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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十岁，大学毕业。
艳阳高照，晴朗一如往日，却暗含风雨。他爷爷来到他租住的房子，傲慢的打量正在整理房间的她，语带不屑开门见山地要她离开他身边，价钱随便开。
她从未问过叶凌萧关于他的家人的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从未主动提过。只是从他的吃穿用度上知道不是太过平凡的家庭。如今看来，应该是很有钱的人家了。
“为什么？”柳柳面无表情询问，希望得到一个有新意而非狗血的答案。
叶宇森双手合于身前握住拐杖，双鬓斑白，相貌慈祥讨喜，目光却出人意料的迥然有神，透着凌人的气势，居高临下睥睨着面前娇小的柳柳，语气冰冷：“叶家不会接受你这样身份的女子。”
“又是门第之见吗？”果真还是狗血的回答，叶家有什么了不起么？还不是也是从贫到富，穷的时候不会介意，有钱了身份就变得尊贵了吗？
“门当户对自古有之。”听而不闻柳柳暗含嘲讽的话，叶宇森半眯着双眼，颐指气使，接着说：“何况，凌萧已经有未婚妻了。”
不出意料，叶宇森精明的捕捉到柳柳瞬间僵直的身躯和惨白的脸色，下巴抬起，微舒口气，以更加狂傲的神情看着她。
不可否认，这句话对柳柳的打击非常大，她一直认为叶凌萧的爷爷不同意，不过是觉得她家世平凡身份不够高贵，或者认为她贪图钱财别有目的，却不曾料到原来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有钱人家常常会给子女早订婚，这些她也不是未曾耳闻，只是不曾想到无意间她竟成了人家之间的阻碍。
如果这样的话……
如果他早已有未婚妻……
如果他身上早已签了别人的名字……
如果他早已属于另一个人……
那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就是彻头彻尾的欺骗，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任由他玩弄她的感情，还持续了这么久。
她眼中的光彩骤然失色多半，痛苦之色浮现，然而，那抹痛苦不过刚探个头旋即消失不见，转而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是令眼前见惯风浪的叶宇森也忍不住嫉妒的满含生机的光芒。
就算不聪明，她也可以很肯定自己绝对不算笨。是骗局就一定会有纰漏，不是吗？正是相处这么长时间，所以她才更不该怀疑他，不是吗？
这一切不过是他逼她离开凌的使用的激将法而已，上流社会的手段就算没见过，也是听说过的，几乎所有的大家长都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不中意的人赶离家族，往往家族越大，阻碍就越多，这只是小巫而已，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他而去怀疑自己的恋人？！
柳柳微微仰头，毫不畏惧的注视着眼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些您应该和他说不是吗？为什么告诉我？”
在商场上久经磨砺，身经百战，早已磨砺得一身钢筋铁骨，火眼金睛，柳柳那些心思叶宇森一眼就看透了。不愧是他孙子看上的人，小小年纪心思就颇为缜密了，不过，姜总是老的辣，他懂得想让谎言听起来真实就要真假掺半，何况柳柳在意的正是谎言中真实的部分。
“不相信吗？我不介意和你说得更清楚些，凌萧十六岁就和简氏集团的总裁千金简菲敏订婚，简菲敏体贴懂事，知道凌萧性子野，就放任他玩甘愿等他玩够了收心就结婚，上个月凌霄回家，我们已经商定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六。”叶宇森意外地发现柳柳一直保持着平静，并没因为他说的话流露出伤心或绝望的神色，不由暗暗赞赏惋叹，然而，可惜了，家世不够好。
好像听得有些烦了，又不好意思开口撵人，柳柳无聊的垂头，极意外的瞟到隐没在窗边的一抹衣角，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款式，任由叶宇森怎么说得以假乱真越说越过分越说越难听都一直无动于衷的她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空白成荒原……
叶凌萧？！
他在窗后躲着多久了？她正面对着门，没见有人进来过……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在那里了，所有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全听到了。然而，他没有出来帮她，也没有出来解释，甚至没有出来阻止他爷爷。为什么他能任由他的爷爷对她说出那些过分伤人的话——即使她不介意——而依旧躲在暗处悠然自得？
恶语伤人六月寒。
其实也不是完全正确，对于不在乎的人，他说再伤人的话，置之不理就能释怀，而在乎的人，沉默不语反而是更深的痛。
叶凌萧，你为什么不出来？这样算是默认了那个还在讲个不停的人的话吗？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一切，都是谎言吗？
你家财雄厚，血统高贵，像我一般平凡，配不上你；你早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予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你厌倦了想要放弃了……你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俊朗优秀如你，高贵优雅如你，竟然肯纡尊降贵选中我玩这样一场游戏，我是不是应该感谢？！
游戏结束，一个转身你就可以离开，什么也没遗失的潇洒走远。
而我，这一场爱恋里，我剩了什么？
彻底沦陷……
只剩微乎其微的理智了，所以不用你来说了，让我先放手吧。
柳柳苍白着脸抬头，漆黑的双眸中水意迷蒙，灵动不再，空旷呆滞得令人心惊，她打断还在夸赞简菲敏来反衬她的叶宇森，声音沙哑低沉：“您说得对，她是个好女孩……放心吧，我不会恶劣到去抢的，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您孙子面前。”
突然被抢去话头，听到自己想要的保证，叶宇森愣了三秒才回过神来：奇怪，明明刚才还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模样，怎么突然就说出这样的话。
“真的？”叶宇森确认道。
柳柳深吸口气，将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吞回肚里，她巧笑倩兮：“……是，简菲敏这么好他都忍心辜负，可见是多冷酷无情……这样的人，我消受不起。”蓦地提高音量，柳柳大声说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说给叶宇森听，说给叶凌萧听，也说给她自己听。
然后她漠然的无视叶宇森递来的支票，侧身先行离开。
一夜无眠，她在床上窝着安静的坐了一夜，没有电话，没有简讯，也没有人敲门。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终于也熄灭了。
她笑着看外面群星消散夜幕隐退，看着远处曙光乍现金芒万丈，然后天色大亮。
隔壁闹哄哄的，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有人搬走，又有人搬入。严谨的好像春夏更替，四季轮回。
也不用再费脑筋想他如果来解释的话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了，柳柳笑笑，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坠落地上发出“啪嗒”破碎的声响。
挺好的，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