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乍现的刺青(1 / 1)
花坛里,虫鸣阵阵。
鹿鸣独自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仰着头,闭着眼。他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看上去顶多像个走累了小憩的学生,而不像是个喝过头的醉鬼。
“鹿鸣?”夏立在他身边坐下来,担忧地看着他。方庆君说尚哥晚上独自在阳台上坐着闷声不响地喝酒,然后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他手机关机。我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万一被风骚学姐拐走,那可就麻烦了。夏立你最好去找找。至于我们……很忙,dota进行时……”大晚上的,夏立在送走韩奕凡后便在学校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尚鹿鸣。
“我没事。”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那你干嘛喝酒?”夏立闻得到淡淡的酒味儿。
“大学里的男生,哪里有不会喝酒的。”他懒洋洋地说。
夏立无话可说了,于是沉默地坐着。看来尚鹿鸣心情很不好,那她就陪着他好了。过去三年,夏立很少看鹿鸣生气,或者说,他是个内心情绪很少外露的人。现在的状况……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看待有心理障碍的人?”鹿鸣突然直起身子,睁眼凝视夏立。鹿鸣的眼睛很漂亮,可此刻看上去却有点睡眠不足熬红眼的感觉。
夏立吓了一跳,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鹿鸣的反常,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没,没什么啊。”半晌,她呐呐地回答。
“蒋楠想找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品味很独特。”鹿鸣重新靠在椅背上,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
“哦,你是说这个。”夏立松了口气,放心了,“古拉前几天说蒋楠注定当个高龄产妇。蒋楠就被吓住了,然后就开始研究起这些东西。”
鹿鸣听着,突然哑着嗓子嘿嘿笑起来:“真找个有心理障碍的,够她受的。搞不好当她想披上婚纱的时候,人家抢先一步披上袈裟了。”
夏立听着这话好玩,于是也笑起来。
鹿鸣的白衬衫最上面三颗扣子没扣。他笑起来的时候带动上衣,夏立正巧从衣缝里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胸膛。
她看到的……好像是图画之类的东西,在暗影下一片黑色。
没等她反应过来,鹿鸣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哦。”
~ ∞ ~ ∞ ~ ∞ ~ ∞ ~ ∞ ~ ∞ ~
他送她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夏立还是有点担心:“你真的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看我现在跟你讲话,有一点醉的意思么?”鹿鸣反问。
夏立缓慢而犹疑地摇摇头,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见过醉酒的人承认自己喝醉的吗?”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鹿鸣举手投降,“进去吧。我回去了。”
说完话,他便准备离开。只是不凑巧地,他刚刚转身就撞上一个手端奶茶还一边看手机的女生。纸杯一歪,奶茶全部哗啦啦倒在了鹿鸣的衣服上,顿时衬衣从上到下湿了一大片,滴滴答答往下落椰果和水珠。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对不起。”女生赶紧道歉,扔掉奶茶杯子,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儿。”鹿鸣皱着眉头敷衍了一声,拉着夏立走到一边。
夏立赶紧掏出纸巾,一边递给尚鹿鸣,一边好心地帮他擦衬衣上的水渍。
擦着擦着,她停住了手。
尚鹿鸣完全湿透的衬衣贴在胸膛上,左胸上心脏的位置清晰地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图案。
一团火舌袅袅的熊熊烈火,一个黑色骷髅头居中,几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诡异地缠绕在骷髅头上。
夏立知道那里毒蛇。因为只有毒蛇的头才会是三角形的。
那么这是……
“刺青,欧美风格刺青。”尚鹿鸣似乎了解夏立在想什么,盯着她的双眼,极其缓慢地解释,“永久性的。”
“……哦。”她的头脑转不过弯来,突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放下她僵硬的手。在夏立被灌输的传统认知中,有刺青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比如黑社会老大。而尚鹿鸣胸口会有刺青——她太震惊了。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过去三年她从未见过他穿领口低的衣服。
“以往习惯在衬衫里穿背心。今天太热……也没想到会跟你见面……”
他既然不想别人看到,那为什么还要刺青呢?还刺那么诡异的图案。夏立有点懵。
“如果我说……”鹿鸣顿了顿,以提醒夏立听他讲话。
