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三六 【断魂之音】(1 / 1)
“我休息够了,咱们再较量!”颜歌趁着蛟龙还没反应过来,观天箫重重的打在了蛟皇头上。可是这蛟皇到底比它儿子强过太多,饶是观天箫的重击也无太大作用。
好在颜歌本就没指望这一招能伤着它,却是成功将它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小戚趁此时机,压低身子径直攀向蛟皇的身躯,而颜歌则以灵力与蛟皇相斗。
龙尾再次卷起扫向颜歌,她顺势踏上龙尾借力起身再次举箫狠狠打了下去,戚行之则攀上龙头自怀中取出两颗装满雄黄的弹药一齐打向蛟皇的双眼。
蛟皇哪肯被两个凡人如此玩弄,它突地浑身一抖,周身散发出强劲的光束将二人远远震开,
这是有数千年功力的蛟皇爆发的神力,二人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被这无形的力量弹出了老远,一同重重摔落在地。
蛟龙翻身一滚,身躯化作巨大的圆球,便向颜歌碾了过来。
戚行之素白的锦衣已经鲜血斑驳,他却仍抹去齿间迸出的鲜血,拄剑起身飞奔至颜歌面前张开手臂想挡住蛟龙。
他知道自己敌不过那神物,却仍旧来了。
这一瞬这么短,颜歌却觉得时间也静止了一般,她苍白的脸颊满是汗水,“为什么来送死!”
戚行之微微颔首,却没有答话,眼见蛟龙逼近,他站起身大声对蛟皇喊道:“杀你儿子的是朕,你的仇人也该是朕!有本事,就来杀了朕!”说罢他再度上前迎向蛟皇。
狂风中,蛟龙冷冷的怒吼响彻天际,“你们都该死!”
沙砾飞石漫天飞舞,打得人脸颊生疼,然而戚行之却仍磐石般挡在那个不属于他的女人面前,誓死相互。
颜歌轻闭双眼,她已分不清脸颊上流的是汗是泪还是血。
阑珊,我们无路可走了……
再睁开双眼之时,她已下定了决心。观天箫被再次举起凑到唇间。
阑珊看出端倪,不顾一切的跑向颜歌,“不要!”
沉静的箫声响起,大地突然陷入异样的安静,空中飞舞的风沙也好似静止了一瞬,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都定格在这一刻。
就在此时,箫音发出突兀的转变,这声音尖啸刺耳,是众人从未听过的。随之而起的不再是以往的那份安静祥和,箫声卷起无声的音波向周围扩散,空中旋转的碎石刹那间被驱散,巨大的冲力直逼蛟皇。
那声音似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也拧断,原本离颜歌不远的戚行之也被声波生生推出老远。
观天箫掀起的狂风几乎荡涤了面前的空气,那力量浩大的好比能摧毁世间万物,颜歌站起身一步步向蛟龙走去,那蛟龙只觉体内每根筋骨都被这声音扭扯,脑海的精元也在箫声下一点点消磨,整个身躯断裂一般的巨痛。
颜歌发丝飘舞,指尖的观天箫不停的浮出金色的符文,符文越转越快,将箫体也映成了金色,然而就在她的唇间,就在她的指尖,源源不断的鲜血正流入观天箫之中。
“放下!”戚行之觉出不妥,忙想上前拦阻,可是那箫声形成的巨大声波根本不容他靠近半步,阑珊跪在地上望着鲜血一点一滴从颜歌指尖流逝,她知道已经毫无退路了,然而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一丝阻止的力量。
戚行之眼见颜歌的痛楚,只觉心口的肉正被一刀刀剜去,他抗拒着观天箫发出的声波,努力想走到颜歌身边,可是无论怎么走,他们的距离依然那么远。
体内传来的疼痛促使蛟皇不停滚动着身子,黄河的水飞溅开来就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可它也只能如此忍受,却毫无力气招架。
颜歌的面色越发苍白,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她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箫管吸收着她的每一滴血液,每一点灵力和每一丝记忆,齿间弄弄的血腥味已让她觉得自己几近枯萎。
可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却满是当年在万殊崖飞身扑下崖底,初见时便愿意陪她同生共死的男人,那个为她再次拔刀的男人,那个为了他义无反顾背叛剑冢的男人,那个每日琅峫山谷为她煮饭劈柴的男人……
就算这一刻他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她也一点不怨恨他。
云栈,你一定是再为金城郡抗击番邦入侵。
天各一方,我们却在为同样的目的做着同样的事,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陪伴。
颜歌握紧观天箫,当她反律而行,心中没有恨,却唯有爱,观天箫原本有些暗淡的荧光随即铺天盖地的流淌开来,箫音每发出一声,血液便抽干一滴,她几乎能清晰的听到体内筋脉断裂的声响。
女子的意识开始涣散,心跳开始放慢,这一生,就此终了吧!
然而模糊之中,她放佛看到了远处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他一身威风凛凛的金甲,正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
那是她的男人,她的骄傲,她的丈夫。
是大限将至的幻觉么……
阑珊此时也缓缓抬起哭花的脸颊,她怔怔的望着地平线走出的身影,颤抖着唤了声,“大哥。”
戚行之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 “云栈!”
