已,忙同马大川回病房。
喝完一碗,心满意足,称赞道:“味道不错,应该不是你的手艺。”
“让你尝出来了?”马大川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妈煲的汤,怎么样,称得上人间极品吧?也就你有这面子,能让她专门给你煲汤,旁人想都别想。”马大川大言不惭,一副王婆卖瓜无耻样。
“嘿,说你胖你还就喘起来了,——你刚刚说什么?——这个,这个是你妈专门给我做的?”话说一半,姚晓曼突然反应过来,忙问。
马大川漫不经心:“是啊。”
“你搞什么?你爸妈今天刚回来,你让她给我做饭?一大把年纪,你怎么做人儿子的?”姚晓曼推了把马大川,责问道。
马大川丝毫不在意:“这你可真冤枉我了啊,不是我让她老人家做,是她自个儿非要抢着做。”
“抢着做?真的假的?你就忽悠我吧。”姚晓曼不相信。
“真的,你还别不信,本来我在给你熬粥,我妈就问了,大川,这是在给你媳妇做吧?我说是啊,我妈又说了,就吃稀饭?我说是啊,我妈就不乐意了,把我赶出厨房,说是要亲自给你做顿好的。”马大川装他妈说话,逗得姚晓曼直乐。
姚晓曼忍住笑:“她怎么说我是你媳妇?你也敢答应?你脸皮可真够厚的啊。”
马大川苦着脸,无比冤枉:“那可不是我说的,我只说是给女朋友做,我妈就直接跳到媳妇那频道去了,我也没办法,再说,你要不是她儿媳妇,她也不会亲自给你煲汤。”
“好吧,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下不为例。”姚晓曼知道是玩笑,也不在意,一笑而过,将碗里剩下的汤喝个精光。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看来你的手艺是师承伯母。”姚晓曼放下碗,颔首称赞,又说:“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你吗,比你妈还差点火候。”
“那是,这点我必须承认,我妈那手艺可是多年掌勺的结果,你以为谁都能学的来?”收拾好碗筷,马大川突然正色:“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没头没尾的问话,姚晓曼没弄明白,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你这病啊?”
“医生不是说了吗?急性肠胃炎。”姚晓曼揣着明白装糊涂。
马大川拉了把椅子坐下:“嗨,看不出,你还有当演员的潜质,挺能装,你装啊,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心情不好,就爱吃冰激凌,结果没把握住量,吃的有点多,肠胃就和我闹别扭,这不,为了安抚它们,我就住进来了。”姚晓曼调侃起来,见马大川一脸认真,丝毫没有笑意,便侧过脸,望向窗外,天空盘旋着一群鸽子,姚晓曼看的出神。
马大川绕到床那边坐下,面对着姚晓曼问:“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星期心情都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别憋着。”见姚晓曼始终不语,气道:“好,当我没问,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当你是朋友。”说完转身提了保温桶要走。
姚晓曼坐不住了,朝他背影叫道:“别走啊,我说还不成吗?”
马大川停住脚步,迟疑片刻,转身回来,坐在椅子上也不急,等着姚晓曼开口,姚晓曼犹豫会儿,叹气幽然说:“其实也没啥,就是遇到个校友,大学那会儿暗恋的人,一时过不来。”姚晓曼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将心事对他讲了呢?总感觉他很可亲,也很可信,是个能依靠的主,可能源于他也是警察之故。
“一直放不下?”马大川关心问。
姚晓曼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不愿说话,只点了点头,马大川叹了口气:“那就去表白。”
姚晓曼摇头道:“他有女朋友。”随即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不但有女朋友,连孩子也有了。
“即然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你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马大川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提及此事,姚晓曼本就觉着心里憋屈,他言语一重,受不了了,冲他急道:“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你以为我不想放下?”
“即然想,就去做,光想不做,那是空想,是不切实际,是白日做梦。”马大川声音提高八度,振振有词。
“你以为那么简单?如果什么事情只要想就能够做到,那人就永远不会有烦恼了。”姚晓曼朝他嚷着。
马大川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情绪,柔声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就去对他明说,被拒绝也好过整天胡思乱想,憋在心里不愿面对,永远迈不过这个槛。”
姚晓曼终于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马大川瞧见,慌了神,递上面巾纸,劝慰说:“你别哭啊,我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若说的不中听,你就当是刮了阵风,下了点雨,犯不着哭,哭伤身,身体这才刚好些。”
这一说,晓曼哭的更利害,索性反身躺下,用被子盖着头,大哭起来,马大川不再劝,自责不已,焦急的来回踱步。姚晓曼越哭越伤心,直哭的没有眼泪才作罢,掀开被子一愣,敢情光顾着哭,把马大川给忘了。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姚晓曼平静下来,才觉着丢人。
“哭够了?”马大川面无表情,姚晓曼点头,马大川又问:“好了?”姚晓曼还是点头,马大川叹了口气:“晓曼,我拿你当我亲妹子才说这些,我知道放下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放下一件让你耿耿于怀的事,更是难上加难。”姚晓曼低头不语。
“你刚才那一哭,更像小河。”马大川此言颇为动情。
姚晓曼抬起头问他:“什么小河?谁是小河?”
