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啧啧!”华丽的少年抬起一双浮肿的眼睛上下打量我,苍白的脸色,委顿的神情,加上那一双金鱼眼,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哎呀!”华丽的少仰躺在地上,因为我给了他一拳。
“反了反了!”他捂着眼睛叫道,他手下的人把我们俩围在中间,撸着胳膊,小乞丐看了看他们,挪到了我身后。
“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他们!”他在我身后小声说,声音很中性,分不出男女。
“不用怕!来呀,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以!”
冲上来一个我放倒一个,茶棚老板看着自己的桌子凳子被踢翻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可是看看华丽的少年又不敢劝,客人纷纷起身离去,谁也不愿被牵连到,惟有佩剑少年还坐在桌子旁,慢慢地喝茶。
我早就支撑不住,不过逞强所以一直不肯倒下去。小乞丐拉着我的手劝我还是走吧,我一个回旋踢,那个倒霉的家伙撞到了同伴身上,尖声大叫。
一个人冲了过来,小乞丐拉着我闪到一边,一转头一阵头晕目眩,乒乒乓乓,那些随从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我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
“够仗义!”小乞丐拍着我的肩膀悄声说。“现在你应该不会有事啦!我叫萧蝶,有缘再见!”
说着一个转身,等我向后看去的时候,他已经奔出数十丈远了。
那身影转过来,是佩剑少年,我只来得及看到他惊异地看了我一眼便向旁边倒去,在碰到地面之前,人早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好温暖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檀木香气传来,我翻了个身,继续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
被子?怎么会有被子?难不成……真被那个华丽的少年给抓去了?
我刷地睁开眼睛,屋子里的摆设很熟悉,熟悉到我想哭,怎么会是在这里?怎么会又回到了他家?
“终于醒了。”兰兰松了口气,轻轻搅动碗里的东西,舀起一勺送到我嘴边。
“张嘴。”
我扭过头去。
“别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先喝点粥,好不好?”
“宛儿,是我不对,我——你先吃点东西好吗?”
“爷——嗯——”梦岚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您吃点儿东西吧?”
兰兰叹了口气:“放下吧!”
“爷,每次你都这么说,可每次你都——”
“你先出去吧!”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结果不小心滚到了地上。
“宛儿……”
他跟在我后面,当我摇晃得厉害的时候他就伸手扶我,我顺着他搭在湖岸和船之间的木板走下去,他也跟在我后面走下去。爬上一道小小的斜坡,我终于支撑不住跌在了草地上,他在我摔到草地上之前抓住我,让我实际上跌在了他怀里。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啊,呵呵,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
“宛儿……”
我想站起来,脚却踩在草上直打滑,他赶紧抓住我的胳膊,可他不但没有把我拉住,反而让我拉着他一起滚下了斜坡。
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我趴在他身边,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淡淡的檀木香气传来,我没有睁开眼睛,毫不怀疑自己此刻一定是在他家。
门开了,传过来一阵很浓的奶香味,我听到有勺子碰到碗的轻响,接着一个温热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嘴,奶香味愈发浓郁了起来,热得恰到好处的半液体状的什么东西流进了我嘴里。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勺子擦到了碗底,有人用柔软的毛巾擦了擦我的嘴,接着是碗被放在什么上的钝响,几声轻咳,有人走出了房间。
我睁开眼睛,雪青色的轻纱幔帐外,一支蜡烛孤独地立在窗前,我闭了一会儿眼睛,又沉沉睡去。
后半夜,琴声铮铮,《高山流水》的音符汩汩传来,渐渐有光亮透进了窗子,蜡烛的光好像暗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还是有人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喂我喝东西,一天六次,一次半碗,万籁俱寂的时候,琴声就会响起,几遍《高山流水》之后转成了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听到的那首。
青青的草地,蜿蜒的小溪,在满眼的绿色中三间小小的茅屋,你在读书我在纺纱,小鹿斑驳着跳来跳去,你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帮我捻线,不需要说话,不需要手势,甚至不需要眼神,我伸出手去,你就会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提起笔来,我就会知道你想写什么,多么美好!
