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据说沈姑娘无父无母，”崔墨染补充道，“身世甚是可怜，嫁到崔家必不能亏待了她，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你说令郎属意宛儿，这话从何说起？”
崔墨染哈哈大笑：“这崔某如何能得知？先生也是过来人，年轻人嘛，或许会比较谈得来。”
兰兰没说话。
于是崔墨染说：“那么先生的意思是？”
“崔员外！原来在这儿，外面又来了几个朋友，出去招呼一下吧？”是锦娘。
“哦？好的，先生，崔某失陪了，先生莫忘了！”
“快去吧！”锦娘催道，崔墨染告一声罪，转身笑呵呵地走了。
锦娘看了看蹲在水边的我，轻轻对兰兰说：“崔家也算是城中的大户，虽然比不了你家，好歹娶过来就是正房奶奶，你既无意于她，我看不如就应了这门亲事，沈姑娘也算找到个依靠。”
兰兰眼神一闪，锦娘笑着走远。
“说完了？”我从水边回来，“说什么了怎么愣住了？”
“你……”
“我什么？”
“没事。”
说是没事，筵席中也是语笑晏晏妙语连珠，但是喝酒的一瞬间，我想我看得见他皱起来的眉头，锦娘别有深意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出去透透气，回来时，却在我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块玉佩。
“有人送你的，还不快收了？”锦娘神秘地说。
另一边的兰兰饮尽杯里的酒，将酒杯重重放到桌子上。
筵席直到下午方散，太阳已经挪到了西边，兰兰说还有事跟崔墨染说，让我自己先回去。本来砚心吩咐人跟着我的，可是大家都喝了酒，苏州城又那么热闹，所以到后来竟然走散了，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在摸索中前进。
那块玉佩触手生温，各处都很圆润，明显不是新产品，是谁送的呢？肯定不是兰兰，他要送的话随时都可以，大可不必绕这么大一弯子，那会是谁？锦娘？不可能，崔墨染？没道理，还有谁，还有谁会送我这样的东西？
一路上光顾着想事情，脚都踏到了水里才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三面线条柔和的高山上覆盖着绿油油的植物，他们的影子倒在下面清澈碧绿的湖水里，湖中布满大大小小的岛屿，各种小鱼像飞镖一样在水里穿来穿去，我后面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没有路，真奇怪，难道我刚才是踩着各种小草进来的吗？我使劲蹦到了离我最近的小岛上，接着瞭望远处，一下下算计着，经过了无数的迂回和失败，我终于成功地踏上了湖那边的土地。
远处可能看不清楚，在山的怀抱之中，和湖隔着一段距离，是一片地方挺大的空地，我大概量了一下，从山到湖有二十二步半，从空地的这边到那边直线距离是四十九步，只在正中央，略微靠近湖边的地方长了一颗大槐树，估计是山上的种子不小心掉下来的。华盖似的树冠遮天蔽日，挂满了一串串白色的槐花，香气袭人。
如果这不是槐树，而是五棵柳树，那应该就是陶渊明的家了吧？
梦回江南，应是梅疏柳嫩水潺潺，榆柳桃李罗堂前，东篱采菊见南山，人生若此，实乃平生之所愿！
这不是我说的，是兰兰说的。
我一直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告诉兰兰才能让他感觉到惊喜，没注意自己的脚下，以为有了来的经验就万事大吉了，结果脚下一滑，接着扑通一声，我成了落水鸡。
衣服上滴着水，我站在树林外傻眼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要怎么才能回去？
天无绝人之路，正巧一牧童晃晃悠悠过来。
“对不起，请问秦淮河在哪边？”我一向很有礼貌。
“秦淮河啊，那里很远的！”
“没关系，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找到秦淮河，沿着河走，我就一定能找到兰兰家。
“离这里挺远的，太阳快下山了，你上来吧，我带你找找。”他指着大黄牛说。
“那好吧，我恭敬不如从命！”
“你在这附近住吗？”牛慢慢悠悠地走着，牧童在底下牵着绳子，我没话找话说。
“不算是附近，我家在那边，挺远。”他用手指着我的右后方。
“你送我回家，你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放眼望去，在他指的方向上，我没看到有房子。
“没关系，有时候天黑了，我就和它”他拍拍坐骑，“在外面睡，婶子不会说什么的。”
“你还有婶子呢！”
“她是我后娘，可她不让我叫她娘，我只好叫婶子。”
“后娘？对不起啊！”
“嘿嘿，没关系。我总是笨手笨脚的，惹婶子生气，骂我笨，还好弟弟不像我。”
“弟弟？是婶子生的？”
“是啊，我弟弟可聪明啦，才七岁就会写字，还能看完一整本书，他还教我呢，可是我太笨了，学不会。”
“弟弟对你好吗？”