马大川直盯着她眼睛说:“马依河,我妹妹马依河。”
“你还有个妹妹?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姚晓曼好奇的问。
“她死了。”马大川艰难的吐出三个字,表情痛苦不堪,“小河小我五岁,八岁那年,我带她出去玩,过公路时,我光顾着和同学嬉戏,没管她,结果她落在后面,让车撞了——”说到后头,马大川红了眼圈。
姚晓曼手足无措,安慰人她没什么经验,尤其是安慰男人,马大川也没给她安慰的时间,接着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像小河,我甚至以为小河又回来了,她没有死,你知道吗?你和她一样,锁骨上有个红色花状胎记。”姚晓曼伸手摸摸自己锁骨,那里确实有个胎记,像一朵花。
马大川深吸一口气:“刚才看你哭,我就想到小河,小时候她总爱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我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可她爱哭,我嫌她哭的烦,不愿带她出去玩,还常常一听到她哭,就躲到老远,有时因她哭偷偷欺负她,可她还是爱黏着我。”
马大川说着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额头,双臂撑着腿,哑声说:“现在我想听她哭都是奢望,我一直很后悔,后悔没看好她,后悔不哄她,后悔欺负她,后悔没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我能多关心她一些,多照顾她一些,或许她就不会死,我真希望死的人是我——”
“晓曼,你记得我给你说过,小时候,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吃东西,其实那是我因为无法接受妹妹去世的现实,得了暴食症,我还常常认为妹妹没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有时还会和幻想中的妹妹说话,爸妈发现后,再没开怀过,我爸天天唉声叹气,我妈也常躲着我哭,后来爸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治疗了很久才康复,一家人这才慢慢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马大川说完抬头望着姚晓曼。
姚晓曼小心翼翼说:“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马大川摇头道:“有些事情,不接受,不面对,不放下,只会害人害己的,你明白吗?”这些道理姚晓曼岂能不懂,可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晓曼,那天在路上遇见你,我就想叫你妹妹,这么多年,小河在我心中,一直是个结,始终解不开,可认识你之后,我觉着这个结是能解开的,让你假扮我女朋友,其实是为了方便照顾你。”马大川埋着头。
“可我不是你妹妹马依河,我是姚晓曼。”姚晓曼小声说。
马大川抬起头:“我知道,你放心,我很清楚,我也没有把你当做小河,我只是觉得你很亲切,就像亲人,像妹妹,我只是想照顾你,关心你。”
姚晓曼突然好想有马大川这个亲人,自从父亲死后,除了于恩成,只有马大川让她有这种感觉,于是她拉过他说:“刚好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哥哥,不如从今个儿起,我就把你当大哥,你也当我是小妹。”马大川慢慢抬起头,一脸不信,见姚晓曼朝他颔首微笑,突的起来紧紧抱住姚晓曼,动情叫道:“谢谢你,谢谢,我就知道,你是小河送来给我的,是小河让你来做我妹妹。”
姚晓曼拍着马大川后背,安慰说:“哥,你别难过,一切都过去了。”马大川眼泪一滴滴落在姚晓曼脖颈上,姚晓曼感叹: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你们在做什么——”董一书愤怒的声音惊醒二人,马大川忙松开晓曼,董一书冲上前挥手一拳,姚晓曼惊呼,还好马大川身手不凡,侧身一躲,董一书身子失去平衡,幸的马大川伸手拉住。
“走远点——”董一书站稳后,甩开马大川的手,转身问晓曼:“晓曼,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你给我说,我今天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董一书嫉恶如仇的样子,着实好笑,姚晓曼忍不住笑道:“干什么你,马大川是我哥,怎么会欺负我?”
