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五章：诬告之风（1 / 1）
小队长龙堂关好礼堂的门，沉郁着说道：
“林彪那家伙，枉我们毛主席一直那么宠他，让他一路顺风地做到了副统帅，搞半天竟然是养了只生有反骨的老虎，好在毛主席眼睛雪亮，没让他咬着。”
队长让大家也说几句，但大家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末了，照例是叫几句诸如“打到反动派”“永远忠于毛主席”之类的口号后就散场。队长还告诫大家别随便去评论。
龙科又借着修路，摸到那险峻的山洞查看那些字牌，发觉那“礼”字牌又脱漆了，龙科边修补边凭借字牌背面的语录“礼者，有度之制也”回想祖宗的礼故事。
龙溪村第十三代祖宗龙庸有一个晚上被知府叫去喝酒，喝着喝着，知府气愤又伤感地说他阅人无数，没想到竟会受伤于王虎那小子。
龙庸故作意外地说不会吧，知府便索性全都抖了出来：
“我把他从一个小文书提成了大县的县官，为此我还找借口赶走了几个有意见的下属。再熬几年，我一升到京城去，知府的位子肯定就是他的了。不料这小子竟然等不及了，和别人一起参了我一本。没扳倒我，怕我算账，竟一不做二不休，买凶来搬我的脑袋，好在我早有防备，临时变动了出访路线和保镖。”
龙庸尽量装着关心说：
“当初也真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宠着他，咱们农村早就说过，受宠的孩子往往不孝。”
知府冲动之余露出了真话：
“我要上去，总得有人撑着吧，但有一定资历的人难以笼络，只有涉世不深又有野心的年轻人才好使唤。我也好几次想把王虎那小子赶走，但那也就等于我自打嘴巴啊!”
次日天亮后，知府见到了龙庸的辞职申请，龙庸说他夜里突感风寒，觉得身体的零件越来越朽坏，决定回山里做个小樵夫算了。知府会心地笑了笑，把龙庸的辞职申请丢进了燃烧着的炉子里。一直看着信纸烧完，才放心地走开。
回顾完龙庸的事，想想如今的批林，龙科冲动地冒出了句自言自语：
“既然最亲近的人都要反，证明那老大也有问题了。”
刚说完，龙科就意识到说漏了嘴，好在周围没人。龙科左右打了自己两嘴巴，东张西望着回了家。
半路上，龙科赫然看到退伍回来的龙昆被警察带上了车。
龙昆被他堂弟龙仲检举了，说是龙昆曾跟林彪那家伙写过信，显然是林派分子。龙昆辩解说他写信给林彪是想提醒他忙着抓军事的同时，也别忽视农业生产，要不然，饿着肚子怎么练兵？但龙昆原信的草稿已找不到，没人相信龙昆的辩解，大都觉得他真象林氏同党。
大义灭亲的龙仲受到了上级的表扬，甚至被调去做了公社革委会成员，协助公社负责治安。龙仲神气起来了，看哪个社员不顺眼就抓谁。尽管龙仲暗地里越来越被社员们骂为断子绝孙，没人再跟他说真话，但他也无所谓，继续耀武扬威，说坚决做毛主席的好战士，把无产阶级专政进行到底。
龙仲带起了告密风气，后来泛滥成了诬告之风，不管是否确有其事，只要被举报，就先由民兵抓起来。实在查不出名堂，再放回来。放回来的人都大呼庆幸，没人敢要求道歉和医疗费，更没人敢发什么牢骚。
龙仲威风不到三个月，就被人检举了，说他有生活作风问题，曾仗着酒气强奸了个姑娘。被强奸的那姑娘死活不承认被强奸，但龙仲还是被公社革委会主任打发回了生产队。
成了普通社员的龙仲还动不动就想吼人，但已没人怕他，有的还跟他干起了仗，龙仲便只好乘着二两酒后吹嘘他跟公社领导去抓人和接待上级领导时的刺激感和自豪感，但也没人再羡慕他，一看出他想要吹他的威风史，大家就转移地方。
龙仲私下里也老想不通：
“我很听话，也很能干活，怎么就不能多用几年?”
龙仲肤浅的阅历自然难以明白，公社革委会主任也知道日益熟悉起来的如狼似虎的打手迟早会伤到主人，要换一帮更好使唤的年轻冲锋者了。
知道再没有被任用的机会，平静下来的龙仲不再吹嘘他那曾遭乡亲们厌恨的打手历史，开始涎着脸希望大家跟他说话。大家先把他嘲弄个够后，渐渐地重新接受了他。毕竟都是本村人。只有龙昆家还对他咬牙切齿的，因为龙昆还没被放出来。
龙科没去嘲笑龙仲，甚至有些可怜龙仲，但他再也不喜欢跟龙仲多聊。
路过龙昆家，见龙昆老婆正勾腰驼背着挑水回来，龙科很可怜她，想伸手去帮帮，忽然间又摁着胸口意识到自己是男的。回到家，龙科叫老婆有空时偷偷去帮龙昆老婆干点家务活。老婆不解：
“他家里的人都要跟他们划清界限，我们还去惹什么麻烦？你还嫌被斗得少吗？还想去修多久的路？”
“就当得苦命人可怜苦命人吧。”龙科说。
“要是被发现了呢？”
“被发现了就回家。”
“被发现了还能回家？”
“大不了我再去挨斗，还可以当锻炼身体呢。”
“锻炼身体？到时回家来就只能躺下，我又得辛苦。”
“就算积点阴德吧。好心有好报。”
尽管老婆已不相信这年头好心会有好报，但生怕龙科烦出个病来，还是乘着天黑后悄悄摸到龙昆家帮忙着剥了点玉米什么的。龙科则在路口远远地放哨，边放哨，心里边嘀咕：
“弄得好好的兄弟也相互告密和反目，还没个说理的地方，这算哪门子的鸟革命？”
熟睡中的龙科又被工作组的人从床上叫起来，龙科忙说他可跟当年的副统帅没什么关系。工作组组长嗤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记着那些旧事，怪不得老是跟不上形势，现在可要批孔了。
龙科心理又颤起来，不知又来抓他什么问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