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七章(1 / 1)
“哥哥,坐。”
陈永华坐在我对面:“义妹,哦,应该叫公主了。公主召臣来,不知有何事相询?”
“先别那么早下结论。”我给他倒了杯茶,“有几件事我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哥哥。”
“公主但说无妨。”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既然你刚才提到了,那我想知道,你们怎么能断定我是大明王朝朱家的后人?据我所知,长平公主并没有孩子。”
陈永华微微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主要是因为公主身上的那只手镯。”
“什么手镯?”
“据萧前辈说,那只手镯名字叫九凤盘璃白玉镯,是先皇崇祯帝送给长平公主与驸马周世显的订婚礼物。那次在江宁,萧前辈确定你手腕上戴的就是那一只。后来,经过我们多方打探,再加上一些朋友的帮忙,我们确定,不管是女儿还是孙女,总之你一定是朱家的血脉。”
“九凤盘璃——白玉镯?”我脑海里灵光一闪,但又重归黑暗。“这个我要想想。另一个问题,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我们在山坡上发现了你,你当时昏迷不醒,我们就把你带了回来。既然纳兰性德已经向清廷确认你的死亡,我们想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京城。所以决定把你带到最近的分舵,但是有很多状况你不知道,而且随时都可能醒来,所以——”
“所以为了让我保持安静,你们在我的水里面下药。”我接口道,“但是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长城下面是崇山峻岭,你们居然能发现我,怎么可能那么巧?”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陈永华听了这个问题后略微回避了一下我的眼睛:“因为——我们在纳兰性德身边有人,义妹不要再问了,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这么多。”
“好,最后一个问题,”我把信从枕头下面拿出来放在陈永华面前,“你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
这次我不用怀疑自己的感觉了,因为陈永华转过头以避开我的目光。
“你说纳兰性德已经向清廷确认我的死亡,那他怎么会又写了这封诀别书给我?又怎么会由身为天地会总舵主的你转交?”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哥哥,事到如今,你该跟我说真话了吧?”
陈永华抬起头来:“容若果然没有说错,你不会相信我们的故事。”
“容若?你跟他什么时候熟悉到用字相互称呼了?”
陈永华微微一笑:“我早该实话实说的。”
我屏住呼吸等着。
“从那次你介绍我们认识后,我跟他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不,只是诗文上的——说起来或许有些荒唐,最初发现你是朱家后人的人,是康熙皇帝玄烨。他把当年清军攻克皇宫后长平公主身上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容若,容若随即意识到你是康熙手里一颗重要的棋子,或许不是现在,但你一定逃脱不了被清廷杀死的命运。为了保证你能够活下来,他把康熙告诉他的每一件事都告诉给了我。”
“本来,你的身份天底下就只有三个人知道——康熙、容若和我。本来容若以为能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但是却发生了一件他没想到的事,就是那次不成功的刺杀。”
“虽然我没有告诉她,但萧前辈非常确信她自己的判断,她不能容忍你继续留在满人手里,于是决定利用她的戏班子混进宫去,一来可以刺杀,二来,可以把你带出去,不管在她心里那个比较重要,无可否认的是两个目标都失败了,甚至,还搭上了她亲生儿子颂恩的性命。”
“但是这次行动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它还导致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的发生:孝庄注意到了我们的行动,她很好奇为什么我们要不顾性命地把你带出皇宫,刺杀事件平息之后,她一直在秘密调查这件事。”
“六天前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一封信送到了我手里,我认出那是容若的笔迹。他说康熙给了他一封密函,暗示孝庄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要我在第三天的上午,也就是五月初一,等在你们从蒙古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我发现你们去了长城。于是我守在靠近你们的一侧,我听见你问容若你是不是恐高,你不是恐高,是容若给你喝的水里面下了迷药。他把你推下城墙,假装你不小心失足跌落,这样就可以造成你死亡的假象。随后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在那里进行大范围的搜索,为的是让所有人相信,你已经死了。”
“而我就利用这个时间把你带到这里。我写信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你,他回信要我跟你说,他要跟你一刀两断,因为你在他身边会让他随时有性命之忧,你跟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他同时也说,你不会接受这个理由,所以,如果你问起,我就把那封信给你,告诉你整个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为了你,为了他,你走吧!”
陈永华说完了,我好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坐在那里。
“我要去找他!”我突然站起来说,“无论是哪个理由我都不接受!我们说好什么事都一起面对,他不能——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他应该不会有事,”陈永华拦住我,“毕竟他是正黄旗的人——”
“他们不会放过他的!”我尖叫道,“他知道全部的事情,他知道我是谁,康熙知道他知道,他不会放过他的,还有太皇太后,她一定会杀他灭口!”
“你不能回去!”陈永华声音比我还大,“如果被人发现你没死,容若就更多了一层欺君的罪名!”
我震住了。
陈永华松了口气:“他做了这么多,只想让你能活下去,如果你回去,不但他的心思白费了,你的身份还会害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所以,义妹,容若是我不可多得的朋友,为了他,不要回去。”
我颓然坐在椅子上,掀翻了所有我能碰到的东西,痛苦地想自杀。
陈永华拍拍我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大明的公主,爱上满清的八旗子弟,多么荒谬!为什么这种烂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不能简简单单地恋爱?为什么我总要跟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纠缠不清?大明的公主,我他妈的——
等一下,我怎么会是大明的公主?
九凤盘璃白玉镯,我到底在哪里听过?我究竟什么时候戴过?那只镯子——
是锦娘!那只手镯是锦娘给我的!
五月十一,京城。
我站在教堂门口,四下里没有人,而且我很确定没有人跟踪。
推开门,我差点以为我来错了地方——
白色的教堂内,每一排长椅的边上都垂下来一道白纱,上面白色的玫瑰花怒放;本来应该是铺着红毯的通道上,洒满了红色的花瓣;通道尽头,两个同样被白玫瑰缠绕的柱子矗立,上面精致的蜡烛明亮地燃烧着;神架后的上百只蜡烛照亮了这偌大的空间,下面的台子上铺着鹅黄色的锦缎,修士穿着神父的衣服站在那里,面对着坐在第一排的——
“纳兰性德。”我站在通道这一端轻声叫道。
他猛地抬起头,却没转身。
“我现在都出现幻觉了。”他一边咳着,一边笑对修士说。
“不,”修士说,“新娘正站在你背后等着你。”
兰兰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嘴唇发抖,我摘下头上的纱帽扔在脚边,看见第一排的桌子上放着一件白色的婚纱。
“我怀孕了,”我克制着,努力平静地说,“我想来问问你,这个孩子,我要,还是不要。”
他看了我好久,最后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不要。”
“如果,我想要呢?”
“那你就是逼我死。”
我竟然笑起来,简直不能控制。
“Father,may I have a request?”(神父,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Sure!”(当然!)
“Could you please tell The Emperor that he,the man stands in front of you,kills me ,with this sword?”(能不能请你告诉皇上,是站在你面前的那个男人,用这把剑,杀了我?)
“Oh my lady,what——”(哦,小姐,到底——)
“please!”(求你!)
“No,I can't!”(我不能答应!)
“Please!”(求你了!)
我把兰兰的剑——我在外面他的马上发现的——横在脖子上,只要稍微一用力,我在清王朝的生命就会终结。
修士瞪着兰兰:“No!先生,快去阻止你的未婚妻!”
兰兰终于肯向我跑来,不过我已经感觉到了,锋利的剑刃切进了皮肤——
“兰兰,我们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