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窗外烟花炸响的声音此起彼伏，一蓬又一蓬烟花起起落落，在天空只留下瞬间的绚烂便随即化为灰烬洋洋洒洒坠落。
灯光黯淡的房间里，男人手夹香烟侧坐在飘窗上，一脚曲起，另一条腿斜斜搭在边缘，深蓝牛仔裤腿下没有穿鞋，直接露出光着的脚，宽大的白色套头卫衣罩在骨骼匀称的身体上，右边袖子挽起一截露出手臂，肌肤微黑，泛着健康的光泽。
烟雾袅娜，斜上方正是一盏射灯，晕黄的灯光似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目光悠远，仿似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
从浴室出来的吴洁寻来时怔了下，心头莫名升起种浓重的失落和无力捕捉的彷徨。
待男人转过头来时，她下意识地漾出笑，把刚刚那些不良情绪掩藏起来。
“若然，你在看什么？”从背后抱住男人，吴洁亲昵地把头埋在他后颈，仅着浴袍的柔嫩身躯紧贴着男人强健的后背，弯成一道优美弧线。
“别闹。”周若然开口，反手推了下吴洁。
吴洁乖顺地松开他，抿了抿嘴，她尚未干透的头发贴在他白色卫衣上留有浅浅的水痕，可她对于周若然来说究竟算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这个男人太过优秀，同时心思也太过深沉，面对他，向来左右逢源的吴洁也频频失策，越是相处，越是难以放弃，也越是无力把握。仿佛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她不断沉沦，而他始终远远站在岸边。
被心里的想法惊到，吴洁移开目光，循着他注视的方向，试图探寻出是什么抢夺了他的视线。
可是窗外什么都没有，因为是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透亮，视线所及范围内除了烟花便是这一幢幢亮着灯的楼房。
“吴洁，走吧！”周若然突然出声，吴洁连连点头：“好啊！我去换衣服。我们去哪？”
“不是我们。”闻声回头，仿佛她的话很好笑，嘴角往上勾了勾，“是你该回去了。”
“若然，我……”吴洁想说什么，但触及他黑沉的眼眸，到口的话又统统咽了回去，换上乖巧柔顺，她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从鼻子里哼了声，周若然转回头，继续欣赏他的风景，不再理睬吴洁。
站在他身侧，两只手相互拽着，纠结了一会，她黯然转身，毫不避忌地褪下浴袍，换上自己的衣服。心里不是没有期望他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会突然转过身来抱住自己给她一个深吻，以此安抚自己不安的心。
但是直到把围巾帽子都打理好，他依旧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心底失落，她深吸口气，猛地抱住他在脸上狠狠亲了口，不待他出声，道了句“新年快乐！”便匆匆出门。
大门“砰”地关上，周若然终于转头望着吴洁离开的方向，眼里似有什么被触动到闪了闪，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是会心痛的，可惜她不会，从来都不会……”一直紧握的左手摊开，屏幕亮起，没有电话或是信息显示，猛地他抡起胳膊把手机往地上一砸，手机脱手的瞬间，他没能注意到屏幕闪了几闪，于顷刻间，手机应声落地开花……
香烟燃到尽头，周若然方觉得烫手掸进烟灰缸里，看了看地上被“五马分尸”的手机，目光黯了黯，还是起身捡起重新组装起来。
Nokia的手机质量还是没得说的，两年前的款，上面刮擦累累，以致看起来年代要比实际久远得多。
紧握手机，指腹在上面的刮痕摩挲，每一道都如此清晰。
忽然手机响了，周若然放开，从桌上摸到另一台新款手机。
“儿子啊！现在干什么呢？”
周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听得出心情不错。周若然接手家族生意后，周妈妈就陪着操劳了一辈子的周爸爸开始到处旅行，这场大病突袭，倒是让二老想清楚了，赚了那么多的钱，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也是时候放下一切过些轻松惬意的生活了。虽然一路上周爸爸还是需要去医院定期接受检查治疗，但是周妈妈每次打电话回来都显得很开心。
周若然心里有些微的放宽，面对亲人，声音也不再漠然清冷：“在看电视。”
