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三十 【因果循环】（1 / 1）
颜歌这一路魂不守舍，走了许久才回到房中，然而还没等她推开房门，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便横飞而来扑入怀中，惊得她陡然回过神来。
随着两个亮红的圆眼映入眼帘，兔子老七竖起长长的耳朵不停的在颜歌身上蹭着，似在诉说多日不见的思念。
阑珊笑着推开房门，“这晋宣帝还真是大方，给了你这么好的住处，还好吃好喝的把我和老七接了过来，你和云栈也是的，连个消息也没有，再没你们的音讯我都打算易容闯宫了。”阑珊走到颜歌身边，“听说你一连昏睡了两天，大哥已经出征金城郡了，我这做妹子的也该给你把把脉，免得他回来见你消瘦了，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哪知阑珊的手掌刚搭上颜歌的脉息，脸上的笑容便缓缓敛去，“这脉息怎么越来越弱了，一定是离琅峫山太久了，灵气空乏导致的，你得赶紧吐纳修炼，否则情况会越来越糟。”
颜歌见到老七，心中虽喜，此时却也笑不出来，如今就算自知身体虚弱，却也无暇他顾，她只幽幽抬首道：“阑珊，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景阑珊心中浮起一丝不祥。
“我梦到黄河洪水，死了好多人。”
景阑珊尴尬的一笑，“不过一个梦，是你劳累过度导致的，进屋休息，我用金针为你疏通下血脉。”说罢她便要上前去拉颜歌。
谁知颜歌纹丝不动，只是静静道：“小戚刚刚收到加急密报，黄河水灾，已失踪了数百人。”
这句话恍若晴天霹雳，阑珊睁大了眼睛盯着颜歌，而那兔子老七也一动不动的望着二人。
屏退了侍婢，空荡的屋内只剩下颜歌一人，颜歌的床铺正在月光之下，相信这也是小戚为她有意安排的，她盘膝将观天箫放在面前。
缓缓沉下心境，已可感觉到身旁浮动的月光，她轻轻吐纳，将月华吸入体内，融于己身。
如此几个来回，当灵力略微充沛，颜歌猛地抬手指向面前的观天箫。
她的指尖一道淡绿色的光华涌入观天箫内，箫体随之轻轻的冥想而起，颜歌沉下心思，去借助观天箫的力量窥探天地，眼前的画面最初是烟雾蒙蒙，随即烟雾散去，显现出些许模糊的景象。
她蹙着眉，周遭都是无尽的尸体，血腥味充斥在空中，死亡的气息逼得人喘不过气，冰冷的江水冲刷着河堤，所到之处已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在那江水之后，她仿佛看到一座小山。颜歌加大力气，想再看的清楚一些。
“这远远不够，我要你付出代价，代价！这就是杀害我儿蛟王的下场！”随即那小山竟猛的舒展开来，那巨力将颜歌的精魄冲出数丈远，也就在这一瞬，颜歌看到了那“小山”的真面目。
然而魂魄在外受到重创，颜歌的本体也是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也许是感觉到主人异样，观天箫也发出激烈的轰鸣声。
与此同时阑珊正端着药盏走入房中，见到此景也是一惊，她忙放下药盏飞奔到颜歌身边，“你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她一把夺过颜歌膝前得观天箫。
兔子老七也瞪着红眼睛在一旁又蹦又跳，急的不断撕扯颜歌的衣角。
失去了观天箫的灵力，颜歌再无法与月华联通，精魄猛的收回体内，她身子一晃，又是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女孩用力撑起身子，抬手虚空一抓，“回来。”
那短箫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竟从阑珊手中挣脱而出，回到颜歌掌心。
阑珊又气又急，忙上前捏住颜歌的脉息，她神色一变，转身取过放在门旁的药盏递到颜歌面前，“喝了它，你体内血脉狂涌不止，再这么下去非得血脉沸腾而死，我要立刻为你施针疏通。”
兔子老七吓得瑟瑟发抖，眼泪也自眼眶流在了床榻上。
颜歌深知自己情况不妙，她轻扶了它的皮毛示意它放心，便喝下药，收回心神配合阑珊医治。
数个时辰过去，颜歌的脸色渐渐好转，阑珊心中的大石也总算放下。
“你是不是疯了！你我都知你现在身子的状况，倘若一再乱用观天箫的力量，你体内根本支撑不住，你会干枯的！何况这里不是琅峫，没有漫山的灵力供你滋补，你也不再是昔日不时烟火的颜歌了，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你比普通人还要虚弱！”阑珊不想再尝试失去亲人的滋味，无尽的恐惧使得她尤为愤怒。
颜歌却安静的听完她的话，微微一笑，“我没事。”
阑珊语塞，随即神情瞬间冰冷下来，她收起散落在床榻旁的金针，“云栈好不容易才过上安逸的日子，你不为了自己也为他想想，不过一个梦，何必堵上自己的命。你不是救世主，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你救不了所有人！”
