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意料之中的到访（1 / 1）
欧丽云站在奕凡家所在的大楼下，摘下墨镜再次看看手中的字条，确定自己来对了地方。她是从莱城朋友那里拿到奕凡的地址的，然后便行动了。
她顺利找到韩奕凡的家门口，按了门铃，却很久没有人回应。
欧丽云失望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远处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拎着公文包的韩奕凡走了出来。
看到家门口站着的人，他顿住了脚步。
“奕凡，好久不见了。”欧丽云掩去措手不及的尴尬，得体地微笑。
韩奕凡没有任何言语，依旧静静地站着。
他就知道她会过来的。
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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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一阵敲门声，鹿鸣从床上起来，走过去开门。
面前是一张毛茸茸的兔子脸。
“Surprise！”兔子说道。
鹿鸣看着那三瓣嘴无动于衷。
“怎么？不好笑吗？”夏立郁闷地挠挠头，取下面具自己看看，“我在宿舍戴着的效果挺好的呀……”
她继续嘟囔着，本以为还可以让鹿鸣轻松一下子呢。
鹿鸣瞧着她的傻样，终于弯起嘴角，笑着靠到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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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凡家。
明亮的客厅里，欧丽云坐在沙发上，看着奕凡端过来一杯绿茶。
“谢谢。”她端庄地微笑，一如优雅的贵妇，“几年前见你时，你还刚上大学——不想现在成就如此之大——你父亲没有要求你回去打理建筑事务所吗？”这话是事实，她这几年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一些关于奕凡的消息，知道他如今已是国内建筑界中三十岁以下卓著抢手的人物。
“我父亲曾经提过，但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奕凡坐到了对面：“伯母，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表情很详和，话语却有着直截了当的疏离。
“……我最近在这边有点事情……顺便过来看看你。”欧丽云知道这个借口很荒唐，可是她还是这样说了。
奕凡没说话。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还是在七年之前，如今谈不上什么关系。
“我知道鹿鸣的病复发了。”奕凡静静地说道。
“……”欧丽云怔忡。她完全没有料到奕凡竟然就这么直白地提起了鹿鸣。
短暂的沉默之后，欧丽云终于卸下了全部的掩饰。
“奕凡……实话跟你说，鹿鸣的情况很不好。再这么过下去，他就要终生性服用抗抑郁药物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奕凡依旧是无喜无怒的表情，“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欧丽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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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梨，葡萄，火龙果，沙田柚，猕猴桃……你要哪种？”鹿鸣站在一整柜水果前问夏立。
“嗯……火龙果，我们一人一半。”
鹿鸣拿出一个火龙果去切开。
“你这里水果是不是太多了？”夏立还在翻看鹿鸣的水果库存。
“我妈平时懒得去超市，就一次性买很多。”鹿鸣慢慢说，没有告诉夏立服用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还包括经常性的口干，要么多吃水果，要么就得喝生津的中药。
夏立和鹿鸣一人拿半个火龙果，坐在阳台上用勺子舀着吃。
“你看，太阳每天升起落下，一天走一个轮回，在不厌烦的日子里焕发它永远的光彩。”夏立说。
“嗯？”
“所以人也该是一样的。”夏立总结道。
“合着你就在这里等着呢？想教育教育我？”鹿鸣放下勺子。
“我……”夏立有点不自在地撇开目光，“鹿鸣……我听你妈妈说过了，你是因为，因为你姐姐去世才……”
鹿鸣沉默了。
“铭记与缅怀的办法不是永远地陷于悲伤痛苦之中，而是勇敢地走下去。你也不希望那个已经离开的人担心是不是？她在另一个世界，若是看到你如今因她而生病，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呢？你要向她证明，你可以活得很好。你会真诚地期待新的一天。”
她其实还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鹿鸣看着天边的闲云，没有说话。
良久后，他偏过头，看到阳光中她明晰的脸庞。“夏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什么？”她问。
“我妈妈……跟你讲过我姐姐具体的事情吗？比如名字性格之类的。”
“没有啊，有问题吗？”
他凝视着她，突生的勇气被击退了。
“没什么。吃吧，我还有很多火龙果。”他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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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壁钟安静地走着。
“奕凡……不要说你之前没有见过鹿鸣。”欧丽云一字一句地说，“我在帮他收拾行李去医院时，在男生宿舍窗口看到那个人影就是你，对不对？”
奕凡没有答话。
“你知道，鹿鸣看到你就会想起……”欧丽云倒抽了一口气，缓缓地继续说道，“竹灵。他自认为害死了亲姐姐，也伤害了你。可是事实摆在那里。若是鹿鸣再次冲进去救……他估计也很难活下来——”
“这些我都知道。”奕凡打断了她的话。
“知道？那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欧丽云反问。
“哪样做？”奕凡静静地问。
“……你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你不应该夺去他的一切。”欧丽云说，“你知道吗？那个叫王夏——”
“伯母！”奕凡突然站起来。
欧丽云仰头看着他。
“时间不早——我不送了，您慢走。”奕凡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能提到夏立，绝不能。那是他唯一的底线。
欧丽云慢慢地站了起来，凝视着奕凡的眼透着一个母亲的坚持。
