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这次的事情最终还是平息下来，何尹方素来人脉广络，耍一些手段来扫清障碍也无可厚非。
有时候想来，他这个人，狠起来真的是不要命。
当初那些袖手旁观等着看何尹方笑话的人，现在都十分头大。
林清突然想到五年前的何尹方，面对公司那些董事时的锋芒凌厉，这些个抽身事外的合作方，啧啧，只怕他没这么轻易原谅。
不过林清到底还是想错了，生意场上的事情本就是一潭太深的水，纵然她已经在职场上打拼了五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看穿的。
合作方的施压，何尹方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表露，本也明白彼此不过就是一买一卖，金钱关系而已，哪里谈得上情意，根本没有必要怀恨。
现在的何尹方，跟五年前相比，少了一些浮躁，更加的内敛，当初的锋芒更多的变成了如今的沉稳，。
何尹方站在公司顶层的落地窗前，俯身往下，一城一景，这样的角度看下去感觉整个城市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一支烟在手头还没燃尽，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方蕊打来的内线：“何总，林董说有事想见您一面。”
他刚刚的好心情突然有些被破坏：“告诉他，我在批示文件，没空。”
何尹方拿起桌面上的财务报告看，金茂如今在本市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但是发展方向太单一，这样很容易便被掣肘，这次的事就是一个警醒，他在想，也许该重新考虑一下未来的路了。
上次的小小试探让林清那样阵脚大乱，他知道，那是她心里的伤，虽然他不想这么快出手，但是他还是想对她残忍一些，只有揭开原来隐藏的伤口，她才能够完全痊愈，才能够彻底把那个人放下。
不然，他该如何才能够走得近她的心？
但是，何尹方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他向来喜好风险，但如果赌注是林清，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有没有这样的风度。
他必须走这一步，不管结论如何他都愿意接受，心有旁骛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于他而言，要么是全部，要么什么都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在忙碌，林清倒是忘了把两件外套还给何尹方，月底一到整个会计部门都忙翻了天，她是经理，重担自然都压在她身上，位置越高，身上担负的责任也越重。
等到事情稍稍松活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了，天也渐渐冷下来，黄金周这种奢侈的假期向来跟她绝缘，她本也不喜欢清闲的日子，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转啊转，很难得有休息的时候。
快下班的时候仍然免不了被何尹方叫去处理相关事宜：“林清，上来一趟。”
他一向干净利落，不多说一个字，她倒是已经习惯了。
林清拿起桌面上已经重新整理好的成本预算报告，匆匆上了楼。
林清与何尹方的办公室仅仅相差一层楼，他在40层，耸入云霄的高度也正是林清喜欢的顶端，每次去何尹方办公室，她都会偷偷从落地窗往下看看，她喜欢那种站在顶端俯身往下的感觉，何尹方也是如此。
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的小会议厅里面，何尹方认真看着林清刚刚赶出来的报告，按照林清统计的数据来看，上一季度公司的业绩水平有所下滑，跟回扣事件也有莫大的牵连，何尹方越听越火大，这个林启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新帐老账他是要彻底跟他算算了。
好在成本控制做的不错，总算是没有亏本，这也是林清乐见其成的，她是不愿意因为业绩影响今年的年终奖的。
等到两个人把所有要解决的问题处理完已经下午两点了，说了这么久，错过吃饭时间也忘了。
“何总，上次你跟我说公司跟寰宇接下来有个合作案，这个是我根据两家公司的情况整理出来的预选方案，可能做的不好，您先过目。”林清把自己带来的另一份文件递到何尹方手中。
他倒是没想到她这么仔细，自己不过是跟她提了一下相关事宜，她便留心做了这么完备的方案，何尹方简略翻了翻便心里有了数，虽说方案还有些不太完善的地方，稍加润色便会很完美，她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实在让他有些心疼。
何尹方拿起手边的笔，在几个地方略微圈点了一下，简单批示了几句，林清想了很久也没有对策的问题，何尹方只看了一眼就想出解决办法，他的洞察力真是让她佩服。
林清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略微泛白的手指很修长，笔尖一转，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苍劲有力，看的林清失了神。
“把这几个地方改一下再拿来给我，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批示签字后，何尹方合上了这份报告，又重新交到林清手上。
何尹方做事一向如此，一点不拖沓，说话间起了身，转身拿了座位上的外套：“走吧，先去吃饭，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见林清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何尹方又重新说了一遍：“我们走吧。”她这才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两个人一路沉默，到了公司门口何尹方才开口：“你在这等着，我开车过来，先去把饭吃了，我有点私事找你帮忙。”