可是一会儿之后——
一声声凄凉,一缕缕哀怨,月光冷冷,当年的茅屋如今已杂草横生,不见了你纺纱的身影,只余下我曾和你一同翻看的书,泛黄的纸页在夜风中翻飞,仿佛在嘲笑我的孤独,我转动着你曾摇过的纺车,触摸着你曾坐过的竹凳,清风明月不改,心爱之人已然不在!
“不要再弹了。”我倚在门框上轻声说。
琴声戛然而止。
“好,我以后都不会再弹!”
既然他知道我醒了,就不能再让他每天都来喂我,在他的坚持下,我吃了一星期的奶乳后,才慢慢吃些熬得很烂的粥或是浸了奶的馒头什么的。他天天过来陪我,我睡觉他就在一旁看着,等我醒了,他就又一天天地陪着我。夏天的气息渐渐充盈在空气中,一天吃过午饭,兰兰把我抱到外面,梧桐树下已经放了一张摇椅,他自己坐在我旁边,跟我一起看着远方。我知道他有话想说,于是我闭上眼睛,等着。
“宛儿,”许久,他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还生气呢?”
“我不应该说那种话,你会生气——”
他抓住我的手,但是我抽出来了。
“你还记得这个吗?”他忧伤地问。
我转头,看见一方兰花手帕。记忆里的什么触动了一下。
“去寒山寺那天,你从我手里抢去的。”他看着手帕上的兰花幽幽地说,“你把它扎在了头上,问我好不好看。”
“我回去问如痴要你珍重的话是什么意思,却怎知出来就不见了你!一直到下半夜,我才在后山上找到你,你——你不会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宸英过来看我,跟我说了你的事,我当时太冲动,竟毫不留情地伤了他,他拂袖而去,而当我问你的时候,你又假装不认识他,他曾在我之前见过蝉儿,并向她提过亲,可是她父母最后选了我,那时见到你,你又送了他这个手帕,他一定欢喜非常吧?”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我不想相信这件事,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总说闷,所以趁崔墨染的生日,我决定带你出去走走。谁知道……”
“这块玉佩,”——他指着我那块来历不明的玉佩——“是崔家少爷送给你的。”
“那天崔墨染跟我说,他想给自己的儿子提亲,说因为,因为他儿子,对你有意。”
“后来我让你先走,一是我想去找锦娘,二,也想看看你会去哪儿,收了玉佩的你,是不是真的像崔墨染说的那样,和他儿子……”
“结果却发现你和顺子有说有笑地回来,我让自己相信他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但是为什么你送给这个意外之人的是我的扇坠,而不是崔家少爷的玉佩?”
“我在你心里,真的那么无关紧要,可以随便送人吗?”
我笑起来,那天我得出的结论没有错,我真的看错你了,叶兰若。
“你去哪儿?”他抓住我问。
沉默。
“你不可以走!”他把我拖进怀里,双手锁住。
我沉静了片刻,忽然转过身吻他,他大吃一惊,双手略微松开,我向后挣去,他却又及时地扣住了。
热辣的French Kiss,他非常被动,没有回应,可是过了没多久,他手上用力让我贴在他身上,开始反客为主,呵呵,沈依凡,是报应啊,你知道吗?
“你还在气我对吗?”松开我,他捧着我的脸问。
“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做,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那么想你。而且,现在我能区分开,就算蝉儿现在站在这里,站在你身边,我也分得清哪个是你,哪个是她。”
我慢慢蹲下,眼泪一滴滴滴在地上。
“宛儿……”他跪在我身边,伸手抱着我。
“走开!”
他把我硬拽进他怀里,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气,隔着衣服传来带着温度的心跳,好熟悉。
“你这个烂人放开我!”我一边揪着他的衣服一边哭喊,“放开我——你这个白痴坏蛋人渣讨厌可恶你放开我……”
“你——”一口气没上来,我一句话只说了一半。
“宛儿!”他扶着我的后背惊叫道,“大夫!大夫!”
几个人忙成一团,直到大夫说只是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的心源性昏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兰兰才终于放下心坐到我床边,床上的我,泪痕未干眉头轻蹙,青丝散乱脸色苍白,兰兰屏退所有人,就那么等着,一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