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我第一次发现刘明伟说话时眼球转动的速度和规则有稍许不同,我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不过无法确定他是否撒了谎,我沉默了一阵子。
在大学时,刘明伟也和郭青青好过一段时间,虽然是极其秘密的,但大学里的一切秘密都是公开的秘密。
“你们在纽约那段时间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可是你老兄让一件悲剧两次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我想没有人受得了。”
刘明伟挑战似的耵着我。
他指的是影响了郭青青大学毕业分配的“亲嘴事件”
。
我们大学三年级时,为了提高我们参加工作后的涉外交往和英语交流,学校特别安排我们专业的学生经常到当时居住了来自欧美等多个国家留学生的留学生楼和欧美的留学生联欢。
这个过程中有些同学和外国学生打得火热,有些意志不坚强的,就在生活作风,倒卖外汇或者占小便宜上犯了小错误。
其中郭青青有一次被同学发现和一名美国青年亲嘴,这在1986年资产阶级自由化特流行的年头,本来算不上什么,大家一笑置之了。
然而,毕业前夕的1987年突然刮起了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政治风,加上,毕业分配名额紧张,这件“亲嘴事件”
又被同学们炒热起来。
由于我们专业当时分配的“好单位”
包括外交部、经贸部以及国务院其他部委,和外国人“亲嘴事件”
自然对于郭青青的分配具有极大的影响。
到最后,她竟然无法找到合适的单位。
同时,因为同学们挂在嘴边的亲嘴事件给我的自尊心造成伤害,我在毕业前夕决定和郭青青分手。
当时分配到国家安全部的我意气风发,完全没有顾及郭青青的感受。
据说,没有工作和失去了我的郭青青一度消沉了一段时间,和任何同学都断绝了来往。
后来当我到纽约留学时意外地从刘明伟那里知道郭青青也在纽约读书,我们很快又走到了一起。
然而这时的郭青青已经不是大学时的郭青青了,当我发现她在外面和好多美国男性有亲密关系时,我自尊心再次受伤害。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吵架,以致时间久了,俩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每天的生活目的之一就是要让对方难受。
当她决定和自己的老师,一名比她大三十岁的美国教授结婚时,我们都知道尽力让对方难受这一仗她暂时赢了,我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就离开纽约回到了中国。
但是我不想对刘明伟辩解,其实两次受伤最深的都是我。
如果有机会,我只想告诉青青。
※※※※※※※※※
第五章 突然流行的腐败
在香港的国际机场下机,经过移民局,我在行李区等了大约十分钟才拿到我的旅行箱。
我小心地把它们放在小推车上,打开密码锁,不用检查完我设置的所有记号,就已经可以肯定在美国出关时行李被专业的特工搜查过了。
带着一丝不安和烦躁,我向出口走去。
快到出口,为了避开那一排数十张迎接亲朋好友的陌生面孔,我低头假装察看行李上的标签,同时加快脚步急速离开。
好象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没有马上抬头去寻找,我想,也许是我的幻觉。
突然,一个肥胖臃肿的身体跳到我眼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才发现刚才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吃惊地看着他:“田海鹏,怎么会这么巧?”
“什么巧不巧,我是专门来接你老兄的。”
田海鹏不由分说的一把抢过我的行李,搭着我的肩膀拉着我就往外走。
“专门接我?”
“怎么,不行吗?老同学,我找得你好苦啊。小海说你去了纽约,可是郭青青的电话又老打不通,最后总算找到华盛顿的刘明伟那里才知道你今天坐这班飞机回港。我从广州开车过来,在这里都等了两个小时了,你不知道我来接你,所以我又怕错过了你。我说老兄,都什么年代了,你就不能带个全球通手提电话吗?”
“我?”
看田海鹏的样子,大概有什么事情,不过想到从香港到广州有三个小时可以聊,我也就笑呵呵回答他:“没有什么人会找我,就是你也是十几年一逢啊,为这一次你就让我买全球通?我付不起呀。”
田海鹏把我的行李放上他停在机场外面的车子上,我就坐上他那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宝马”
向广州去。
田海鹏是我们同学中较早下海的,并且又是海归派。
我们虽然都在广州,但是平时很少来往。
记得过去两年里也就是有外地同学来广州时大家一起见面吃饭见过那么一两次面。
不过从他开着挂粤港两地牌照的宝马轿车,我就知道他是成功的。
他天生浑身肌肉加肥肉,是我们班最胖的。
“你知道吗,李军出事了!”