“你不愿意我提到她的名字？那好，我不提。可是难道这样就能避免问题吗？”她的眼眶最终微微发红，“听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可是请你为我儿子考虑一下好不好？他喜欢那个女孩子。或许，或许……原本如果你不出现的话，他们俩会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几乎是鹿鸣康复的唯一希望。所以——”
她的声音禁不颤抖起来：“我求你，韩奕凡，我求你——把她还给鹿鸣好不好？你会找到更加优秀更加美丽的女孩的。我求你放手，放了王夏立……对于你而言，她是你的恋人；可是对于鹿鸣而言，她是生命。”
我求你……
放了王夏立……
还给尚鹿鸣……
奕凡心底硬撑的水坝，终于溃堤。漫漫的水流冲刷得他的心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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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离开了。
鹿鸣依旧坐在阳台上，想了很多。
很显然，夏立对于过去是一点也不知道——最起码也是不知道关于竹灵的一些事情吧。看来韩奕凡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原来韩奕凡也怕的，怕夏立知道过去旧事。不过也好……
从这一点来看，奕凡和鹿鸣倒是有着共同的致命点呢。
致命点……致命点……
风渐渐凉起来。
鹿鸣转身回病房，准备到柜子里取件外套。
柜门一打开，他便发现——衣服摆放的位子不对。
显然，有人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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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凡静静地坐在窗前看夕阳，看房子，看行人，看这个苍白无力的世界。欧丽云最后说的话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者更像是一根满是倒刺的毒针，深深地扎进他心里，折磨不止。
他该怎么办……他该拿夏立怎么办？牵着她，奕凡可能会害死鹿鸣；可是放开她，那奕凡又怎么办？过回之前那四年陷在无尽的等待与想念里的日子么？这样的生活好像在大海上漂浮，找不到任何方向，留给他的是渐生的绝望与窒息。他真的怕了……
时针划过六点，他拿起手机给夏立打电话。
电话通了，那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夏立？”他问。
“嗯。”她支支吾吾地哼了一声。
也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偏偏浮现出夏立拿着手机，脸红红的样子——大概还在因为那天他吻了她而——害羞？
“在干什么？”他轻声问。
“嗯嗯……我准备去吃晚饭。”夏立从医院一路晃荡回来，下午五点才到学校。
“过来吧，我做饭给你吃。保证你到我家时饭菜上桌。”他想看到她好好地呆在他身边。
“可是……可是我吃饭完还要洗头发。”她犹犹豫豫地说。
“过来吧。吃完饭，我给你洗头发。”他说。
“你——怎么了？”夏立感觉他很反常地殷勤。
“我最近做了一个很不错的方案，想庆祝一下。”他随找了一个理由，而且是真正存在的理由，然后抛出夏立绝不能拒绝的诱惑，“收拾好后我请你看电影。”
“真的？！”那边旋即兴奋地提高了好几个音调。
“坐地铁时不要睡着，下地铁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他最后提醒说，已经确定夏立会过来了。
这个丫头……奕凡轻轻地微笑，眼眼底却是弥散开的伤落。
……
奕凡做饭给夏立吃。他看着夏立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情，包括那个喻时飞和轮滑队。
奕凡给夏立洗头发。他手中是满满的白色泡沫。夏立仰头看着天花板，说着说着闭眼很快睡过去。
最后，奕凡带着夏立来到了附近的电影院。
坐好后，夏立认真地提醒：“奕凡，我要是睡着了，你一定得叫醒我啊。”
“好。”他也认真地点点头。
然后等夏立抱着爆米花睡过去时，奕凡一声不吭地继续看他的电影。
或许……只是盯着屏幕发呆而已。
他侧过头，在银幕闪动的光线下凝视夏立的睡颜。
“我该怎么办呢？是我造成这一切……是不是？”他低声说，“万一我坚持不下去了，该怎么办呢？”
她依旧睡得很安稳。
回想着欧丽云的话，奕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紧紧握住夏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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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韩奕凡如今竟是如此不近人情。就算她欧丽云抛开面子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韩奕凡最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欧丽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病房的门，紧接着就听到儿子的一句问话。
“妈，你动过我的东西了？”
鹿鸣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欧丽云。
“摆放位置不对。”鹿鸣扫了一眼柜子，“你找什么？”
欧丽云轻轻关上了门，转身坐到床边。
“跟我说实话，韩奕凡跟你见过面吗？”她一字一句地问。
“你怎么知道？你去找他了？”鹿鸣提高了音调，“你跟他说了什么？”
“你们当真见过面——我能说什么？”欧丽云突然有种要崩溃的感觉，“我唯一的儿子蹲在角落里受窝囊气，连着我日夜担惊受怕，我能说什么？”
鹿鸣愣愣地看着母亲，没有想到他会得到如此的回复。
“你提到夏立了么？”他慢慢地问。
“又是这个女孩！是的，我提到了。不提的话，你的病会好吗？”欧丽云的神经顿时被刺激起来。
鹿鸣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你以后不准再去找他。”他还没有想好，没有想好到底该怎样。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母亲目前不能去找韩奕凡理论。
“为什么？”欧丽云很是不可思议，“难道你还在顾忌夏立？”
“这不关夏立的事情……”鹿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我现在脑子很乱。”
“怎么不关夏立的事？”欧丽云定了定心，声音放低，“她总会知道的……鹿鸣，如果你真正喜欢夏立，就应该坦白地面对她，告诉她一切。你过去没有做错什么，没有……”
她略去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或许只有夏立知道了八年前的旧事，鹿鸣才有机会。
鹿鸣没有回话。
……
夜深了，鹿鸣站在窗边望着浩瀚的星空。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