颜歌略微沉默方幽幽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
阑珊惊讶的抬头道：“什么？”
“这次黄河水灾，不是天灾，是妖孽作祟，嬴嬛姑姑曾说万物皆有循环，这一灾是冲我来的。刚刚神识出体最后的关头，我依稀听到那个洪水中的声音，他提到一个名字，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蛟王。”
“蛟王？”景阑珊脑海中浮现出那条千丈之高的蛟龙，“是你们在大荒泽狱杀掉的那个修炼千年的巴蛇。”
“我以神识和月华相连，才可以看到千里以外的景象，洪水之中的那个身影，是一条蛟龙。他一直说：这是杀害他儿蛟王的代价。”
“你是说，那蛟王的父亲向你寻仇，才会引发黄河水灾？”
颜歌点点头，“他是要以这水灾引我出来。”
景阑珊神情紧张上前握住颜歌得手，“你打算怎么做？”
颜歌望了望她，突地一笑，“别担心，我舍不得云栈，不会去送死的，这么难得才能和他在一起，这次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能来得及说。”说到此处颜歌眼中现出光芒，“只是看来这个蛟王之父不会就此罢休，我总不能让这几百上千的人因我而死，小戚已经在想对策，我想帮帮他，景姐姐，你在俗世闯荡已，总有些法子，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东西的来龙去脉，或者有什么法子可以应对？”
阑珊听罢才觉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这倒的确应该，我记得我娘传给我的医书中有一本专讲各种蛇的毒性和药性，好像从古至今记载了近千种奇蛇，我涉法查查看，你也好好休息。”
“劳烦你了，我消耗了好些精元，还真是有些乏了。”
阑珊起身拿起针药向外走去，“老七就留在这陪你，我走了。”走至门前，她似是还觉得有些不妥，顿足回头道；“别忘了，大哥还在战场拼命，他需要你。”
说罢阑珊合上房门走了出去，颜歌本坚定的眼神有瞬间的失神，当房屋中又剩下她一人，她有一瞬的恍惚，瘦弱的女孩抱膝握紧了观天箫，轻声呢喃：“姑姑，我该怎么办……”
兔子老七垂下脑袋，神情满是哀伤的靠在颜歌身旁。
“报！金城郡大捷，木将军成功荡退番邦第一波攻击。”
“报！黄河再度决堤，朱家镇已被大水淹没，灾民情绪激动，引起□□。”
“报！木将军今日下城迎战，斩敌军千户侯头颅，逼敌军退至城外三里，我军损伤四百余人，敌军损伤近五千。”
“报！渭河决堤，下游农户无一幸免，物资短缺，宋郡守恳请朝廷派兵支援。”
“报……”
戚行之的桌案上摆满了不断递交的奏折密报，云栈一方虽有死伤，但并不严重，他一到金城郡便撑起了局面，然而捷报与灾情几乎同时到达，桌旁两边堆起的奏折已足以将晋宣帝瘦削的身子淹没，望着眼前鲜红的大字写着，失踪者已近千人，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拳头。
这灾情来的太过突然，黄河不断崩堤，局面已非人力所能控制，他已以最快的速度命当地官员辅助百姓撤离，同时在中都城大量拨款搭建临时住宿供灾民居住，然而他却无力去挽救回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鲜红的数字不断上涨，每一条都是流失的人命，就算冷静睿智如他，也忍不住的扼腕，在自然面前他的治国之才也显得如此无用。
“咳咳！”积劳成疾，加上本有的肺病，戚行之弯下身子不住的咳嗽着。
“皇上，龙体为重。”浮影上前关切道。
“影，这水灾来的是否太过突然？”戚行之猛的抬起双眼。
“自古灾情大多如此，是天意，人力难以扭转，许是黄河下游的人该当有此一劫，皇上虽是天子，可指点江山，却始终无力于天灾，圣上已经尽力将伤亡减小到最低了。”
戚行之放下奏折，冷冷道：“不，就算天灾，也大多有理可寻，无论是洪水还是山崩，总有诱因，这几日我命人查过近月黄河的情况，所有人都汇报大多无恙，前无暴雨，后无塌方，如今也非雨季，山体更无滑坡之况，可却偏偏莫名其妙的卷起这等天灾，所有负责水利的官员都寻不出此次洪灾的原因，你不觉得事有可疑？”
浮影若有所思，“洪灾不断，而且每次皆汹涌异常，然而今日来黄河流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自然现象，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奇怪，微臣早日也有怀疑，但料想这翻云覆雨之事也无人能做到，不是天灾又是如何？”
戚行之心中恍若有了答案，他向前迈了一大步，沉默了许久，幽幽道：“摆驾，朕要去看看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