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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 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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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思璇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几位朝臣被丞相府外的守门人挡了回去。

心一沉,按照眼前的情形,她也很有可能会被挡在门外。

不料守门人放行,“温爵妃请进,丞相说过,只要是温爵妃,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得加以阻拦。”

初闻此言,温思璇的心泛起五味杂陈。

她走进丞相府,王虎便上前迎接,“小姐,你怎么来了?”

王虎本是杜予纬的书僮,现今已是官过三品,仍追随杜予纬左右。

王虎还是温洛锋为杜予纬挑选的,故而,王虎对温思璇仍以小姐相称。

丞相府并不如诺爵府那么豪华奢侈,而是古朴凝重。

对格局的布置通常于一个人的性格有所表现。

耿诺是张扬的,杜予纬是敛沉的。

温思璇说,“我今晨听闻予纬昨夜遇刺,似乎很严重。”

“唉……”王虎重重地叹口气,“刺客使出了一剑倒是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剑上淬了剧毒。”

“中毒?”温思璇惊呼出来。

听到毒这个字,温思璇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耿诺。

“这里不便详谈,小姐先随我来。”

王虎领着温思璇转了几个院子,最终在一间房门前停住。

王虎推开门,“小姐请进。”

走进去,此时,温思璇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一听闻杜予纬遇刺后便迫不及待的赶来。

因为她怕杜予纬会死,像父亲离开她一样,离开她。

温氏家族虽大,但是,自父亲死后,每个人都避她如蛇蝎。

她以为自己可以把耿诺当成是她的全部,可,他的心要容纳的东西有好多,女人,就算是他真心喜爱,疼爱的女人,也不过是侵占他心之一角。

她的心要她不去想,她的头脑却总在盘算着,推敲着,那一角,耿诺能为她保留多久……

除了耿诺,她还能信任的人,亲近的人就只剩下杜予纬了。

杜予纬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耿诺总说,杜予纬喜欢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她开始是一点都不信。

可是,耿诺说了太多次,她就有一点相信了。

她就问杜予纬,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予纬说,喜欢,不喜欢你,我会任你索求?我不是耿诺,我是有贞操观念的。

她就笑,不让他的不正经毁了她要问的很正经,她执着地问,是哪种喜欢?

他说,就是喜欢的那一种喜欢。

她问,那是哪一种喜欢?有朋友对朋友的喜欢,有亲人对亲人的喜欢,还有我对耿诺的那一种喜欢,你是哪一种?

他说,就是我喜欢你的那一种喜欢。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话题也就此结束。

杜予纬生得很俊,他不常笑,但笑起来就很好看。

杜予纬的身体并不好,他经常生病。

大夫说,那是先天性气喘。

她就问,这会死人吗?

她的这句话一问就被杜予纬狠瞪一眼。

他很少会瞪她,所以,她觉得很荣幸。

不怕死的,她又问大夫,得了这病是不是很早就会死?

果然,又是杜予纬的一个狠瞪,他说,温思璇,你怎么这么毒?

她说,我才不毒,毒的是耿诺。

耿诺正好在外面,听到这句话,气得脸色铁青,重重甩袖而离。

这就换温思璇瞪杜予纬了。

她怒道,你一定是故意的!

他无辜,我又没让你扯上耿诺。

她耍赖,如果耿诺不理我,我就剁了你,剁成肉浆,煮成汤,喝到肚子里。

杜予纬却哈哈大笑。

这为他苍白的面色添了几分红润,她的气就忍不住消了。

她说,杜予纬,如果你比我先死,我下地狱也不放过你。

他笑得更开心,他说,是人都会死的,世事无常。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死,耿诺不是总因为我跟你吵架?如果哪一天他真正不理你是因为我,你不伤心?

她说,反正,你不准死。

他抓她的语病,你刚刚说跟我一起下地狱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会下地狱吗?

她知错就改,那就上天堂,我上天堂也不放过你。

她的话,又惹来他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话,但是,她喜欢他笑,喜欢看他笑。

她常抱怨上苍的粗心,因为上苍的粗心才会让他没有一副耿诺那样的好体魄。

他笑着反驳,他说上苍是怕忘了他,怕他长大之后认不出他,给他做的独特记号。

她总是拿最好的炖品给他补身子,他却总是皱眉,总是惹得她不开心。

他说,我不希望被你当病人对待。

她说,我也不希望把你当病人,可我不能自欺欺人,你的身子真的很虚,有男人会连女人都打不过吗?

