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三七 【曲终人不散】(1 / 1)
良久的沉寂,没有人敢去打破这宁静,人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云栈脸颊流下的血水打湿了颜歌的发髻,冷风呼呼的刮过,呜咽着刮过心里的大洞。
突地云栈爆出一声冷笑,“呵呵……”他怀抱着颜歌,摇晃着站起身子,仰望苍天骂道:“你不就是要我孤寂一生么!还有什么尽管来好了!什么狗屁苍天!什么缥缈城主!什么阴差阳错!你妄为天!”
云栈叫骂声刚落,天边的滚滚浓云瞬时压下,“咔嚓”惊雷一闪,劈在云栈不远处。
然而他却不躲不俱,只抱着颜歌的尸体大笑着站在当场。
“别这样!大哥!”阑珊见云栈触怒上苍,忙起身拦道:“是我,都是我害的颜歌变成这样!”
云栈僵硬的脖颈这才缓缓转向阑珊,“什么?”
“是我喝醉了酒,一时疏忽才把观天箫的秘密告诉她,如果她不知道,也许不会……”阑珊内心的愧疚已经大的快要吞噬掉她,她缓缓的垂下头不敢再望云栈。
“什!么!”云栈一步步的走上前,逼至阑珊身边。
“观天箫的秘密只有洛家的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怪我,都怪我!”阑珊抬着哭花的脸颊对云栈道:“我也不想变成这样……”
云栈咬紧的牙关不住颤抖,他缓缓抬起手,眼中得火焰恨不得把阑珊烧成灰烬。
阑珊紧闭双眼不闪不躲的站在原地。
悲伤和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云栈终究重重的一掌打了下去,然而这一掌还没等到达阑珊脸颊,便被人牢牢抓住。
“路是颜歌自己选的,你难道还嫌身边死的人不够多么!”戚行之蹙眉冷冷道。
云栈定定的望了阑珊半晌,狠狠挪开目光,他抱紧怀中的颜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只有她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云栈头也不抬的对戚行之道:“很多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说罢他便大步向远处走去。
这一句话,却好过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戚行之的脸上,让他说不出半句话。
阑珊却不放心,仍旧跑上前拦住云栈。
“让开!”云栈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冰冷,眼中更是满目的杀意和仇恨。
“我知道你不会独活。”阑珊执拗的张开手臂,“我听不懂颜歌临走之前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最后一个字我们每个人都听得明白,就是一个“活”,她曾经和我说过,希望你能做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不是一个为女人徇死得男人,你是不是要让她失望!”
那一刻云栈的眼中显出几许柔情,他垂头望向怀中女子苍白的面容,低声呢喃着:“她说的……”
“是,她的心思你应该最清楚,如果你陪她一起死了,她一定对你失望透顶!”
云栈垂头望向颜歌,轻声道:“无论如何,以后的路我会永远陪她一起走。”说罢他揽紧怀中的女子大步向前走去。
“大哥!”阑珊一跺脚,仍旧不放心的追了上去。
“走开,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云栈冷冷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景阑珊却不愿离去,她远远跟在云栈身后,随着他一同走向未知的前路。
夕阳西下,黄河水已再度褪去,再也不会有这莫名的洪水来犯,人们的家园保住了,大家应该欢呼,却没有人说一句话。
鲜红的夕阳衬着江水,戚行之的轻咳声打破了沉静,他怀望夕阳,他的眼中有了迷茫。
那个梦一样的女孩,就这么消失了么?
冷血……
这两个字惊雷般在脑海中回响,戚行之膝盖一软,重重的跪了下去,闭上眼,少年皇帝听到了自己心被抽空的声音。
那个能让他动容破例的人也离开了,他终究没能保护的了她,他怨恨自己,为了江山将她牵扯了进来,如今坐拥天下的时候,却只剩空乏的权利和永世不能逃脱的悔恨伴随终老。
戚行之突地冷笑起来,他明白,自己今后怕是要真的冷血了。
肺部传来了阵阵剧痛促使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可是再也没有人愿意捧着蜜浆哄他喝药了,戚行之眼前一黑身子便直直的摔了下去。
众兵将慌慌张张的从四处跑来,然而最后的一刻,他却仿佛在空中看到了她的笑脸,耳畔仍回响着那句,“小戚……”
——
随着夜幕降临云栈抱着颜歌的尸体一路向黄河下游走去,直到夜深才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一个城镇。
昏暗的灯光下,店小二依稀看出来者身穿金甲,一定非富即贵,忙上前奉承:“客官,您是要住店么!小店这里还有客……” 然而临近跟前,才闻出对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儿,店小二忙吓得脸色惨白,捂着嘴向后退去。
随着云栈的脚步踏入客栈,灯光也将他映照下来,此时的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惊得客人四散着惊叫逃开。
云栈头也不抬,“一间上房。”
“客……客官,小店…满了。”店小二哆嗦着道。
云栈一把抓住小二的脖领,“不是有房么,少废话。”
“就……就算有房,您您……怀里的姑娘……已经……死了,小店不做死人的生意……”
云栈转过头单手一把将那小儿揪了起来,一字一顿狠狠道:“我妻子不会死,她会醒过来的!”说罢他猛的的推开小二,“滚,备好房间,还有十坛好酒给我,这锭金子给你!”