离开机场后,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说。
李军是我们分配在广东省政府的同班同学,他、田海鹏和我被老同学们称为“三剑客”
,大抵是取意我们都“行侠仗义”
又“热情好客”
之意吧。
因为只要有外地的同学到广州来,我们三个人总是互相配合,有钱出钱,有车出车,有力的出力,有关系拉出关系,力求让每一位到广州的同学都能吃一顿丰盛晚餐,畅游珠江两岸的夜景,或者到夜总会玩个痛快又没有后顾之忧。
相比较我们到内地出差,经常碰上老同学推三托四的,要么是开会,要么又出差,或者假装热情把我们带到家里吃一顿“粗茶淡饭”
,我们三人对于“三剑客”
的称号实在是当之无愧的。
李军虽然是我们同班同学中唯一官至副厅长的,可是他为人持重,戒骄戒躁,谨小慎微的,我真想不出他能够出什么事。
我疑惑地看着田海鹏,想让他接着说下去。
“李军被抓了,已经一个星期了,昨天正式落案,看起来这次是玩完了。”
我心里马上闪过自己两个月前的被抓的事。
想到这,就觉得海鹏可能过分紧张了:“别这么紧张,被抓不一定就是完了。”
“你什么意思,人家是副厅长,没有确凿证据,会抓他吗?你以为人家象你一样盲流一个!”
“喂,你倒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上次被拉进去的事情?”
海鹏大概想装出冷笑,不过只做到让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讽刺我说:“我想,大概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了吧!老同学,现在是信息时代,我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你这样的老古董!”
“我的事先别说,你告诉我李军是怎么进去的?”
“贪污腐败受贿之类。”
海鹏说。
“不会吧?”
我表示怀疑:“他老兄那个职位只是负责处理些文件,上传下达的,应该属于清水衙门呀。再说,李军那样子,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经济腐败上来。”
“我不和你这个死脑筋讨论这个,否则我要恨我自己有你这样的同学了。我告诉你,鼠有鼠招,蛇有蛇路,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独特的贪污受贿绝招,学问大着呢。另外,你还活在过去的课本中,你以为好人坏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总之,我不和你说这些,现在要想想法子,看怎么样帮他。”
“找律师没有?我们可以怎样帮他?”
“那不是我们的事,是你的事。你这家伙虽然平时古古怪怪的,不过我知道你有些路子,这次也许可以用上了。”
“你别开玩笑了。”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你忘记了我刚刚被人家不明不白地关了三个星期吗?”
田海鹏转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人缘、后台,还是故意在老同学面前卖关子?我看不贯你这一副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得过且过,一干起事来却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样子。我知道有很多人欣赏你,特别是一些当大官的或者那些老前辈。有时我都怀疑,这杨文峰到底天生这副德行呢,还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那你得出结论没有?”
我笑着问他。
“哎呀,可能真是天生的。你看,你这性格无论在学校还是单位,老师和领导都喜欢你,可是你却从来不会利用他们。本来在学校时只要你开口,老师一定把到香港、经贸部或外交部的名额分配给你,可是你却选择到国家安全部那个鬼地方。去那后听说你又是大受重视,还被定为培养对象,可是你却为了气候和父母随随便便辞职来广州。你倒是我看到的第一个站着进国家安全部,又站着走出来的家伙。可见领导有多喜欢你。哎,让我怎么说呢?你不会利用关系啊,看看人家赖昌星,只不过认识一两个政府的处长,就可以成为中国的大富豪,我要是有你的关系呀,肯定不出十年就挤身中国首富五十强。”
“呵呵,你要真是我啊,就不这样想了。”
我打断他的高论,“我们还是说李军吧,你探望过他,有多严重?”
“看过屁,如果让看,我还来找你吗?”
他嚷嚷着,“单独囚禁,任何人不得探监。”
“没有那么严重吧?根据法律,任何时候都可以探监的,只要有看守在场。”
“哎呀,你哪里知道,他是被国家安全部门秘密逮捕的。”
田海鹏垂头丧气地说。
要不是系着安全带,我差一点弹起来。
********************
打了好几个电话,折腾了半天,终于在晚上时分进入到单独囚禁李军的小房间。
看到老同学外表的变化并不明显,精神状态还好,我和田海鹏才同时松了口气。
“还是老同学好呀。”
瘦削的李军一看到我们就半开玩笑地说,“没有人说说话,我难受死了。”
“你还好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话题,只好干巴巴地问。
海鹏乘走廊那边的看守没注意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酒,塞给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