他说,那是我让着你。

不过,到了最后,他总是说不过她。

然后,喝药的时候,他就会补上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他一妥协,一喝药,笑容就会再回到她的脸上。

曾经有一次,他高烧不退,她急得团团转。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生病。

那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耿诺有很多女人。

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她哭得很伤心。

她任性地一直淋雨,耿诺没有理会她,还是在温柔乡。

是他在她的身边,是他抱着她,为她稍稍遮去风雨,送去温暖。

他醒来之后,她哭着捶他,打他,他的高烧还没退,弄得他气喘与高烧并发,好不可怜。

但她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过分。

过分的是病了的他。

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阖,唇色灰白,无声无息。

过分得让她想再次捶他,打他,把他吵醒,把他闹醒,把心底的郁闷和恐惧都抛出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她逐步走近,心头像是被什么人的手狠狠抓了一把,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打了个结,很难受。

走到床边,她坐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虎说,“不瞒小姐,公子一直在追查刺杀温老爷的凶手,刚刚有了一点线索,公子便遇刺了。”

温思璇攥紧手指,指尖嵌进掌心的肉里,“现在他身上的毒可以解吗?”

王虎垂下头,满脸愁容,“都怪我,我不应该听公子的话去定襄,如果我在公子身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明知公子没有武功,我还……我真笨!”

“予纬是故意遣走你的?”

王虎点头,“是的,丞相府的守卫虽然比不了宫里,但是也不会有外人能轻易潜入。公子是故意引蛇出洞,只是没有想到剑上居然淬了毒,所以……”

“那刺客呢?”

“本来被抓住了,可是,公子却把人放了。”

“放了?”

“嗯,我就是在那时候回府的,刚好听见公子说放人。我从不质疑公子的任何决定,刺客走了之后,公子要我随他回房,才一进房间,他就倒地不起,我才知道,他中了刺客一剑,也是因为那一剑,公子从昨夜就一直昏迷到现在也没醒。”

“请太医来瞧了吗?”

“太医刚来瞧过,束手无策,根本查不出是什么毒!”

温思璇的表情灰暗,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门被推开。

温思璇和王虎齐齐转身。

万泓的身后跟随了几个便衣侍守。

王虎先出声叫道,“圣上,您、您来了?”

太医比大夫高一个等级,请了太医,杜予纬遇刺的事也就纸包不住火了。

温思璇随即请礼。

万泓看到两人,扬手,“不必多礼。”

万泓快步走到床边,温思璇把位置让出来,给他。

万泓朝外唤道,“御医!”

门外的御医们通通进来。

有数十位之多。

三个时辰之后——

“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查得出是什么毒?”

万泓的声音不高,但传遍房间的每个角落。

“你们是朕特意从太医院精挑细选的名医,怎么会如此无用?!”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随便一句话便能左右千万人的生杀大权。

跪在最前排的那几位御医吓得浑身颤抖,往前爬了几步,“臣等知罪。”

“朕不是要兴师问罪,朕要知道的是朕的爱卿中的是什么毒,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办法医治,朕要听的是这些!”万泓紧绷的俊容稍稍放开了一些,“而不是你们的请罪!”

“是!是!”御医们连额头的冷汗也不敢擦,“请圣上恕罪。”

到头来,还是请罪。

万泓虽然不想动怒,但是话一出口,还是犀利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寒,“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还是你们要告诉朕,我们就只能这样坐等,看着他死?!”

“臣等无能……”

“全部给朕滚下去!”

万泓挥手,叫退众人。

也包括温思璇和王虎。

侍女进来,为杜予纬的伤口处换药。

药虽不能治本,但总有消炎的作用。

在看到杜予纬的伤口时,万泓的眉心凝结。

侍女离开。

万泓扶起杜予纬,轻掀他的衣摆,而杜予纬背部的那只雄鹰更是让万泓的黑眸闪过某种异样光芒。

万泓带着御医随从离开了。

温思璇在杜予纬的房里。

会有什么样的闲言闲语传出门,她不想理会。

“予纬,你好好的睡,我去找赫凡,他一定有办法。”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待会就能出发。”

被角滑开了些,杜予纬的双手都落在被子外面,她抬起手给他拉被角,她的手碰到他的手时,一股冰凉的肌肤触感让她的心紧紧地揪了一下。

上一次见面,他的身体都还是暖的。

怎么才短短数日,他的身体就冷得像冰了?

终于握住他的手掌,她说,“予纬,撑着,一定要撑到我把赫凡带回来。”

皇城偌大,万泓回宫后直往纪双双所在的沁水宫而去。

纪双双正在院中站着。

马上开春了,她细抚要破土而出的嫩芽。

他疾速的步伐稍停,叫侍守婢女全部退散,而后才直接立于她跟前。

她颇感讶异,迟疑着问道,“你是来我这用午膳?可惜,我已经吃过了,要不,我让……”

万泓苦涩地一笑,打断她,“不用,我现在怎么吃得下?”

“你怎么会吃不下?”纪双双问。

“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呢?”万泓喃喃低语,“双双,你告诉我,把杜予纬跟耿诺这两根心头刺除去是我的愿望,打垮他们是我的目的,现今耿诺离开了,杜予纬中毒昏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终于手握全权,但这样的胜利,我怎么会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温洛锋的死真的不是你授意而为的吗?”纪双双问。

万泓抢过她手中的喷壶,对着一朵未萌芽的花儿猛浇,“我是这样想过,我也确实布置了人,但是,不是我。”

“但你也是间接促成这件事的凶手,否则,地牢那么容易被攻破,岂不惹人笑话?”

