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他的选择(1 / 1)
友丹医院。
“一个人来的?”陈惠茹朝奕凡身后看了一下,没有夏立的人影,“还担心夏立脸上的伤?她现在已经基本没问题了。你不会是——来看我吧?”
“夏立交给你,我很放心。”奕凡坐下来,将公文包和外套放在沙发上,“另外有件事情想向你咨询。”
“……你还真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安静了半晌,陈慧茹突然说道,然后飞快地转移话题,拍拍手,掩去所有情绪,“好吧。韩大设计师,又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
“如果这件事很为难你,就当我没说。”奕凡微微仰头看看斜靠办公桌站着的陈慧茹,淡淡的微笑如天边的云般轻许而透着认真。他直接跳过了陈惠茹的某一句话——就像她也很快地跳过一样——这就是最简单也是最应该的回应。
“说吧,客气什么?”陈慧茹双臂交叉在胸前。
“我想知道这个病人是什么时候入住医院的,目前的病情以及他在哪个病房。”奕凡将写有鹿鸣的名字以及相关情况的卡片递给陈惠茹,“他患的是间歇性抑郁症。”
陈惠茹盯着那张卡片沉默片刻。
“这涉及病人隐私。”
“我知道……算了吧。还是谢谢你。”奕凡了解地点点头,这个情况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尚鹿鸣……”陈慧茹微蹙秀眉,“他是你什么人?”
“说不上朋友,只是以前认识而已。听说他最近又因抑郁症复发而住院了,所以我想来看看。”奕凡看了一下时间,“最近总是麻烦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好啊,过两天等你请我吃大餐。至于这件事……因为医院规定,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人住院的具体消息——不过既然你认识他,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个病房。”陈惠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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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调的病房里,鹿鸣安静地睡着。脸色透着憔悴,一如既往苍白得像一张纸。
靠走廊的窗户上,透明的玻璃模模糊糊映出韩奕凡半张脸。
他站在墙边,沉默地看着病房里的情景。
上次在文大见到鹿鸣的时候,奕凡听到夏立问鹿鸣是不是准备送他母亲离开。这么说,欧丽云在这了。
看来,鹿鸣病得不清。
奕凡猜得到,尚鹿鸣的病情复发很可能与他有关,或许还包括夏立。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吧——在鹿鸣和夏立生活得一帆风顺的时候,他韩奕凡出现了,迫使鹿鸣再次想起曾经,再次陷入自责的深渊。奕凡与夏立保持联系,这对于鹿鸣来说无异于在夏立身边安放了□□,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可能。而结果……
鹿鸣怎么不会复发抑郁症?
抑郁症,严重时可以跟癌症相等,与死亡挂钩的心理疾病。奕凡对此是知道一些的,他甚至知道几年前鹿鸣曾经尝试自杀的事情。陷入最深的悲郁,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奕凡能够感同身受,因为曾经在竹灵的墓前,他也体会过不只一点点。
……
一种无法抑制的愧疚感开始慢慢滋生。
奕凡无法再看下去,转身迅速朝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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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去办公室!有大惊喜哦!”
奕凡走在走廊上,刘木林突然窜出来对他说。
“上次那个吴经理来了?”奕凡淡淡地问,掩去眼底的疲惫。
“不是!你去看就知道了。”刘木林叹口气,“你除了工作就不能想想别的?”
奕凡没回话,直接绕过刘木林朝前走去。
推开门,奕凡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去。
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绿萝旁,夏立正靠着沙发睡觉。
奕凡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轻轻关上门,直接忽视门外不远处龇牙咧嘴的刘木林。
放下手里的外套和车钥匙,他走到夏立面前,俯下身,端详着她的脸。
夏立脸上的创可贴没有了,皮肤和以前一样细白。风吹起窗帘,晃动的暗影在她脸上拂动。
夏立吸吸鼻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奕凡放大的俊脸,她睡意迷蒙地瞧着,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奕凡无可奈何地偏过头去,笑了笑,直起身子。
“起来。”他说。
“嗯,一路找过来,好累。我坐一会儿。”夏立仰头看着天花板,揉揉眼睛,“周远给我你的地址——可是他们不让我进来,还是刘木林好说歹说才让我进办公室的。”
是的,一路找过来,花了三个钟头,腿都跑麻了。刘木林领着她走进来时,逢人便打招呼:“嗨,这是韩奕凡的女朋友——见过吗?”
她只能是尴尬地保持笑容,接受众人善意的问好——嗯,省略好几个职业女性毫无诚意,甚至含有敌意的目光。
哦,她貌似没有否认刘木林的话——关于她身份定义的话——她忘了吗?
大概是忘了吧。
“你来干什么?”奕凡问。
夏立坐直身子,指着自己的脸。“瞧,都好了!”她是来报告这个好消息的,整个疗程已经结束,脸上的伤基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在仔细看时才会发现一处痕迹。
她笑起来,唇边有浅浅的酒窝。
“哦。”他琢磨地点点头,仿佛刚刚才发现这件事。
“起来。”他再次说道,“我可不希望你再睡过去。”
“哎……”夏立慢腾腾地起身。
奕凡突然伸手将她拉过来,用胳膊将她绕进怀里。
“你——”夏立这下子完全清醒了。
“我看看你的脸。”
他的确是这样做的。抬起夏立的下巴,在明亮的光线里看清她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瑕疵。
夏立望着他漂亮的眼眸,突然间忘了什么。
他轻轻地将唇印在她脸上曾经受伤的地方。
夏立瞪大眼睛,只听得心跳腾地快了起来。
“夏立,我累了。”他轻轻说,再次拥她入怀。他此刻只想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
他累了,看到鹿鸣洁白的病房,他累了。
他就像是一个罪人一样,他累了。
夏立最终读懂了他短短三字之中的疲惫与无奈,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她没有说话,慢慢地抬起手,安慰地拂上他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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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药力的作用,鹿鸣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欧丽云帮儿子掩好被角,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到柜子里找出了鹿鸣的手机。
她直接找到了电话簿。
一点一点地往下看,欧丽云最终记下了两个人的电话号码。
一个是王夏立,一个是方庆君。
重新轻手轻脚收拾好一切,欧丽云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喂,方庆君是吧?我是尚鹿鸣的妈妈,上次在宿舍里见过一面的……对,对。常听鹿鸣提起你的……哦,他现在情况挺稳定的,谢谢你关心……最近有时间吗?我想找你了解一下鹿鸣在学校的情况……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欧丽云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鹿鸣自己什么都不肯说,那么就从他身边的人着手。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弄清楚儿子最近是因为什么而抑郁症复发。
欧丽云,是一个母亲。
一个为了儿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