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一道响亮的声音让询问不休的浩轩和齐伊络同时愣住，呆呆看着自己扬起的手，再看看脸上明显浮着红印的浩轩，齐伊络内疚自责地蹲下来一把抱住儿子，一直强忍的泪水在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她抱着儿子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愧疚都发泄出来，边哽咽着对浩轩说：“对不起，对不起，浩轩，妈妈不是有意要打你的，对不起……”
浩轩从没看过这么悲哀的母亲，他用小小的胳膊环住齐伊络：“不要紧，是浩轩不好，妈妈也很疼吧？”他问着，手指小心翼翼摸到齐伊络被沈顾岑扇了一巴掌的右边脸颊上，微凉的手指，仿佛是冰块，敷着伤。
齐伊络越发后悔自己的举动，而在不久之后，她的这种后悔愈发深重，几乎悔不当初。
在他们上演这样一出闹剧的同时，安意被转移到普通病房，程方宇寸步不移地紧跟而去，甚至不及打个招呼。
程重拉着沈顾岑要过去，沈顾岑不舍地回头，目光直直落在浩轩身上，最终叹了口气，跟上着丈夫的脚步。
“浩轩不哭，不哭了！忘了叔叔跟你说的男子汉是不哭的，小男子汉也是一样。”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周若然看她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声。
果然浩轩一听他这话赶忙擦干泪水，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强调说：“我不哭，我是小男子汉！”
“是，小男子汉！”周若然笑着抱起浩轩，顺手掏出条手帕向齐伊络递过去。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帕，齐伊络稍微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接过，捂住红肿的眼睛，低头道谢。
周若然笑了笑，摸摸浩轩的脸，微微的红，摸顾着过一夜就该没事了。其实齐伊络那一巴掌并不重，她那么爱这么孩子，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也是克制又克制，舍不得伤了孩子。
擦干泪水，齐伊络要将浩轩抱过来，周若然侧身避开，口里道：“你太累了，没有力气。”
齐伊络本欲反驳，但念及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好放弃。抬头四处去看，眼里蓄满疑惑。
“人已经走了。”周若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开口，一手搂着浩轩，一手很自然地抓起她的手，“我们也走吧！”
不等齐伊络反驳，他瞥了眼浩轩：“这么晚，你不想回去浩轩也该睡了。”
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齐伊络拒绝的话，加上这一晚的事情这的太多太不及防范，身心俱疲。就这么让周若然拉着自己离开。
电梯很快来了，载着他们三人离开这场是是非非。
电梯门关上的一刻，终于忍不住从墙角站出来，方峻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不禁苦笑。
齐伊络抬头寻找他的时候，他是刻意躲起来了，为的是不想她看到自己。
当看到齐伊络倒下的一瞬，他就恨不得奔过去抱住她，可惜的是抱住她的不是自己而是周若然。
隔着重重人群，他远远看着他们，感觉像是在看一家三口，那样的亲密仿佛已经容不得任何人进入。
在那一刻，他才终于决定放弃。
手里的电话再次振动，他甩着头，朝于电梯相反的方向过去，那边病房里还躺着一个等着他来照顾的女人。
周若然开车把齐伊络母子送回家。
经过一晚的折腾，浩轩躺在齐伊络腿上昏昏欲睡，一只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袖。同样疲惫不堪的齐伊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路都不曾开口说过话。
停下车，周若然回过头去，以为她睡着了，探手要去推，不防齐伊络霍地睁开眼，两眼直直盯着他看。
“到了。”周若然收回手指指车外面。
齐伊络了悟地点点头，口里客气：“谢谢你。”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周若然微笑着说。
齐伊络不去看他，低头摇了下浩轩，轻声道：“浩轩，醒醒，到家了我们上楼去。”
“不要，我要睡觉。”被吵醒的浩轩困顿嘟囔了句，翻个身还要继续睡。
“浩轩，回家再睡，想起来啊。”齐伊络又试着摇晃了他下。
“算了，让他睡好了。”周若然突然插嘴，“刚哭得那么厉害，这孩子也累了。”
