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被他松开的腕子上红涔涔的，三道指痕十分清晰，乍看下去像是被人狠狠扭缠，其实刚刚张凌根本就没用力，方蕊盯着手上的痕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他刚刚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他说的那句话——原来你就这么想我？
身旁的人温柔的问她：“你还好吗？”
不好，她一点也不好。
方蕊失神的转过去看他，眼眶里的泪水盘旋了半天，灯光晃过来，强烈的光线让她本能的眯起眼睛，蓄在眼眶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一粒粒往下掉。
他那样看她的眼神让她的心像是被揪成了一团，他怎么能那么想。
方蕊失魂落魄的往张凌离开的方向跑过去，脚上的高跟鞋跟太细，她把握不好平衡，撞上端着盘子在会场穿梭的侍者，脚磕腾一声响，她已经疼得受不住力，一屁股栽倒在地上，咚的一声响，地上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的玻璃。
她的一头柔发被洒落下来的酒水淋得狼狈不堪，水顺着发线滴滴答答的往下掉，酒红色的晚礼服被水渍弄得乱七八糟，大厅里很多人已经停下交谈往这边看过来，方蕊埋着脸嚎啕大哭。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讨论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这场酒会被方蕊这一哭彻底打乱了步伐，大厅里的音乐声已经停了下来，空荡荡的回荡着方蕊的哭泣声。
好在今晚还有金茂的员工在，何尹方的助理从二楼下来就看见众人围在方蕊身边，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周围全是碎玻璃渣滓，看起来实在是惊心动魄。
张凌跟方蕊的事情公司里的人大多都是知道的，可是这副状况张凌怎么不在她身边，更何况今晚方蕊是他的女伴，他怎么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哭？
不知道事情起因的王特助拿起手机给张凌拨过去：“张总？”
张凌靠在车子旁烦闷的抽烟，地下的烟蒂积了都快一地，心里的疙瘩非但不减，反倒更让他心挠的慌。
以前他也不相信自己有定下来的时候，可自从有了方蕊，他再没做过以前那些荒唐事，圈子里的人都笑话他，他还不是一笑置之，他心甘情愿的，是方蕊，他就认了。
可是，刚刚方蕊居然会用那样嫌恶的眼神看他，他受不了。
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拿起来看，看了眼来电显示，张凌猛吸了一口烟，扔下已剩不多的烟卷，按下接听键：“王特助，什么事？”
“您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
王特助虽说是何尹方的得力助手，可处理感情问题也是头一遭，听张凌说他就在外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掉地，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张凌：“方蕊摔倒了，您快进来吧。”
张凌一听他说方蕊摔倒了，心里五脏六腑都在疼，骂了一声操，挂断电话穿过马路回来。
刚刚进去，就听见方蕊抽抽搭搭的在哭，像小孩子没得到想要的礼物撒娇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埋头在这人潮拥堵的中心哭得声嘶力竭，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不管任何场合，她都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可是她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张凌丢下她一个人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张凌推开围观的众人，目色一紧，她倔强又瘦弱的背影，渺小娇弱到让人的心生疼。
他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过去，半蹲在方蕊面前，小心翼翼的把瑟瑟发抖的她搂进怀里，动作很轻很轻，怀里的她是那样的娇弱，瓷娃娃般，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便会碎掉。
他第二次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第一次，也是方蕊蹲在地上哭，那时候他只觉得整个心都快要碎掉了，从来都片叶不沾身的他，第一次有那种心疼的感觉，不是没有见过女孩子在他面前哭，各色妖娆的女人哪个没有在他面前上演过这种戏码，可那么多人里也只有方蕊一个，会让他这样心疼。
他抱着她，像抱小孩子一样搂着她抚背：“我没走，不哭了好不好？”
方蕊泪眼汪汪的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的像是兔子，满脸的泪痕，化掉的妆黏糊在她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只小花猫，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笑。
她的脚刚刚那一崴现在已经肿起来，他一看，心里更是难受，伸手想把她抱起来，可方蕊却拉着他的衣服袖子不撒手，他试了几次也没能把她的手掰下来，张凌无奈：“把手松开好不好，你脚肿了，我抱你去医院……”
站在他们周围观望的人此刻都是跌落一地眼镜，张凌谁不知道，B市炙手可热的金融新贵，老子是本省的省长，产业几乎覆盖大半个B市，生意手段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样一个男人居然对一个连名媛淑女都算不得的女人这么温柔，实在是诡异。