“嗯，弟弟对我很好，婶子给他吃的好东西，他都留点给我，我不吃，我是哥哥，怎么能要弟弟的东西呢？弟弟就说，等他长大做了官，就给我盖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娶个天下最好看的媳妇，还要养好多好多牛！”
“傻孩子！”
他嘿嘿笑了：“喏，那就是了！”
太好了！我从牛背上跳下来，掏出兰兰给我的扇子。
“这个给你吧？”我把扇坠解下来给他。
“不用啦！”他使劲摆着手，“弟弟说，蜈蚣，蜈蚣不要什么，什么露水——”
“无功不受禄？”
“嗯——我也不知道，嘿嘿。”
“拿着吧，你送我回来，就当我谢你！”
“那怎么——”
“拿着！”
他又笑，傻透了！
“啊——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我一转身发现兰兰站在我身后，“事情谈完了？”
他抓住我的手——我手里一直握着在崔家不知道是谁送我的玉佩——无功不受禄，得让兰兰帮忙还给人家呀！
“疼——放开——你怎么了？”
好强烈的杀气，好浓重的寒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还有几个？说啊还有几个我不知道！”
“你——什么啊？”
“我一个，姜宸英一个，崔家少爷一个，现在又来一个，你还真是有手段哪！”
“什么一个又一个的，你在说什么？”
“哼，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对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么？我居然还为你伤了自己……哈哈哈，沈宛，你果然厉害，我们不过是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小鬼，你沈宛才是游戏的主宰！”
他……叶兰若，算我沈依凡有眼无珠看错了你！
“对，”我把扇子收拢抵着他，脸上泛起邪魅的笑容，“终于还是被你察觉了啊，这样的话游戏就不好玩了呢！”
“你——”
“别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我，”我把扇子打开，好整以暇地说，“你不也是一直把我当成你老婆的影子么？我们不过彼此彼此，指责我，你还没这个资格！”
“宛儿……”
“既然一切都是游戏，那现在我宣布：GAME OVER！不用说再见，我们不会再见了！”
扔了扇子，我转身离开，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
离开他的第三天，我依然坐在第一天就坐的那个位置，丽莉曾说我这个人很奇怪，打骂都没关系，甚至杀了我都可以，只是不能怀疑我，不能怀疑我的人格，不能怀疑我的感情，那会比杀了我还让我难以忍受。
她说得对。
走吧！第七天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还得活下去，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就是了！
第九天的时候我感到头晕，毕竟这些日子是什么都没吃，远远的看见一个茶棚，里面坐满了人。
一个满脸泥巴的小乞丐坐在地上，倚着茶棚里的桌子在啃一个馒头，茶水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他渴了的时候就喝一口。
“喂，臭乞丐，滚远一点！”临桌上一个富丽堂皇的少年轻蔑地叫道，他身后站了一大群的人，此时正忙不迭地为他扇风添茶。
小乞丐照样啃着自己的馒头，对少年的话恍若未闻。
“哎呀！”少年一拍桌子，他身后立即有个人过去踢了小乞丐一脚。
“臭要饭的，说你呢！”那人叉起腰凶神恶煞地说，小乞丐身子一歪躺在了地上，居然还在啃着那半个馒头。
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佩剑少年，他默默看着这一切，旁边的人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什么，他微微皱起眉头。
“把他给我拉过来！”华丽的少年盛气凌人地叫道。
又凑上来几个人，拉着小乞丐的脚把他拖到了少年面前。
“哟，还挺清秀的嘛！”华丽的少年轻佻地说，用脚抬着小乞丐的下巴。佩剑少年忍不住要站起来，旁边的人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他只好气愤地瞪了华丽的少年一眼。
华丽的少年轻浮地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给我带回去！”
“等一下！”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是谁在说话，我努力挺直身子站到了小乞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