听了他的话，齐伊络的手顿住，着实不忍吵醒儿子，可要是不闹醒他，她实在没有那本事能抱着他从车子里下去。
仿佛看出了她的为难，周若然主动提出：“你等下。”说着他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探进半截身子小心地把浩轩抱起来，到底是男人，力气就是要大些，齐伊络勉强才能抱起的浩轩，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对于他的殷勤，齐伊络不想拒绝，因为她确实是需要他的帮助。
撑着座椅要站起来，被浩轩压得久了腿脚供血不足，一动居然发麻了，脚一软重新跌了回去。
看她迟迟没下车，周若然稍稍欠身，隔着车门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摇摇头，转念一想，她进而补充道，“是脚麻了。”
周若然没有坚持，她撑着座椅慢慢挪出来，脚底板像是被万千蚂蚁在咬，又麻又痒，扶着车门用力跺了几下脚，一阵密集的麻痒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把浩轩给我，他挺沉的吧？”伸手跟周若然要人，结果落了个空，齐伊络疑惑地看着他，不悦地抿住唇。
周若然扭过头去，打量着她家楼栋的电子门：“男孩子这个时候长身体，沉点也是正常的。走吧，我送你们上去。”
“周若然，”齐伊络停在原地，不愿继续跟他纠缠下去，兀自坚持，“把浩轩给我，我能抱他上去的。”
“你？”周若然转回头来，望着她的眼睛弯起来，“你不是脚麻？确定还能有力气。”
“当然。”她不肯示弱，逞强地上前一步要从他手里把儿子接过来，结果才走了一步，脚发麻居然连脚脖子也僵硬了，整个右脚像是踩进一团棉花里，找不到着力点，差点没把脚给扭了。
“小心！”周若然眼疾手快用肩膀撑住她，齐伊络下意识里攀着他的肩才维持住平衡，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齐伊络先松开手，小心翼翼往后退了步，确定自己没有问题后才开口：“我……”
“齐伊络你一天不逞能应该没有关系的吧。”被她蓦然推开，似乎还有香水味在鼻端轻轻摇曳，周若然不待她回应抬步就往前走。
他反客为主的态度让齐伊络无法，只得认命地跟在他后面，却突然听到他低声说了句：“LOVE IN PARIS.”
“你说什么？”
“带了门禁卡快开门吧！”
尽管齐伊络并不认为自己之前听到的是这一句话，但看周若然理所当然的神色，她聪明地闭口不再多问。
本来计算好，让周若然把浩轩送上楼，就客气地请他离开，不过在看到电梯门上贴的一纸通告，齐伊络有种无奈又庆幸的感觉。
回头去看周若然，本以为在他身上能看出情绪变化，但周大少只是潇洒地转了个身留个背影给她，边往楼梯间走，边对后招呼着她：“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是17楼吧？”
“你……”齐伊络想说点什么，才一开口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干脆打消了所有的想法。
一开始周若然的速度还是不错的，流星大步地往上跨，等上了十二三层，速度缓下来很多，时不时停下把抱在怀里的浩轩往上掂一掂，动作说不得温柔，但也不至粗鲁，浩轩始终趴在他身上歪着头睡得香甜正酣。
“歇一歇吧！”趁周若然停下，齐伊络喘着气赶上。
周若然瞄了眼她，没有吭声，下一秒继续抱着浩轩往楼上走。
齐伊络来不及再歇气，攀着墙壁尾随着继续往上爬。
终于爬到一十七楼的瞬间，齐伊络有种手脚都不是自己的错觉了。抢在周若然前面推开楼梯间的门，她忽然怔住。楼道里被重新清洁过，地砖上干干净净，没点血渍都看不到，干净得仿佛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堵在这干什么？拿钥匙开门啊。”越过她肩头扫了眼，周若然蹙着眉头出声。
在他的提醒下，齐伊络恍然醒悟，边“哦哦”应着，边掏钥匙开门，等她把门打开周若然大摇大摆进去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样的情形很不对劲。
把浩轩在儿童房卸下，周若然捶着手臂走出来，边问：“有水吗？”
“有的，等下。”齐伊络点头，到厨房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入手清凉，比体温略低，周若然扭开瓶盖仰头猛灌了几口，半瓶水下肚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抬眼瞧见齐伊络张正注视着自己，他笑笑，摊开手脚在柔软的沙发上倒下。是真的倒下，整个身体瘫软地陷到沙发里，平时就算是去偶然去一趟健身房也没有这么强度的锻炼。
齐伊络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让他抢了先：“刚把你家宝贝疙瘩护送回来，就想让我滚蛋？”