他在附近的会所停了车，看到名字林清大概有些印象，这算得上是B市最好的私人会所，里面的会员非富即贵，她也只是偶然从方蕊口中得知，自己倒是从来没来过。
这一次跟着何尹方，倒是长了见识。
她轻笑了一声，为着他的大方，也为着自己的少见多怪。
何尹方简单交代了一下前台，便领着林清进去，在堆砌反复的过道上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何尹方定的包间。
进去一看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刚刚过道上仿古堆叠，已经让林清大开眼界了一番，没曾想这里面比外面见到的布置得更加精致，粗略扫视了一番，她觉得这里布置的很有心，是她喜欢的书香风格。
在她一侧的何尹方替她轻轻推开了座椅，好让她入座，这样绅士的举动让林清颇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阻止：“何总，我自己来就好。”
她的肩头被他轻轻按下，整个人失重落入座位：“这是我该做的，坐下就好。”何尹方的声音略带魅惑霸道，轻轻飘在她头顶，她小小的心思有些被惊扰，不禁红了脸。
何尹方在她另一旁落座，一旁的女服务生估计是新来的兼职学生，面目轻巧，哪里见过何尹方这样的俊朗男人，只是侧目悄悄瞄了他一眼，整个人眼里就溢满了仰慕之情，小脸红到了脖子根，胸上一起一伏，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一番变化被坐在何尹方对面的林清看得清清楚楚，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对何尹方扬起的笑容也僵在嘴角，不知该怎么调整自己的表情。
何尹方顺着她的眼神偏头看了一眼，对林清表情的变化有些明了是为何，心情突然有些愉悦，看着林清吹鼻子瞪眼的表情，真是很受用。
他想，林清对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吧，否则，她脸上怎么会有这种貌似吃醋的表情呢？
沈从文说，爱情像半开的花，含笑着羞涩，还有淡香盈盈。
身体的感触总是先于理智，林清这样一副可爱模样，落在他眼里，全是柔情脉脉。
她这样的表情，让他突然就想到这句话，真是含笑羞涩，淡香盈盈。
这样暧昧的话自然不能告诉她，他突然有些想看看她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只怕是会满脸绯色，气急败坏，然后夺门而逃吧。
想到这些，何尹方心情大好，看她的眼色温柔许多，右手伸出去覆上对面娇人十指交握的双手，用力的握住：“别胡思乱想了。”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偏偏林清是听懂了，本就绯色满面的脸此刻更是快烧起来，被何尹方握住不得动弹的双手也开始发烫，整个人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像是一股电流击过心间。
她小小的心思哪里能瞒住他，知道她是害羞了，也不敢再逗她，万一她气急逃跑，只怕是追不回来，这损失不划算，他这么精明的商人，断然不会做赔本买卖。
交代服务生拿来菜单的时候，何尹方顺势轻轻松开了刚刚握着林清的手，不着一丝痕迹。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的各怀心思，何尹方心情大好，林清却为着自己不合时宜的错误表现暗自懊恼。
林清是一个不太能够隐藏自己心思的人，生意场上虽然精明干练，生活里却依旧是个糊糊涂涂的单身女子。
可偏偏，何尹方就是爱极了她这副小女人的模样。
想到她刚刚的表现，他低沉愉悦的笑了，面目清俊。
林清听到他轻笑的声音，头微微耷拉着，隐约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也不敢抬头看他，就这样默默吃着，好在碗里还有足够的饭菜，她不必抬头面对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
何尹方的手机响了，声音一直充斥在房间，他却好像没什么心思接电话，就这样放任着音乐一直响着，可偏偏电话那头的人异常执拗，一直没有切断。
何尹方是个很注重生活细节的人，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手机铃声，五年，整整五年，他手机里的曲子一直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支哀婉的曲子，她弹过很多年的钢琴，自然知道那曲子代表的是什么。
林清心想，这支曲子，应该对他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吧，否则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丝毫改变呢？
她突然想到上次公司召开紧急会议时，他看到她的字迹时流露出的神色，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支曲子也没有这么简单，也许，她的字迹，他的曲子，背后有一个不为她所知知的故事，或许，是个爱情故事？
何尹方被那铃声闹得很不愉悦，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看了看，似乎是不想接的人。
不过，他最后还是按了接听键。
林清搁了碗筷，本以为他要起身出门的，没想到何尹方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一只手还拿着筷子，在宫保鸡丁里轻轻挑了挑，动作颇有教养，然后夹了块鸡肉放到林清的碗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搁下自己的筷子，静静听着电话，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只在中途偶尔停顿，似乎在思考对方说的话。
何尹方接着电话，林清不好打扰，安安静静的坐着，精力也集中在何尹方跟这通电话上面。
电话似乎是海外打过来的，何尹方开口，说的却是英文：“Are you OK? Don’t worry, I will come there Tomorrow, OK?”
