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四章 废后（1 / 1）
梧桐树的叶子落得满院都是，金灿灿的一片，人踩在上面咔哧咔哧作响，我在院里打扫着落叶，不禁感叹：“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突然屋内传出慈贞的一声惨叫，我内心一惊，扔下扫帚直奔房内，猛然推开房门，屋内的一幕让我顿时全身冰凉，感觉有无数根针刺进我的大脑，板凳倒在地上，慈贞匍匐在板凳边，下身已浸在一片红色之中，那刺眼的红仿佛一束强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我想保持镇定，但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最后我听见自己大喊：“来人——”
在我昏倒的最后一刻，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婉夕晕血！
等我醒来，已经回到自己房里的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掀开被子奔出屋外，一屋子宫女在院子里忙进忙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不安的神色，一定是出事了！我直奔慈贞的房里，房外站着战战兢兢的小路子，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娘娘怎么样了？”我急声问道。
“娘娘……下午在房内不慎摔了一跤，现在御医正在房里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带着哭音回答。
我心下难过与震惊交错，极力平静自己的情绪，问：“通知皇上和皇太后没有？”
“奴才们已经去乾清宫和慈宁宫通传了，现在估计正在路上了！”
我绕过他推门进了屋，屋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禁让我汗毛直立，一群太医站在桌前商量着什么，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走了进去，一屋子宫女嬷嬷忙前忙后，时不时端着一盆浸满血的毛巾路过我，我撇过脸不敢去看，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都快嵌入肉里，看到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慈贞，一脸毫无血色，如同死人一般，我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忽闻屋外听到传事太监的高喊：“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皇上和皇太后不能进血房，都在屋外等着，没多久便听到皇太后的声音：“把这宫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叫出来，哀家要一个个审问！”
一屋子奴才跪在大厅之中，上方坐着一脸严峻的皇太后与福临，屋内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哪个是这永寿宫的尚宫？”是皇太后的声音。
我俯身叩头，答道：“奴婢婉夕叩见圣母皇太后！”
“皇额娘！贞妃这次小产是自己摔倒的！”福临闻言，急忙说道，我看向他，他正一脸不安地看着我，我朝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没事。
“皇帝！哀家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孝庄不缓不急地说道，“贞妃娘娘每日的膳食可是由你负责的？”
“回皇太后，是！”
“你去将贞妃娘娘每日的膳食巨细地列出来，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遗漏！”
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此场景心中也了然，慈贞小产这事定不只是摔倒这么简单，好在慈贞自从怀孕后每日胃口不好，吃的东西都不多，不一会儿我就将其全部列出，躬身呈上，孝庄命苏嘛喇姑从我手中拿过清单仔细端详，又转头交给立在身旁的太医，“陈太医看看里面可有问题？”几个太医仔仔细细斟酌了半天，回道：“回圣母皇太后，这些食物均没有问题，不知是不是每日太医院开的补药出了问题，臣还得查过药渣才能得出结论！”
“来人！将药渣送上来！”
几个太监默然出去，不一会儿便将药渣端了上来，太医们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摇头晃脑，最后上前说道：“回皇太后，这些补药没有问题！”
“荒唐！”孝庄一声厉喊地拍了一下扶手。
站在旁边的陈太医上前说道：“启禀皇太后、皇上！臣认为，既然贞妃娘娘误食了这药，那这个孩子保不住也未尝不是天意！”
“启禀太后！贞妃娘娘每日吃的还有一样东西！”我咬紧牙关，双手握拳。
“什么？”
“皇后娘娘赐的补药！”
我看到福临的瞳孔微微睁大，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双手不自觉握紧椅子上的扶手，半晌，一字一顿地道：“来人！宣皇后立刻来永寿宫！”
“皇帝……”孝庄担忧地叫道。
“皇额娘！”福临粗声打断她，看向孝庄，“别再包庇她了！”
屋外听到太监扯着嗓子叫唤：“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不是明言以后不准臣妾来这永寿宫了吗？怎么今儿个倒特地派人请臣妾过来了？”皇后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边走进来边说道，进了屋发现跪着一屋子的奴才还有太医，皇上和皇太后端坐上方，愣了愣神，随后又马上恢复了一如既往趾高气昂的样子，“哟！这永寿宫今儿个可真热闹！”
“皇后……”
“跪下！”孝庄刚开口准备说什么，却又被福临一声怒吼打断，一屋子奴才都吓得把头低得更低，连我也为之一颤，皇后张着嘴怔了怔，皱起眉气势汹汹：“臣妾又没犯什么错，为何要跪？”
“你没犯什么错吗？”福临怒不可遏，“朕问你，你可有每日派人给贞妃送汤药？”
皇后的眼神中有一丝闪烁，但又马上镇定下来，扬起下巴，“有！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福临从位置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朕问你，你在汤药里加了什么？”
“当然是对孕妇身体有益的东西！”
“一派胡言！”两人冷眼对视着，“你别以为你不承认，朕就拿你没办法！来人，搜查坤宁宫！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任何一件可疑的东西都给朕拿过来！”
皇后的表情有了一丝惶恐，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扯着嗓子喊道：“皇上这是做什么？臣妾体恤后宫妃嫔也有错吗？”
“朕一直小瞧了你！”福临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你没有使计让贞妃生不下孩子，只让她的孩子在腹中不能正常生长，将来她生下的孩子若不健全，也是她自己的原因，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今日贞妃小产了，孩子没能保住，因为早已是个死胎，遂太医院查出她曾经服食过影响胎儿的药，这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吧？”
我身体微微颤抖，五脏如焚，愤恨与忧惧充满全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盯着那皇后，如此毒计也亏她想的出来！后世哪本小说里说过她只是个胆子不小脑子却不大的人？是我太笨还是他们太聪明？这满清后宫充满的是我想象不到的腥风血雨，看不懂的是是非非。
一会儿，派去坤宁宫搜查的侍卫回来了。
“皇上！奴才们已将坤宁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搜到了这个。”侍卫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递给福临，福临看了一眼，转身走上前递给了坐在正殿上方的孝庄，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孝庄的神情，只见她定定地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如同被人抽丝剥茧了一番，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身子晃了晃，身旁的苏嘛喇姑连忙上前扶稳，她一步步蹒跚地向殿外走去，嘴里轻轻呢喃：“该怎么办一件件来吧。”
“姑姑！姑姑……”皇后跪倒在地呼唤着孝庄，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特意叫了“姑姑”，而不是“皇额娘”，想必是想让孝庄顾念与她的姑侄关系再纵容她一次，可她却不知已经太迟太迟了。
“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择日另行处置！”我听到福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空旷孤寂。
第二日，从朝堂上传出一道圣旨：
“朕惟自古帝王，必立后以资内助，然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乃睿王①于朕冲幼时因亲定婚，未经选择，自册立之始，即与朕志意不协，宫阃参商，已历三载，事上御下，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于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历史，正在向它原本的方向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