“你!——”

“连我都猜得到的,耿诺跟杜予纬又怎会想不到?只是事已至此,他们都选择了沉默,都是为了你的龙颜,你如果在他们有难之时还真的高兴得起来,那你就真的与畜牲无异了。”

“纪双双,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吗?”

下雪了,岁末也快近了,这恐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雪才一扬,万泓便扯着纪双双往院中亭落走去。

入了亭,万泓坐在纪双双对面。

喷壶被万泓搁置一旁,他说,“温洛锋留下的那封血书,有九成是真的。”

“那封血书是被你本来要派去行刺温洛锋的狱卒拿到的,可信度有那么高吗?”

“起初,我也不确定,但是,里面说的句句真言,我一一查证了,才觉得恐怖。”

“恐怖?为何不把它给耿诺跟杜予纬瞧瞧?他们可以帮你看到你可能忽略的东西。”

“你以为我是想要逞能,事实上里面牵涉了耿诺跟杜予纬,这才是我不愿把这封血书给他们瞧的主因。”

“怎么会这样?关耿诺什么事?”纪双双的心高高的提起。

虽然她极讨厌耿诺那招摇的个性,但她也绝不希望薛枫因为失去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而难过。

“血书上说耿诺不是耿还宣的儿子,而是遗腹子,那些过去没什么意义。但这事若要让耿诺知道了,以他自傲的个性哪里会接受?马上就要开战了,我不想他分神,分心。”

纪双双松一口气,“那杜予纬呢?怎么会扯上他?”

万泓的神情古怪起来,“他是沧骊国的太子,当年中原与沧骊之战,他被温洛锋当俘虏带回国,藏匿了起来,而且,温洛锋那封血书上还说,沧骊王实际上没有了生育能力,杜予纬是沧骊王唯一的血脉,沧骊王骤逝,沧骊王室一定会派人悄然寻找杜予纬。”

“所以,你才叫人刺杀了杜予纬?那柄剑上沾了耿诺所制的毒,耿诺的毒有多厉害,你会不知道?你是存心要杜予纬死?”

“不,我不想杜予纬死,我问耿诺要毒的时候,就说了,我只要一种能让人昏迷七七四十九天查不出毒因,不会对人体有任何伤害的毒。”

“耿诺不会怀疑你想做什么?”

“他哪会怀疑?哪有时间怀疑?温洛锋的死对温思璇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心疼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跟心思花在我身上?而且,他本是不制这种毒的,因为温思璇让他变得温和了,他制的毒才不那么毒,他才制得出这么不太毒的毒,否则,他越开心,制的毒,越毒。”

万泓跟纪双双说了一大堆,总算是有了几分畅快的感觉。

“你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纪双双问。

万泓说,“这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温洛锋留下的血书虽句句真言,但也不过是想故计重施,挑拨离间,想利用杜予纬引来沧骊与中原再战。就像他利用耶律媚容来触发大漠与中原之战一样。”

纪双双惊道,“杜予纬真是沧骊太子?”

万泓叹道,“我也希望他不是。”

“那他是不是?”

“他的背后确实有鹰状烙印,由不得我不信。”

“那你打算怎么做?”

“温洛锋这只老狼,死了都不忘啃人的骨头,我现在是进也难,退也难,进吧,失了一个好臣子,退吧,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所以,你才让杜予纬昏迷,不仅是你想把潜进中原的沧骊伏兵引出来,也是想用时间好好想想该进还是该退,再做定夺?”

“没错。”

“当皇帝真累。”跟在万泓身旁好些日子,纪双双能体验几分了。

朝廷之中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在里面的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已经看明白了,其实,每个人所看到的都只是一个皮毛。

“我的累可以被你的爱融解。”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没忘,但约定既可定,也可毁,只要双方都愿意。”

纪双双沉默了。

万泓静静地看着她。

她许久才说,“我爱他,只会爱他,错过他一次,已经让我后悔莫及。”

“好个后悔莫及!”

“你什么时候放了他?他已经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很快了,你放心,要知道,焦躁对你跟他都没有好处。”万泓沉郁地挑眉一笑,不想与纪双双不欢而散,忍道,“前些日子,宫中进了一批上等丝绸,明日,我叫人来给你量量身子,做几套。”

“谢谢。”纪双双也不想触怒万泓。

万泓走了。

纪双双把手伸出亭外,雪落在掌心,化了又有,有了又化,带来一些凉意。

薛枫,那个可以为了她,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男人呵……

很快,她就可以跟他一齐离开了,离开这充满了算计的皇宫。

雪越下越大,景物似乎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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