“别说得我那么没人性。”心思被洞穿，齐伊络扭开避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去看看浩轩。”
“别走。”周若然探手拉住她，闭着眼睛说，“他已经睡着了，你别一去又给吵醒了……咱们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后半句在她唇齿间绕了下，终是没有说出来，“谢谢你！”
“我说过对我不用这么客气。”周若然手微一施力拉着她在侧边单人沙发上坐下，“不过你也肯定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回应他的是沉默。
齐伊络半低着头，一手支在叠起的腿上，捏着眉心，忙乱了一晚上又碰到电梯维修爬楼梯回家，平时盘得整齐的头发此刻微带凌乱，细碎的头发从盘发里散落下来，一小缕一小缕的，合着她此刻的神态，显出几分平时少有的柔弱姿态。
“想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周若然看得一会，鼻端又飘来清甜的香水味，他侧头避开来。掏出烟盒跟打火机询问，“介意吗？”
“给我一根。”
分给她一根烟，周若然先替她点燃，再给自己点火。
深吸了口，红色的火光一闪，瞬间旺盛，顷刻减弱。两个人各自倒在沙发上抽着烟，直到一根烟快要到头，齐伊络才慢腾腾出声：“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休息够了的话就早点回去吧！”
“齐伊络，你为什么总是喜欢逞强？偶尔软弱一次不行吗？”周若然猛地睁开眼，丢掉烟头，语气近乎指责地道，“当初你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解释。”
不知是他神色太过认真，还是语气太过严肃，齐伊络心跳顿了下，随后掩饰般地笑笑，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解释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那时候说的都挺正确的。”
“包括那句一脚踏两船，玩弄感情吗？”周若然冷笑，眉眼带着隐约的恼意。
齐伊络怔了怔，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当时他确是有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个时候周若然误会她和程方宇的关系，当时年少气盛，加之他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惯了，一时间口不择言自是什么狠话气话都说得出口。
想起这些来，她叹了口气，弹指把烟头摁灭，不欲再往下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还翻出来说什么。”
她总结性的语气，让周若然很不舒服，但细细观察她的面色，一片疲倦，右边脸颊还红红的，有些肿，晕黄的灯光下居然有了几分潦倒颓然。
他的手接触到脸颊时，齐伊络先是一怔，随即要侧头避开，周若然开口：“别动。”她真的就没有动，任由他手慢慢摩挲，微凉的手指带来一丝清凉，也夹杂着烟草味，却并不刺鼻，恰到好处地将燥热都安抚下去。
“为什么不躲，明明能躲开的。”
“哪有那么容易。”苦笑一声，她低下头去，“我都没想到她会打我。”
“是真的没有想到？”
齐伊络沉默着没有作答。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安意这胎是个男孩，程家上下都很高兴，她有时也会抱怨，但我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就连抱怨都是那样的甜蜜。可是现在……”
“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看出她情绪波动，拍了拍她的手，企图安抚。
“你不懂。”她摇头，苦笑，“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医生说她以后恐怕都没办法怀孕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何况……何况她还是因为我才……”
“想哭就哭吧！大不了我借个肩膀给你。”
没有因为他难得的玩笑话而回应他，齐伊络只是叹息：“我没有想哭，只是觉得对不起她，只是觉得……愧疚。”
“所以你就由着那个女人打你。”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话题重新转回，齐伊络面对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