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二部 二十九（1 / 1）

在我很小的时候，是去过一次清水镇的，只记得在蜿蜒的山路上不停地有人在吐，有人吐了就单纯地吐了，有人吐了还吃，吃了还吐。我只是有要吐的感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后来我想，这个地方可真远，这是那个时候的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现在我又要来这里了，在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我感到心旷神怡，自打小学的时候学过这个成语以后，今天才第一次派上了用场。刚刚下过小雨的路湿乎乎的，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味道，在拐了不知多少个弯以后，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一路，我一点儿也不想吐。

来到司法所，我见到了一个白净秀气的小青年，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两岁的样子，他对我说：“我叫阿飞，”他又指指旁边一个有些秃顶的老同志，“这是赵叔。”

我说：“噢，你们好。”

阿飞又说：“还有咱们的所长，就是这个！”他指了指墙。

我抬头看去，墙上有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有模有样，只是我不明白，人还没死，照片为什么要挂在墙上。

阿飞接着说：“他现在不在，下礼拜回来，他是部级劳模，是个小□□。”

我一下子疑惑了，不知道部级劳模和小□□有什么关系，是部级劳模都是小□□，还是只有长个“小”□□，才能成为部级劳模。

于是我看了看老赵，老赵只是点着头，我想，点头应该是不代表否定，那阿飞说的话就都是真的了，至少他和老赵都是这么认为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大伟的人，看起来就很像流氓，后来事实证明我看得没错，他对我说：“新来的啊，怎么样，感觉远不远？”

我说：“还凑合。”

大伟说：“我是吉林人，来北京上的大学，大学四年真不知道北京还有个门头沟区。后来毕业了，第一次来这儿，坐的一个面包车，那车开呀开，我就问司机，到清水了吗？司机说，没呢。然后我就坐着，又过了好长时间，我又问司机，到清水了吗？司机说，没呢！我就又坐着，又过了好长时间，我看着马路边全是山，寻思着别都已经开到河北省去了，就又问司机，到清水了吗？司机这回真烦了，跟我说，到了告诉你！”

我“哈哈”地笑了，听他说话就像看赵本山的小品一样有意思。后来我才发现，什么事儿经他一说，都会变得很有意思。

我说：“咱吃的这叫什么啊，怎么饭里还有树叶儿啊？”

大伟说：“这叫榆子饭。”

我说：“哪儿有鱼籽啊？”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强壮得像头牛一样的人笑了。他说：“我原来也以为是鱼籽饭呢，我叫亮，喜欢健身和打架。”看着他粗粗的胳膊，我想如果酱一下，一定很好吃。

大伟说：“你就是好瞎打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亮说：“那次不是急了吗？”

我说：“怎么回事儿？”

亮说：“我女朋友说她总听说，但是没去过动批，我说那就去一趟吧，结果第一次去，跟那儿转，一个卖衣服的骂我，我一生气，给他打了，脸上鼓起好几个大包来！”

我说：“然后呢？”我知道这事肯定没完呢。

亮说：“后来派出所的去了，私了了，我陪了他五千块钱。”

我说：“你打完了就跟那儿站着啊？怎么不跑啊？”

亮说：“跑了多不爷们儿啊！”

我说：“你不跑也就不跑了，派出所的来了你可以死不承认啊！”

亮说：“不承认多不爷们儿啊！”

我说：“爷们儿了，五千块钱没了。”

亮说：“其实不是不跑，是当时没想起来跑，要是大伟这孙子，早跑没影儿了！”

大伟笑着说：“我也不和他打，你这种事儿干得多了，那会儿都说清水远，你非骑着自行车上来！”

我说：“啊？骑上来啊？那得骑多长时间啊？”

亮说：“不到六个小时吧，全是上坡，给我累的，后背晒掉一层皮！”

我说：“你可真有瘾！”

亮说：“下去的时候爽了，全是下坡儿，都不用蹬！但是半道儿上让拉煤的大卡车别了，撞到山崖上了，把眼镜儿撞碎了。”

我们都笑了，笑过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好半天一口饭也没吃了，我说：“这饭可够难吃的啊！”原来我以为我什么都吃，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挑食的人。

大伟和亮同时叹了一口气，我想，难道他们和我一样，也是挑食的人？阿飞说：“都他妈吃了好几年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便回不了家了。大伟、亮、阿飞也一样，我们都年轻，所以我们都回不了家。

我实在没的干，就下楼去溜达，我抬头看着天，简直让我有些惊喜，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的星星，多的好像都没有了黑色的夜幕，密密麻麻的，就像撒满芝麻的烧饼。我终于知道，原来夜晚真正的样子是这样的。

于是我给小猫发短信，告诉她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星星。小猫说她小的时候，在她姥姥家的院子里，也看到过很多很多的星星，她还说我们离得太远了，从认识到现在，从没离过这么远，想见也见不到，她很想我，还说我一定不像她想我那么想她。我说那当然了，因为我更想你，小猫说不信，我说，爱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真的。我想，如果我能和她一起看星星，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