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二部 四十二(1 / 1)
这不是一个恋爱的季节,这是一个结婚的季节。
在清水,我参加了一个又一个的婚礼,阿飞、大伟、老黑、红桃、亮,都娶了不同的媳妇,然后又都对不同的媳妇做了相同的事情,他们都很快地洒下了种子,并且结出了相同的果实,他们的媳妇生的都是闺女。
然后他们五个人都说:“闺女好,闺女是招商银行,儿子是建设银行。”
我说:“是,是。”但我分明知道,这里面最少一个,最多五个,想弄个建设银行建设一下。
于是转眼之间,他们都已经成了爸爸了,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可以当爸爸了,不管心理怎样,生理应该是成熟的。
阿飞说:“我不能老见不着我闺女,要不长大了,该不认识我了,我得下山了。”
我说:“这倒是,那你下去吧,下去了就别回来了。”
阿飞说:“好啊!”
然后阿飞真的就下去以后不回来了。
刘所长并没有郁闷,尽管所里就这样因为阿飞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少了一个人,阿飞这份工作还不知道该由谁来接替,但是他想,阿飞在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在工作,就很释然了。
然后没过多久,刘所长就从释然变成了喜笑颜开,所里新来了一个女大学生,白白净净的,刘所长知道,他一个人干活的时代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新来的女孩叫小春,一看就是个学习特好的孩子,看起来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学校楼道还是教室里挂的居里夫人的画像一样,这点我、老赵和刘所长以及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能看出来。
她刚来没多久的有一天中午,刘所长推开了我们办公室的门,找我、老赵和小春,他环视了一下屋子,发现没有老赵,就对我和小春说:“中午来了几个别的单位的,领导说叫上你们一起去吃个饭。”
我说:“我就不去了。”我知道去了肯定没好儿,又是一顿往死里喝。
刘所长说:“去吧去吧!”
我说:“真不去了,我去食堂吃饭去啦!”然后我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虽然我知道食堂的树叶子饭很难吃,但即使让我去吃草,我也不想喝酒,对于我来说,喝白酒跟喝敌敌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到了食堂,过了一会儿,我向门外看看,还不见小春过来,我以为我给她做了一个标准的示范,没想到她还是没有学成。虽然上学的时候老师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不要跟我玩,也不要跟我学,跟我学不了什么好,可是有的时候,不跟我学一定没什么好。
小春和刘所长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满脸通红,刘所长的脸像熟透了苹果,小春的更加红一些,像熟透了的蛇果。她刚坐下,就跑了出去,然后一会儿回来了,刚坐下,又跑了出去。
等她再次回来,我对她说:“吐干净了吗?吐完了下午回宿舍睡觉去吧!”
小春红着脸,她也没法不红着脸,说:“不了,上班的时间怎么睡觉啊?”
我说:“你这样儿也上不了班啊,要不我再给你做个上班时间睡觉的示范?”
小春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于是她便回宿舍睡觉去了。
过了几个小时,小春回来了,她的脸不像蛇果了,也不像苹果,不像任何水果了,像白菜了,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
我说:“难受死了吧!”
小春点点头说:“我真的不想喝,其实我也真的不想去……”
我说:“我知道,就是没好意思不去,也没好意思不喝。”
小春站起来,从我身边走过,站到了窗边,看着外面,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说:“有时候人不能太善良了,要敢于说不,那帮人就那样儿,一喝酒就散德行,都是花□□的钱,要是他们自己家的茅台,他再舍不得给别人喝。”
然后好像我还说了几句什么,没什么不好的话,也没什么好话,我是一直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这时我看到小春的肩膀有些抖动,开始是微微的,后来便停不住了,我说:“你怎么了?”
她转过身,我才一下子知道她怎么了,她哭了。
我想她一定是很委屈才会这样的,我说:“别哭别哭,真的,别哭了。”刚才我还说得一套一套的,到了该说出点儿什么的时候,我却只能说出“别哭了”这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哭了,我这才又能正常地和她说话,我说:“参加工作和上学肯定不一样啊,遇到什么事儿多想想,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小春点了点头,我想他明白我的话。
晚上下班以后去踢球,又不见了老黑,我问大伟:“老黑又加班,变身workman了啊?”
大伟摇摇头,说:“没有,别的单位上来办事儿,办完了跟这儿吃饭,老黑陪着喝酒去了。”
我说:“老黑能喝啊!”
大伟说:“可以的,反正我一直没见他喝多过,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量。”
于是晚上虽然没有见到铁树开花,却见到老黑喝多了。
老黑已经基本不省人事,他趴在床上,已经没法直立起来了,他的床边放了一个大脸盆,没多一会儿他就得用尽全身力气把脑袋探出去,然后“哇”地一声吐一大口,然后把脑袋缩回来,然后过一会儿再探出来“哇”地一声,如此反复了一夜。那个脸盆也确实够大,大到老黑吐了一宿,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漾出来。只是早上的时候,谁都没有勇气去看一眼老黑脸盆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小的时候我经常想,要是能变成葫芦娃就好了,变不成铜头铁臂或者隐身的,变成个能吐火或者能吐水的也行。于是我含上一口水,学葫芦娃吐水,可是就含一口水在嘴里,怎么也学不过瘾。我想,要是能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可是当时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真到了我能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了,太他妈难受了,于是在吐的过程中我就决定,再也不喝酒,再也不吐,再也不学葫芦娃,学也不学吐水娃。
后来我还见过大伟喝多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就好像两个肩膀中间扛着一个红太阳,是中午的太阳,夏天的中午的太阳。
大伟经常气愤地说:“大中午的,说不喝非让喝,喝成这样儿还得上班!”
我说:“你这样儿人一看就是一醉汉,你不行下午回宿舍睡觉去吧!”
大伟说:“我们这儿不行啊,哪像你啊,说走就走了,活儿都留给你们所长一个人干,找不着赵叔,就是打麻将去了,找不着你就是睡觉去了,找不着阿飞,就是撇大条去了!”
我说:“你总结得还挺有水平。”
大伟听到别人夸他,也不管是真夸假夸,从来都当真夸,而且一点儿也不谦虚,他说:“那是,绝对有水平!阿飞那会儿一天不得来五次啊,有一次我正跟食堂吃饭呢,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他送手纸去,我说你拉之前没看有没有纸啊,阿飞说来得太急了没来得及看,我说我刚吃上饭,你等我吃完了的,阿飞说他已经拉完了,就等手纸了,等我吃完饭他等的时间太长了,我说你要等不及就直接脱光了洗一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