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隔灯催漏金虯咽(1 / 1)
银链面上有些得意的神色:“实话告诉你吧,娘娘最贴心的宫女就是我姨。”又黯然:“可怜她命薄,前两年就过世了。你瞧娘娘侍我不错,也是看她的面子罢。”又道:“先前可是繁花似绵啊,我虽是没见着,但听姨说起过。娘娘年轻时是真漂亮,可着这六宫里面数,也没有压得过她去的。性子又好,心思又巧,皇上宝贝得什么似的,比现在八阿哥对你还上心。”
我心中大惊,看她一眼,脸色煞白,她怎么会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我自觉做得虽不是天衣无缝,但也是极隐密了,可……。
银链也觉着说漏嘴了,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你别恼,我可没告诉一个人,就是上年,让你去上面问花样子,我和银钗赌气,自己跑出去看花,谁想到竟见着你和八阿哥。我也不是安心的,你瞧,这么些时候了,我问过你没有?果真是只我知道,放心吧。”
我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在一旁坐下低了头不说话,银链放下鞋面坐到我旁边来:“现在不小心也说破了,你也别恼,我们俩好一场,有几句真心话说给你,那天你和八阿哥说的事儿我也大约知道了。”
我红了脸,没言语,银链又道:“八阿哥倒真是不错的主儿,若能跟他也算是你的福份。只是八福晋太过厉害了些,你这方面又笨,没个机变,我是担心你吃亏。”
银链说的倒是实心话,我听得心酸,不觉滴下泪来:“我平时这话儿也不敢跟人讲,今儿姐姐既说了,我也实在矛盾得很,八阿哥是很好,待我也好,只是他家现放着这么位福晋,我怎么办啊。”
银链叹道:“傻丫头,他是阿哥啊,你还能指着什么,这样都算是好的了,你瞧瞧旁的几位阿哥,就是比他年纪还轻的,谁不是早就三妻四妾了。”
我正是为这难受、心酸、不自在呢,更是泪如雨下,心中委屈多时,索性借这机会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银链轻轻拍拍我的背:“别哭了,你若放得下,等两年放出宫去,另寻着人家过日子,若是放不下,说不得就要受点儿委屈。”我抬头看她:“别的委屈我都不在乎,可是,这要和别的人……,不一样啊,我可怎么过?”
银链也有些难过:“我看你也是放不下的了,可是谁不是这么过的呢,就算是福晋又能怎么样,不过地位高些儿,心里面也一样委屈。谁叫咱们是女人呢,这就是女人的命啊。”
就这点来说还是现代好啊,一夫一妻制度实在是妇女解放的第一要着,不然幸福不幸福全看男人的良心了。想到这些我更是悲从中来,扑到银链肩上大哭起来。
只听见一个娇声:“哟,怎么这么伤心,太子爷给咱如桐姑娘委屈受了?”原来是银钗抱了几块素色布料进来了。我赶紧直起身来躲一边去擦眼泪,银链强笑道:“小孩子家,活计没做周全,给上边说了两句就不自在了,我正劝她呢,开始谁不给说几次呢,也值得上心?”
银钗根本不信银链的话,只道:“现在的如桐可不比以前,谁好意思给她委屈受。”银链也不示弱:“现在和以前的如桐有什么不一样,我看着没有什么不同,能看出不同来的想是别有心思吧。”
银钗给抢白得说不出话来,只把布料摔在桌上:“没功夫和你磨牙,我还有事儿呢。”自走了。银链在后面大笑:“这屋里谁磨牙自己知道,怎么一说就要走,多没意思。”
这一年良妃的病时好时坏,虽不致太糟,但一直也没有太大的起色,总算是熬过了冬天,到过春节的时候也勉强到前面去坐着听了两出戏。只是不等散席就回来了,想是实在支持不住,不然以良妃的性子怎么也要等散了大家一起走,决不会一个人出头来半途退席。
那日我并没到前面去,正和银链窝在针线房里面说体已话,是胤禩和了白云她们将良妃送回来的。胤禩一向孝顺,这时急得眼都红了,进屋就一叠声催太医,院子里一时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起来。我和银链也跑出来看什么事,才知道良妃不大好,我们一干不够体面的人又不敢进去,守在门口干着急。
半日才见胤禩同了太医出来,胤禩着一件八成新的靠色盘金五色绣龙袍子,外面是妆缎狐肷马甲,足下一双麀皮靴,虽然面色憔悴得厉害,但长身玉立,在背后隐隐的灯光映衬下更显得玉树临风,儒雅之致。旁边的长须太医相比之下只觉得迂腐得发霉。
他们出来,大家都住两边退让,我也和银链避到一旁,只是我的眼神仍是收不回来,银链忙狠命拉我一下,低声道:“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什么看不够的。”我才回过神来,红了脸低下头去。
胤禩想来也是看见我了,但他依旧没事儿人一般送太医出门后便自走了,之后也没见打发人来唤我。我回屋独自傻坐着生闷气,银链看出我不高兴,也不打扰我,自己寻伴躲出去玩了。我和胤禩很久都没见着了,这次他居然当面儿就视而不见地走过,我实在是难过得很。这便是皇子的爱情?我就只是调味品,得闲的时候和我好,这会子忙着有事了,要在康熙面前挣表现便理也不理我,真真是恨死人了。
正胡思乱想着,听得窗棂“啪”的一声响,想是风吹着树枝子打在窗户上,我也没理会。一会儿,又是一声,我才觉得有异,推开窗,却是小灵子。他见是我轻声道:“姐姐一个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