林清也留过学，他的语速其实很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听得很清楚，他说他明天会去陪她。
那个她?
许是这个包间太过静谧，，从听筒中传来嘤嘤的抽泣声，飘到林清耳里，她一愣，高速运转的脑子顿时也抽空了，何尹方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理智迫使她不要再继续往下想，因为她害怕事实跟她内心的想法一致，可那样她怕自己接受不了。
可是林清却忽略了一个更为重要的关键，自己到底接受不了什么，又到底是在怕什么。
其实很多时候，情感总是先于理智，林清没有想过的问题，其实早在她的一言一行中暴露殆尽。
两个人，其实不是没有感情的吧，哪怕只是暧昧，但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了，这已足够说明问题。
林清不知道为什么何尹方没有避开自己接电话，心里也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电话那头哭泣的女子是谁？她是什么人？最为重要的，她跟何尹方是什么关系？
她心里想知道的，其实不过是最后一个问题而已，偏偏还要自欺欺人的搬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尹方结束了这个对林清来说略为神秘的电话，她却还是微微发着呆，侧着头，眼神游离在窗外，好像在看着什么，可她却丝毫没有捕捉到自己想关注的东西，她的心思完全集中在了刚刚的电话上，别的，什么都容不下了。
“林清，不好意思。”何尹方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却对她没有丝毫解释。
听到他的声音，林清终于将视线收回，扯了个笑脸：“哦，没事。”
殊不知这个笑脸在何尹方眼里看来比哭还要难看，她实在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若是刚刚，他会为了林清这副样子欢欣雀跃，可现在他心里丝毫没有别的心思了，跟林清一样，他的心思完全集中在了刚刚的电话上，饶是他这么冷静，也慌乱了神色，他心里，一样是很迷惑，她打这个电话到底有何用意呢，难道真的这么简单吗？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这顿饭下来，气氛变得异常的冷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刚刚骤然上升的气温现在急转直下，冷凝成冰。
何尹方叫来服务生买单的时候已经过了公司下午上班的时间，她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三点十分，不得不稍加提醒一下顶头上司：“何总，时间很晚了，我们该回公司了。”
毕竟她也只是拿着卑微工资的员工，无辜旷职意味着年终奖又要少掉一大笔，虽说是陪着总裁进餐，可毕竟员工考勤的工作是人事部负责的，何尹方也不可能特地为她交代些什么，一切的苦果还不是她一个人尝，林清虽然不聪明，不过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恩，我知道，我有些私事拜托你，下午不必回公司了，我已经交代过人事部了，不用担心。”何尹方对她的提议似乎没什么心情，甚至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错过了林清脸上错愕的表情。
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为自己交代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样也足够让林清惊讶了。
“哦。”林清只能机械的应答着。
原来何尹方说的私事就是让林清帮他挑一件礼物，直到上车林清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是老板做派，他一句话她就得鞍前马后，不由得轻嗤了一声，有点小小不满。
“何总，是给什么人挑礼物呢，是合作伙伴还是……”她突然有些疑惑，帮合作方采购礼品这种事不是一向交给后勤部的吗，什么时候需要劳烦他亲自前往呢？
何尹方开车的时候一向小心翼翼，甚至车上连音乐都没有播，现在也一样，回答她问题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偏过来看她一眼：“后天是我母亲生日。”
这一开口倒是叫林清一愣，没想到后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林清的母亲很早便离开她，她脑海里对母亲的印象也只剩下几个模模糊糊的片段，这么多年，她的记忆也越来越淡，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彻底遗忘自己还曾经有个美好的家庭。
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曾经沧海。
她始终忘不了的一件事，是母亲服下安眠药时对她说的一句话：“小清，要记住，爸爸是被害死的。”
这么久，她耳边又一次响起母亲那绝望冷漠的声音，连带着母亲的脸也一点点清晰起来，她不由得有些头疼，手指覆上太阳穴轻轻按了按，这样好过了一些。
每一次，只要她想起自己的家庭，都会头疼心悸，那对她来说不是一段阳光的日子，连带着童年生活都始终笼罩在阴暗之中，她有些冷淡的性格，也跟这些事情有些关联。
看林清久久不说话，何尹方这才偏头看她，她一副头疼的表情正好落在他眼窝深处：“怎么了，是不是我开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