方蕊已经顾不得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看，死命的抱着他的腰，唯恐一松手张凌便海市蜃楼般消散在视线里，她哭了那么久，嗓子已经完全哑掉，说出的句子半天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张凌……张凌……你别走……我，我害怕……”
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听了这句话，心里有种情绪在酝酿，方蕊从不曾在他面前这样依附，看来这次真的是吓着她了。
“我不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他捋了捋她前额凌乱的发丝，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轻轻吻了吻她。
方蕊慢慢松开了紧紧交握在他背后的双手，任由他搂着她抱起来。
出了大厅，方蕊埋在他怀里悠悠说了句：“我是爱你的。”
声音是那样轻，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心脏漏跳了一拍，灵魂仿佛被攫住，蓦地停下了脚步。
他迟疑着，好半天不说话，可他分明听的很清楚，她说爱他了是不是？
“你刚刚说什么？”
方蕊卷翘的纤睫覆着黑眸，只是安静的靠在他身上，仿佛千万种情绪浮过心头。
许久，她抬眉，一字一句那样坚定，“我爱你。”
原来他真的没有听错，他真的没有听错！
原来真的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回事，感情一如是。
……
车子里，林清转过头去看何尹方，薄唇紧抿，眉间不知什么时候拧出了一个深陷的川字，她知道，每次他一有这种表情就是心里极为生气，他一向是内敛的人，情感丝毫不外泄，常常都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扭头去看窗外，一盏盏路灯在她面前晃过去，弥漫幽暗的光线散在空气里，越来越稀薄的淡在视线里。
她迟疑着伸手去抚摸他凹陷的眉心：“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挡住了视线，他放开右手握着她按到自己的腿上放着：“我没气你，我只是气我自己。”
林清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你别怪自己，你这样我会内疚的。”她一声柔过一声，头低低的埋着，盯着自己赤着的双脚，他干嘛要把她的鞋脱掉啊，她根本就没有崴到脚的。
前面是红灯，性能良好的路虎慢慢停了下来，何尹方按开了车窗，冰凉的气流灌进来，听得到呼呼的风声，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害怕她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何尹方侧过身去死紧的抱着她，恨不能揉进自己身体里，他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别离开我。”
她沉默不语。
信号灯转换成绿色，他还抱着她不松手，后面的车子等的不耐烦了，鸣笛声刺耳的灌进他耳里，他才渐渐松开她启动了油门继续开车，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鸣笛声里，他没有听到，她说：“尹方，我想我是爱你的。”声音太轻太轻，完全淹没在漫天尖利的鸣笛声里，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敢确信，那低低的声音里不像是承诺，反倒像是求证，她真的爱他吗？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错过的。
她曾经那样辛苦的爱过一个人，爱到割舍时只感到身上的肉被一刀一刀剜去，痛不能吟；这一次，幸福来得似乎太容易，容易到让她已经没有勇气轻易触及。
如果当时的红灯再长一点点，如果她能够再大声一点点，如果……都不会是后来那样的结果，可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黑暗里，前方的视线里光影流转，她低低的埋着头，无意识的绞着手指，外面呜呜的声音随着车子奔驰，而他们，却沉默得无以为继，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竟是不敢开口。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开不进去，他熄了火：“下车吧。”
何尹方打开后座的车门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眼里爱意缱绻：“走吧。”他用力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握着，她小小的手掌被他整个包在掌里，从他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
开了门回到家，灯啪的一声被身边的人打开，漆黑的屋子里充盈着柔和的光线，她从鞋柜里翻出才买回来的新拖鞋递给他：“不知道你穿多大的码，我看着买的，你看看合适不？”
她眼光很好，柔软的羊毛拖鞋穿在他脚上刚刚好。
身上的礼服箍着她很不舒服，林清去卧室里换了居家的衣服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何尹方陷坐在沙发里，手指轻轻搭在那白色的盒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发出啪嗒啪嗒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小鼓敲的声音。
林清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模样，他的手指很长，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画面美好的让她呆顿了好久才走过去，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整个人腻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靠着：“尹方，你今天别走好不好。”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的，晃了晃他的手臂。