“切！还骗你老妈，电视声音都没有，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工作，大过年的也该出去玩玩，年轻人就是要热热闹闹。妈不是硬要催你，可你也该考虑考虑自个的事了。上次刚巧碰到你徐伯伯，他说你最近和个模特走得近。是不是真的？娱乐圈的人是复杂了些，但你要是真的有心，老妈老爸也不反对，关键还是你……”
周妈妈照例开始唠唠嗑嗑，周若然安静地听着老妈从工作说到恋爱婚姻，其实那些话说来说去都是重复的，要换做其他人，他早就不耐烦了。但那头的是他母亲，是此生最最亲近的人，所以他由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即便自己此时并没有这些种种想法。
模特？说的应该就是吴洁了，他们是一年前私人聚会上碰到的，对于此种宴会向来兴趣缺缺的他被朋友硬拉着过去参加，不经意间瞥见在大厅里的她正被经纪人推到一位富商面前，强颜欢笑。明明心里百般不愿，可脸上却挂着虚伪的笑强自应酬。彼时的她还不出名，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模特。
对于这一类女人，他本是应该不屑一顾的，却听身边的朋友神通广大在耳边淡笑：“有兴趣？据说她是向蔚然的未婚妻。”
向蔚然，几乎是在电火光石间，他记起这个曾经听过几次的名字——悦华超市的总经理，相当低调的一个男人。
于是很自然地想起那个女人来，如果换做是她，她应是驾轻就熟地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将一个个准备要吃热豆腐的男人打发离开，何曾如此笨拙？其实越是这样青涩的表现，越是会让男人想要逗上一逗，看她仓皇无措的表情。
想起那个女人，他就忍不住心底的怨怒，狠狠灌了大口酒，朋友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带着某种怜悯，看得他心烦气躁。
在外他是成功的商人，青年俊才。可是曾经那段付出了全部感情的恋情却让他的心一度灰暗空白，不想百分百的付出，得到的却是一场欺骗。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统统都隐瞒着不曾说，而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那种玩得厉害的人，别人说她没心没肺，可终究还是存了一点私心，认为对她来说自己始终是不同的，只可惜，这个不同也只不过换了她一句“对不起”。事后，她带着她的儿子远走高飞，音讯全无。
“儿子，儿子，有没有在听？”
“在，你说。”
“你年纪不小了，早点定下来的好，妈还等着能抱孙子。”周妈妈说着，语气感慨，顿了顿，突然说，“有些过去的事情该放下的也要放下来，不要一直都耿耿于怀。听听老人家的话，对你好。”
“是是是。”周若然秉持着一贯不反驳，不辩解的良好态度，满口应下。
做母亲的哪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周妈妈说得口干舌燥见儿子还是一副应付了事的口气，不由来气：“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这孩子说了，我挂了。”
口里说着挂电话，周妈妈还是又唠嗑了几句才真的挂断。
听到话筒里传来忙音，周若然舒了口气，起身走到装饰墙前，轻轻一推——竟是一扇隐形门。
门内说是小书房，但更像是暗房，厚重的深色窗帘紧紧拉上密不透风，头顶还悬挂着一条又一条用来晾晒照片的钢丝绳，纵横罗布。角落里是操作台，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药剂瓶子。
走到一面墙前，那里垂挂着一幅一人高的相框，里面的女人头发高盘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衬衣和一步裙，坐在露天咖啡厅似乎在等人，回头的那一霎被人捕捉到，嘴角洋溢出的笑意满满，连眼角眉梢都弯成柔美的弧线，使得原本就精致好看的五官更是凸显。
周若然黑沉的眸酝酿出不可辨识的深沉，暗色里一双眼睛犹如黑曜石般闪耀夺目，惑人心智。
“齐伊络……”
大手抚上照片里的美人的脸颊，周若然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子就碰触到那个真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