董一书被她说糊涂了,来回看着两人,姚晓曼解释说:“我和马大川投缘,索性认他做个哥哥。”
“你们——你,好你个姚晓曼,太不够意思了,想当初我让你认我做哥,你说什么也不肯,现在倒好,认识没几天的人,倒成了你哥,你对得起我吗?”董一书不满,即将方才看到之事抛之脑后。
姚晓曼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说:“你也是我哥——。”董一书一喜,却听晓曼又加了个字:“们。”
“不公平,为啥他是哥,我就得加个们?”董一书不乐意:“怎么说我俩也相濡以沫了四年——”
姚晓曼立马打断他的话:“谁和你相濡以沫?再敢乱说,我就和你相忘于江湖。”
董一书不敢再多言,狠狠瞪了马大川一眼,不满问:“别转移话题,刚才你们干啥呢?就我刚进来那会儿。”
姚晓曼装糊涂:“啥也没干啊,你以为我们在干啥?”
董一书急道:“还没干啥?大白天抱那么紧还叫没干啥?这里是医院,你们搂搂抱抱不知羞耻,也不怕医生护士撞见,还好我来的及时,否则还不知你们会铸成什么大错,酿就何种遗憾。”
“董一书,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状况你都搞不清楚,你有什么权利说话?有你这样的吗?我告诉你,你要再胡说,就给我出去。”
董一书见姚晓曼真生气了,又陪着笑脸道:“晓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相信你的,可我信不过他。”说着又瞪了眼马大川,马大川就想插句话解释解释,可死活插不上嘴。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用你相信。”姚晓曼说着将董一书往外推。
马大川忙上前拉住晓曼,劝道:“他也是好意——”
“有你什么事啊?”董一书推开马大川。
姚晓曼扶住马大川,对董一书说:“那有你什么事啊?”
董一书愣了愣,不再说话,马大川见气氛尴尬,笑道:“一书应该是听说你病了,特意回来的吧,你瞧还拿着行李,看来是一下车就赶过来的。”
姚晓曼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董一书,人家也是好意,自己方才是过分了,多少有些内疚,可又不愿向董一书服软,坐到床上问董一书:“你还没吃饭吧?”
董一书原地不动答:“没顾上。”
“你们等着,我换了衣服陪你去吃饭。”姚晓曼说着拿了衣服打算去卫生间。
“不用,一会我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你还没好,就别往外跑了。”董一书拦住晓曼。
“行了,都在这呆着,我出去买饭,一书你陪着晓曼。”马大川说话间已走到门口。姚晓曼也不再坚持。
马大川出去后,病房内出奇的静,姚晓曼越来越觉得方才不该那样对董一书,想道歉,却又说不出口,最终董一书忍不住:“你好点了吗?”
“没什么事了,过几天就能出院。”姚晓曼随手拿个火龙果递给董一书说:“饿了吧,吃个火龙果垫点。”
董一书是真饿了,欣然接过说:“我们一人一半。”自桌上拿过刀将火龙果切开,递给晓曼。
晓曼本不想吃,又不愿扫他的兴,接过拿在手上,待董一书吃完后,将自己那半递上,董一书推拒:“你吃啊。”
“刚吃过饭,怕吃了胃又不舒服。”董一书忙接过火龙果,歉意笑道:“说的是,你还是别吃了。”
姚晓曼仔细打量董一书,见他又黑了不少,却不似原来那样瘦,较从前更健壮些,便问他:“在那边还好吧?是不是很辛苦?”
董一书边吃边摇头,吃完才说:“还行,伙食不错,辛苦倒谈不上,就是测量布线之类的活,没啥,比干农活可轻松多了。”
“那边工程完了?”姚晓曼笑问。
董一书拿了纸擦手:“没有,请了一周的假。”
“干嘛请假?我又没什么大事,你刚到公司,第一次出差就请假不好,万一让领导有了看法,对你以后发展会有影响。”姚晓曼责怪他。
“工作吗,可以再找,你不用担心,不过你这次太不够意思,生病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我要问,你就不打算给我说了?”董一书心里记挂着姚晓曼根本无需干活。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姚晓曼想到昨天晚上董一书打来电话,直接问她在哪里住院,当时瞌睡没多想,这会才觉着奇怪。
董一书傻傻一笑:“你忘了自己在微博上都写的啥了?”姚晓曼这才想起昨日用手机在微薄上发表的‘生病了,住院了’,难怪他知道,顿觉感动,对他真诚说:“谢谢你啊。”
“说啥呢?咱俩谁跟谁?以后有事你要是再敢瞒着我,我可真生气了。”董一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以后有事,第一个告诉你成吧。”这么多年同学,姚晓曼头一次觉得董一书特高大,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