她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清澈的眼里映着他的头像,没有任何杂质。这副样子反倒让鹿鸣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静静地沉默片刻,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夏立,说着:“真好。”
真好,夏立真好。
他笑了。又是那种很邪气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曾背叛了他,亦或者,他曾经背叛了整个世界。
“鹿鸣,你不要这样笑,好不好?”夏立有点脊梁骨发冷,她嘟着嘴抱怨,“你笑得很吓人。最近你到底——”
“我有很大的危机感。”他打断她的话,飞快地说道。
“你……”夏立完全掌握不了目前的情况。
“我醉了。”鹿鸣再次打断她的话,认真地,很清晰地说,“夏立,我醉了。”
是的,他醉了。
他从未清醒……
~ ∞ ~ ∞ ~ ∞ ~ ∞ ~ ∞ ~ ∞ ~
周远再一次将夏立找过来吃饭。
他打开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同时站在门口。
夏立:“我在楼下遇到他,就一起上楼来。”
刘木林:“这位兄台,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周远:“……”
饭桌上,刘木林早就敲着筷子等上菜了。夏立则在跟周远介绍她从同学那里弄来的一小瓶药酒。
“这个抹在腰上,很有效的。听我同学说,他上次打篮球把脚扭了,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就是涂这个药酒,没几天就好了。”
“行,不错。”周远眯眼凝神盯着面前这小瓶颜色比可乐要淡一些的药酒,评价道。
夏立忽然觉得周远肯定会趁人不注意将医嘱“外用”改成“口服”。
“得让韩奕凡监督你。”她夺下那瓶药酒,伸手放到旁边的橱柜上,“不准偷偷喝掉。”
“王夏立同学,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有那个闲心,管管咱可怜没人爱的韩奕凡小盆友啊。”刘木林促狭地说道,“这个心疼啊,比腰疼更厉害。孤家寡人的,心还系在一个看的着碰不到的海市蜃楼上,你说这情况是不是活活把人憋屈死?”
夏立一愣,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刘木林的话比较难懂,但她也听出了不太好的意味。
“我从没发现你这么能说。”旁里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三个人齐齐抬头,韩奕凡冷着面孔站在桌前。
“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当演说家?何必在我手下受气?”
气氛沉重起来。夏立低下头,尽量不引人注目。
韩奕凡生气了。一个平日里几乎不曾生气的人脾气上来了。周远识趣地挑了挑眉毛,不再说话。而刘木林则开始冒冷汗了。要知道,韩奕凡一个不如意,就能将他踢到失业大军的队伍里去。
良久,貌似是觉得刘木林受的无声指控够多了,周远站起来朝厨房走去:“吃饭了,我去端菜。”
~ ∞ ~ ∞ ~ ∞ ~ ∞ ~ ∞ ~ ∞ ~
吃完饭,奕凡照例送夏立回学校。
“谢谢你送我回来。”夏立一边解下安全带,一边打开车门。
“不用谢。”奕凡淡淡回道。
他的确心情不好。整晚上都没说几句话。
刘木林吃完饭后,赶紧拍屁股走人了。周远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新闻,一边喝茶。
气氛压抑得很,夏立说想要回学校了,奕凡便起身去拿了车钥匙。夏立张了张嘴,她并不想麻烦他送她。可看到奕凡那面无表情的脸,她只好将所有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既然你和刘木林是同事……还是不要将关系闹僵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夏立说。
“我知道。”奕凡点点头,缓了一下,说道:“他有口无心,大概还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所以逾越了。”
听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到过去,夏立面色一僵,扯出笑容摇摇头:“没事儿。”
“昨天那个喝醉酒的男生还好吧?”奕凡问。他打了赌,赌那位“朋友”是男性。
“他……大学里的男生哪里有不喝酒的……”夏立借用了鹿鸣的原话,全然没感觉到奕凡话中的微妙。
“哦……”奕凡点点头,轻松地笑着,“一般喝醉酒的人很难伺候的,比如刘木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上厕所。”
“我朋友才不那样呢。我陪他讲讲话就好了。”夏立也笑着说,“我下车了,再见。”
奕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静默了良久。今晚在餐桌上,他头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刘木林……他根本不用担心,此人聪明得很,自会主动忽略今天发生的事情,明天在公司肯定又没事人一样跟奕凡熟络地打招呼。
但夏立……奕凡毫无头绪。
……
奕凡的银色沃尔沃转弯,消失在草坡之后,留下一地灿烂的夕阳光辉。
鹿鸣从女生宿舍门后暗影里走出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转弯处。
他是来找夏立的,蒋楠告诉他说夏立出去朋友家吃饭了,马上就回来。于是,他便在宿舍门口等着。
淡金色的光线里,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韩奕凡……夏立认识韩奕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