云栈却恍若未闻,他只径直走向手执短箫的颜歌,她专注吹奏的样子,就仿若他当年在琅峫山谷初见她时一样。
颜歌努力睁大双眼,确信眼前的人并非幻觉,泪水不可抑制的溢出眼眶,他终究还是来了。
二人没有说一句话,一个互相守望的眼神已足够让彼此明白。
“吼!”蛟龙嘶吼着,它活了数千年,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要搏一搏,蛟龙忍住体内的剧痛,一个翻身从空中滚下直扑向颜歌。
云栈听见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斜眼望去,那巨龙已离颜歌不足百米,他握紧手中的莫炎刀,定定忘了颜歌一眼,用尽力气踏地而起,一个飞身便顺势扑到蛟龙身上。
小歌儿,我阻止不了你,只能帮你!
云栈的双眼红的仿若要滴出血,莫炎刀毫不留情的刺入蛟龙体内,此时在观天箫的作用下,蛟龙的血脉大部分早已断裂,精元更是溃散大损,护体的灵力更是减弱了不少,它早已失去了最初刀枪不入的能力。
云栈一手紧抓龙鳞,狠狠一撕。
“啊呜!”蛟龙呜咽的吼叫着,云栈却全然不顾,他一刀刀□□蛟龙的皮肉之中,一片片撕下蛟龙的龙鳞,手法之快,用力之狠,连戚行之都叹为观止。
渐渐的,连莫炎刀的刀锋也卷曲不堪,云栈双手十指更是被龙鳞割得血肉模糊,可他却浑不在意,一刻也不曾停歇,举着残刀一路横刀劈下去,不给蛟龙任何喘息的余地。
颜歌含泪望着蛟龙背上仿若修罗的云栈,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这愤怒大就是对她深深的爱。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干瘪,就好像鱼脱离了水,体内每一寸肌肉都紧紧缩在一起,身体更是陷入了无尽的冰冷。
闭上眼她可以感觉到那个沉在体内的精元也临近干枯,它再也不会放射出淡淡的荧光供应灵力,那光芒无法抑制的黯淡下去,就像枯萎的花蕾,再也等不到下一个春天复苏的日子。
可是她知道那畜生还能撑下去,它撑得住,她顾颜歌就也撑得住!
颜歌沉沉的吐了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观天箫,箫体顿时光芒大盛,那刺耳的音域激起了千层巨浪,更逼得蛟龙体内脏腑迸裂,鲜血从它每一处鳞片缓缓溢出,染得江水也变成了红色。
这爆发性的力量,是她仅剩的所有力气了吧!云栈眼中滴落的泪水瞬间淹没在鲜血之中,他多想什么也不管拉她离开,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晚了,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云栈一把丢开莫炎刀,徒手麻木的撕扯着蛟龙的筋骨,是它夺走了他的一切,是它!
当最后一滴鲜血送入观天箫内,颜歌原本晶莹剔透的精元瞬间黯了下去,直至变成了纯黑色,随即在体内砰然散开,再也不见。
“当啷”观天箫应声而落,碧绿的箫管也瞬间变得惨白。
云栈一把抓住蛟龙勃颈处的筋脉,用尽浑身力气一拽,筋骨应声而断,蛟龙的头骨无力的垂
了下去,那腥红的双眼也缓缓阖上。
它飞翔在半空中的身子如零落的纸鸢般无力的径直坠落入河中。
在观天箫音波消失的一瞬,云栈纵身一步跃到岸边,拼命跑向颜歌。
他用尽全力去奔跑,拼劲力气在她的身体瘫倒在地之前接住了她。
再快一点,就到她身边了。
云栈双膝跪地扬起一片沙尘,颜歌冰冷的身子重重的靠在了他肩上。
阑珊这才赶到一旁,她一把搭上颜歌的手腕,然而那毫无声息的脉象就是铁一般的事实,深谙医理的她再清楚不过这象征着什么。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的哭着。
云栈轻轻扶着颜歌惨白的脸颊,她的皮肤变得越发透明,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一般。“别走,求你,别走……”云栈的嘴唇哆嗦着,他害怕,他再也承受不来!她已经成为了他灵魂的一部分,刻入了他的骨血,让他怎么放下!
颜歌缓缓睁开双眼,昔日明亮的双眸此时再也没有光芒,断裂的经脉使得她身如飘絮,没有一点力气支撑起身体。
“我带你回琅峫,回我们的家,那里有飞风,有逐雨,我们还可以红姨那里买酒喝,我为你炒最好的百花宴,我再也不离开你。”云栈加紧环保颜歌的手,好像只要紧紧抱着她,她就不会被人带走。
颜歌勉力抬起头,望向云栈,用了体内残留的余力,她轻轻张开嘴,做着艰难的口型,然而断裂的血脉却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云栈却专注的看着。
他眼角落下的泪滴流在颜歌脸颊,只要她能够活下来他愿意去做任何事。
颜歌抬起手腕,那里握着云栈留下的匕首,她努力的抻起脖子,凑到云栈耳边,支吾着吐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活……”
泪水从她缓缓闭上的长睫处落下,女孩的心脏与此同时停止了跳动。
怀里的人再也没有动一下,她静静地靠在云栈怀中,就像往日她常窝在他怀里一起看夕阳西下一样。
那一刻好像世界都与他无关,云栈紧紧怀抱着怀中冰凉彻骨的女子,就这样静静的,听江水拍案的声音,听风过旷野的声音。
戚行之重重的跪了下去,他仰脸望向苍穹。
西北安定了,水患平复了,他得到天下了,此刻为什么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忽然暗淡了下来。
越在乎,就越怕失去,我们拼尽全力站到至高点,不过是希望自己有能力掌控这世道,有能力守护所爱,然而如今他站在了最高点,却已经无人可以守护了。
无论是钟离锦,还是顾颜歌,他成为了江山的霸主,使无数人甘愿追随,却独独守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原来无论爬的多高,面对这世道,你的力量都如此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