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芭蕉不展丁香结(1 / 1)
别的书没读通不打紧,《红楼梦》好歹还是读熟了的,这个时候林黛玉进贾府那章更是要紧要紧,须读孰记牢,贾老太太对自己的亲外孙女都不希望多读几册书,我进来做奴才,更需要“无才便是德了”,只恨不能说自己是文盲。可惜信在她手里,铁证如山,只得喃喃道:“没读过什么书,只是粗粗认得几个字。”
荃姑姑叹口气:“粗粗识字也就够了,谁都做班昭不成?信给你罢,以后不可再犯。”仿是觉得语气太软,不足起到震摄效果,又硬了脸:“念你们刚刚进来,还不懂规矩,日后可是一分半分都错不得,并不总有下次或是后悔的!”
虽然这次是给放了一马,但让我知道这里边倒真是“不可多行一步路,不可多说一句话。”林黛玉大不了给外祖母家的人笑话了去,在现代也不过是不升职不加薪领导不待见你罢了,在这里,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顿板子甚至是丢了性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可是我这个马大哈性格,典型的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中的没头脑,只怕一个疏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被试以绣绵、执帛等各种技艺,我一再告诫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虽然偶尔还是犯几个小错,但都不大碍事,姑姑嬷嬷们也没有太计较,就过了,后来才知道暗中还有人在观察。
之后又选出一部分人来,别的下剩的人都先分到各处当差做杂役去了,我们这一屋都是选上了的,连珍珠也有份,有人说她是内务府刘公公的侄女,都内定好了的。再之后有宫人来教掖庭规矩,甚至还有简单的读写,可能主子们也不想要奴才太傻了吧。我们几个仍是归在荃姑姑名下指导,她真是个厚道人,能干,待人又平和得体,对我也很照顾,让我在这宫墙中尚感到一丝温暖。
可是我的心情却越来越郁闷,我每天学的不过是各种规矩以及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小心伺待。把大好的青春年华和聪明才智就用在揣测主子的心意上,实在是太浪费了吧!虽是过了一年,但在古代的我也才年方十六,正是好年华,如果这样在宫里提心吊胆地看人眉言高低虚度光阴,也太惨了吧。:(虽然彩屏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但不得不承认,如果她不那么讨厌的话我可能还会和她成为朋友。当然她也并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讨厌,她年级虽然小,也不过十五、六岁,就已相当精明能干了。
想想现代的我十六岁才高中一年级,正是傻乎乎“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时候,但是彩屏完全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才能做到,从这个方面来说我又很佩服她。可她非得时时处处都故意要显得比别人聪明,一张嘴评起来谁都是比她差似的,我就特不喜欢她这点,有时候也不买她的帐,估摸着她也不喜欢我。
倒是珍珠让我开始慢慢喜欢她了,她可能是宫女中较少的几个没有心机的,当然有刘公公做靠山她的日子本来就要比别人好过得多,虽然她依旧笨手笨脚,但大家好歹也给刘公公几分薄面,再加上她为人也没什么坏心,也都不太为难她。明月人是不坏的,就是太不爱说话了,你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我还是喜欢她。:)
我们的“岗前培训学习”在康熙四十五年结束了,听说我分到惠妃宫中,因为我识字较多,专管文字上的东西,活儿轻松,也不用天天看主人脸色阴晴。想来这是荃姑姑痛我,给推荐上去的,姑姑应该也是读过书,不然怎么会知道班昭曹大家?珍珠也是分到惠妃宫里,所以那几天她见我很是亲热,明月分到德妃那儿,彩屏分到宜妃那儿,她一直不太高兴,说是那儿太冷清,专把坏差事给她。
那几天大家都忙乱着收拾东西,眼见着就要各奔东西,在一起的时间虽说不太长,但好歹一个屋里住着也有些留恋,在我心中各种不愉快都沉淀下去,只剩好的留着念想,但我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各式的意外在里面。
到分房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跑来送分房的单子,因为早听了珍珠给我的内部消息,所以并不在意,一边和明月说着离别的悄悄话一边随手打开单子,什么?!我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怎么会是这样?分到良妃那儿而且是执帚宫女!说白了也就是《红楼梦》中小红的工作,扫个园子、烧个茶炉子、随便什么人派个杂活的,整就一个粗使丫头啊。
我太震惊了,原来以为可以日子好过一点,但现在不但要看一层主子的眉眼还得看二层、三层主子的眉眼高低啊,这可怎么过?荃姑姑疼我,又知道我的个性,不会是她的主意。我“嚯”地一声站起来,也不理明月的惊讶径直去找荃姑姑。
荃姑姑只说是有人拿我私自写信说事,说像我这样坏了规矩的若都没一点处罚就没了体统,若按原来的分法一定要上告云云,一直闹到了琼嬷嬷那里。我无权又无势,宫里也没有任何靠山,父亲尚儒还受着索额图案的牵连呢,荃姑姑也是为我尽力争过,可是上面都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牺牲掉我的利益原算不得什么。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我黯然转身欲走,荃姑姑叹一声:“你和彩屏结了什么怨,她那么见不得你好一点。”我脸色青灰,原来是这个小人在做怪,我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凭什么给我下这样的绊子?!看我气得咬牙切齿,青筋乱崩,姑姑劝道“唉,这些原不是我应当说的,你也不要一时意气再去申核。总之是熬年头罢,到时候出去了谁管谁呢。这几年还一处在宫里,你现拿不住她什么,别闹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