他震了一震，良久都不说话。
好半晌，林清才听见他的声音：“好。”
何尹方只说了这一个字，她小小的脑袋偎在他肩上，他左手插过去搂她在怀里，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他抱得太紧，很久都不松手，不一会，林清感觉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稍稍往外挣了挣：“尹方？”
何尹方这才松开她，宠溺的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去洗澡吧，你今天累坏了。”
洗完澡出来，何尹方已经靠在沙发垫子上睡着了，这几天他是真的累坏了，林清悄悄走过去，怕太大声吵醒了他。
客厅的空调发出呜呜的声音，懒洋洋黄色温暖缱绻的灯光下，她双手支着下巴，盘腿坐在地毯上看何尹方。
外面是寒冷的冬夜，可在这个二十八层的小小空间里，空气里流淌的温柔一寸一寸滑过林清心尖，幸福，原来就是这么的简单。
只是看着他俊朗的睡颜，她就已经这样满足。
林清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睫毛，明明是男人，可他的睫毛怎么比女人的都还要长啊？
她靠得太近，身上沐浴过后的玫瑰芬芳盈盈荡在空气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很香。
他舍不得睁开眼睛，由着林清在自己脸上乱摸，纤长的手指顺着他□□的鼻尖滑下，停留在他薄抿的嘴唇。
何尹方温热的呼吸均匀的喷在她指背，她慢慢拿回了放在他唇上的手指。
他抓住她停留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撑起身体把她拉起来，林清踉跄了一下，歪坐在他腿上。
他从背后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头靠在她肩胛上，闭着眼睛蹭了蹭她柔软堪比婴儿的皮肤，懒懒的问她：“你诱惑我？”
林清被他一字一句吹进耳里的字句弄得很痒，连连否认：“没有啊。”
他却不罢休，非得得到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答案：“那你刚刚为什么摸我，恩？”
那个恩字被他拉的很长，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气息，林清顿时手足无措：“我……”她答不上来了。
何尹方睁开深沉如古潭的眼，薄唇微翘，把怀里的人紧了紧：“清儿……”
林清转过头看他，他理了理她前额那几缕卷起的短发，捞过放在桌子上的白盒子：“打开看看。”
林清扯开盒子上精心缠绕的缦缎蝴蝶结，疑惑的看了看何尹方，打开盒子，她真的被他的心思惊呆了。
宽大的盒子里，一件晚清式旗袍仔细的叠在里面，她轻轻捧起来，衣领上的盘扣做工繁复，不同于普通的一字盘扣，粉淡的蓝白二色被卷曲成鱼尾的形状，做成斜襟双色的旧式盘扣，镶在衣领上浑然天成，锦缎料子温软轻薄，暗拉提花的纹泽很眼熟，林清对上何尹方笑意岑岑的眼神，这不是上次她陪他一起去挑的料子吗？
淡蓝色的料子被裁减成无袖高领的旗袍，下摆斜上来盘丝金线细细蜿蜒绣成的妖冶芍药，蕊心停留一只振翅欲飞的粉蝶，悬而不发，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整件旗袍已过脚踝，镶滚的工艺繁复堆叠，林清只能呆呆的欣赏，脑子里只想得到漂亮、好看这样的字句，哪里能够形容这件衣服的妖娆曼妙。
衣服的料子是陪何尹方一起去买的，当时她看到账单上后面长长的一串零已经咋舌，可今天看见成型的衣服却觉得只怕工艺费比这料子本身的价值更是不菲。
何尹方站在她一旁笑意温柔的看着她，执起她一只手吻了吻：“去试试。”
林清摇了摇头：“会弄皱的？”
“傻子，本来就是给你做的，我本意是今晚让你穿这件去晚会的，你居然给我穿了露背装去，我都快被气死了。”
林清被他一番说辞说的脸红，羞涩的低下头去，觉得很有必要跟他解释那件礼服的事情：“那衣服不是我自己挑的，是方蕊她自作主张替我买下来的。”
原来如此。
何尹方把她往卧室里推：“去换上我看看，恩？”
“好。”她捧着衣服进去，轻轻阖上了门板，好半天，林清都只是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他实在是太能制造惊喜，她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浮在云端。
换好衣服，林清站在镜子前看自己，鬓角红线斜上眉梢，肌肤如玉，一双长腿将露不露，掩在狭长的下摆里，整个人明媚如朝霞春水般清新。
很久很久，她才迟疑的打开卧室的门，赤着脚一步步慢慢走出去，腰部收线很好，林清整个人碎步移花的走过去，停在何尹方面前，他连表情都没了，只一双眼深幽的看着她。
何尹方显然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林清，看她含羞带笑的娇小模样，他竟忍不住想一吻芳泽。
他拿出手上握了很久的那支簪子，在她脑后随意挽出一个歪斜的髻，簪上那支镶满细碎流钻的铂金簪子，她整个人美好得像是装盘精致的西式餐点，让他只想裹入腹中。
林清略带不安的抬起头看何尹方，他灼热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受不了的偏过头去。
下一秒，他已经吻上来，猛烈地攫住她温软芬芳的唇舌，林清没想到他这样突然的袭击，张口想叫他，他却乘机搅入她的口腔，托着她后脑勺一点一点蚕食口里的温香。
林清被他吻得喘不过起来，只能完全随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空气越来越热，她神智已经有些轻轻的错位，轻吟出声。
他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暴戾的踢开卧室未阖上的门，轻轻把她放倒在床上，双手撑在她两侧，林清整个人就这样陷在他的桎梏，他魅惑狂乱的看着他身下的人，呼吸已经渐渐不稳，他粗喘着气，眼里猩红的欲望被她勾起来，下一秒像是就要喷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