那掌柜见对方疯疯癫癫,又出手如此阔绰,便再也不敢招惹,忙上前劝道:“好好,这就给您备房。”说罢他对小二使了连色,收了金子便退到了一旁。
这里地处偏僻,没有高达几层的客房,客房大多也只是平地的土楼,在小二的带领下,云栈抱着颜歌来到了一处屋舍。
小二将酒坛放在桌上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屋内再度恢复了平静。
云栈抚着颜歌的发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簪。那玉簪成色极好,此时却已经碎成两半,想必是打斗中撞碎了。
云栈将簪轻插在颜歌发髻,“这是我在金城为你选的礼物,喜欢么?”说罢他一口咬开酒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我有好多有趣的事要讲给你听,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揽紧怀中冰冷柔弱的身躯轻声道:“由你陪我一起醉。”
屋舍内只有云栈不停的说着边塞趣事,偶尔还发出几声轻笑,他一人边说边喝,直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天空微亮,直到喝光了整整十坛酒,才重重的倒了下去。
确定了屋内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在屋外站了一夜的阑珊才“吱嘎”一声推开房门。
当云栈再一次睁眼醒来,已是第三日的清晨,此时的他周身的伤口都已被白布包扎好,可那一夜过量的酒精仍旧使得他头痛欲裂。
云栈按着昏沉的头,习惯性的翻身搂向床榻的另一旁,“颜歌,天亮了。”
然而手臂下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云栈麻痹的大脑开始恢复思考,他的眼前突然不断涌现出颜歌死前最后的一幕,他这才意识到,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想法使得他浑身一抖,酒意顿时全醒了。
“颜歌,颜歌!”云栈摇晃着撑起身子,慌乱的翻找着,却无论如何也望不到颜歌的影子,他竟急的发狂, “颜歌!你在哪!”可是没有人答他,他在屋内院里如何寻找仍旧望不见顾颜歌的身影。
这时候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疾步冲到客栈一把抓住店小二狠狠问道:“我妻子呢!”
“客客…官,我们怎么知道啊,您前天晚上喝醉了,我们一直都没敢进去。”
“那我身上的伤口是谁包扎的!”云栈眼中的愤怒几乎要把店小二扯碎,突地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是不是谁来过!说!”
店小二吓得哆嗦道:“前天半夜来了一位姑娘,说是你妹妹,要去看看你,我就告诉她您的房间,后来发生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啊。”
云栈一把推开店小二,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旁,“景阑珊!”
——
景阑珊驾着马车连夜奔行,废了好些力气才走出黄河一代,此时她额头的汗珠已模糊了视线,阑珊盘算该到时辰换药了,忙停下马车,为颜歌的尸体旁换上防止腐烂的草药。
“天气这么热,在这么下去肯定不行,要想办法弄副棺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形式不容乐观,想到这里阑珊再度骑马向前面不远的城镇走去。
费了许多周章,阑珊才找到一家棺材铺子,她用身上仅剩的银子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将颜歌放入棺木之中。
尸身的情况不容乐观,阑珊不敢歇息,忙又孤身一人到山间采了许多防腐的草药,将棺木密封起来。
待一切妥当,她才疲惫的坐下身来,原本鹅黄的衣衫如今已满是泥土。
想想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阑珊起身到一旁的树上挑了几个果子,用衣袖擦了擦便坐在棺木旁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阑珊的眼角不争气的落下泪来,她如今落魄的就好似一个乞丐,最亲最好的朋友就躺在身后的棺木里,云栈也迟迟不肯原谅她,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异常的孤独。
无意之中阑珊触碰到了脖间带的狼牙坠,那是沐染临死前留给她的贴身之物。
阑珊突地止住眼泪,透过狼牙坠,她放佛看到了平日那个终日嬉笑怒骂的沐染,阑珊紧紧握住狼牙坠轻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说罢她狠狠的抹去眼上的泪痕,挽了袖子将颜歌的棺木搬到马车后,随即牵着马一步步再度向远方走去。
近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此时的阑珊早已变得衣衫褴褛,她此时正牵着一匹拖着棺材的黑瘦小马,沿着小道一路向前而行。
来往的路人见到她都远远的绕开,生怕那棺材会使自己沾染上些许晦气。
阑珊挑了一位面善的妇人上前问道:“大婶打扰一下,我想问一下,招摇山怎么走?”
那妇人摆摆手,慌慌张张的逃开了。
阑珊却并不灰心,又向迎面而来的另一位大叔问道:“请问招摇山怎么走?”
那大叔望着她真诚的眼神,叹了口气随手指向前方,“绕过这个河流,一直往东南方去就是了。”
阑珊立刻欣喜的点头道:“谢谢了。”说罢她更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