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二九 【寻父弃仙途】(1 / 1)
白泽听罢淡笑了一声,突然抬起前爪。
这一动作,惊得云栈等人戒备的向后退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神兽的前爪只是在地上轻轻一跺,地面的中心处顿时显现出了不大不小的七彩光圈。
这看遍世情的懿有些惊讶,“白泽……你……”
透过空中不断晃动的流光溢彩看去,白泽尖利的獠牙仍旧透着丝丝寒光,可它的眼中此时却平静如水。
这上古神兽终究无奈的深叹了口气,“进入这里,便可直达塔顶,我也只能送你过去,至于月神之魄会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也无法左右。”
懿一摆平日嬉笑的模样,自空中缓缓落下,“你不怕受到天神处罚?”
白泽自顾的闭上眼,“这沉闷的规矩我已遵守了数百万年,打破一次也好。”
颜歌也不免有些担心,“那我岂不是连累了你?”
白泽苦笑, “就当——是你的箫音打动了我。”
懿微微一顿,随即转头厉声对颜歌道:“机会难得,还不快去。”
未免再生变故,云栈拱手对神兽白泽道了句多谢,便拉过颜歌向七彩光圈中走去,阑珊沉默的打量了众人一眼,也跟了上去。
待得三人消失在光圈之中,偌大的通天塔里,只剩下懿和白泽。
一个是凝结天气之精而成的魅灵,一个是活了数百万年的上古神兽,四目相对下,双方沉默了许久。
突然懿自顾的一笑,便转身向那光圈处走去。
白泽这才开口,“你也要跟去?”
懿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送佛送到西。”
白泽淡笑了一声,“你很少管闲事,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与缥缈城有关?”
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你奉命守候此地,百年孤苦又岂是常人能明白?你与我都看不惯宿命二字,却无力反驳也无胆反驳!如今,既有人有这份胆识逆天而行,纵然是忠心于天意的你,也有心相帮吧!”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却说出了白泽的心思,那神兽苦笑了一声垂下头不再答话,转身走回了阴暗的角落。
懿自若的一笑,身子一转便跃入那七彩光圈之中,光影流转间,它本就飘渺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那光晕随之渐渐散开,如烟火陨落夜空般缓缓黯淡下去。
“啪”塔壁上被云栈点亮的烛火也随之熄灭,通天佛塔中再次恢复了无尽的黑暗与静逸。
***
云栈等人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已不再是无尽的漆黑,空气中浮动着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映出了众人的身影。
颜歌昂头望向头顶,却如何也看不到边,目力所及,只有夜幕般的漆黑,“这里,怎么仿若云端一般。”
阑珊倒呵了口气,“这里是天之尽头,难不成塔顶就是天空?”
云栈轻挪着步子向前试探着,他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早已见过太多腥风血雨,但眼前恍若仙境的景象已非他所能想象。
正在三人为眼前惊讶咋舌之时,一个空灵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徐徐响起,“这里是塔顶也是夜空,月夜相依,自然有夜才有我。”那声音极轻极柔的从四面八方飘来,竟让人感觉不出声音的来源。
三人漫无方向的向四面望去,这时一名女子却缓缓显现在前方不远处,她周身以月牙白的纱曼缠绕为裙,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唯有直散到腰际的乌黑长发,勾勒出了如真似幻的身影。
颜歌试探的走上前,“酒醉樽前,唯可见月?”
那女子双眼如炬,一一扫过三人,“琅峫山孤女顾颜歌,剑冢杀手云栈,小医仙景阑珊。”
她竟然对他们的身份了如指掌!云栈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在羸弱的星光下,光洁如玉的地面上映出了女子的倒影,那影子在地上投射处完美的圆,还散发着皎洁的光华,奄然是一轮圆月。
云栈不由得呢喃道:“你就是……”
女子淡笑,“月神之魄”
阑珊难掩心中的惊讶,低声呢喃“原来传说当真存在……”
月神之魄淡笑,“我不过是月神飞升成神之前,遗留在人间的七魄之一,经日月滋养,才修炼成型。”
颜歌不解,“它既已成神,为什么会丢下你?”
“要成神,关于俗世□□爱恨自然要抛下,这样它才能真正的成为无爱无欲的神明。人的真性情在酒后才会完全显露,我每日身处在天之尽头的最高处,只要月光可照耀之处,便会一览无遗。”月神之魄抬眸望向颜歌,当望见女孩手中的观天箫时,她方释然的一笑,“难怪白泽和懿都要帮你。”说话间,她挥手虚空一抓,观天箫竟自颜歌手中径直飞向她。
月神之魄将短箫横在眼前,望着里面若隐若现的符文,不禁轻叹一声,“嬴嬛啊嬴嬛,你费尽心思想以此物护她周全,旦求不卷尘世,不惹是非。熟不知,到头来,却也是此物助她披荆斩棘,堕入乱世,也离真相越发接近。你这一片苦心,怕是终究无用啊!”
那些被掩埋的过往,在颜歌心中形成的团团疑云越压凝重,此时已离真相一尺之遥,她哪还耐得住性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姑姑坚持不让我入世?你知道顾青云在何处对不对?”
月神之魄猛的抬起眼帘,将观天箫掷向颜歌,“逆天之行难得善终,我劝你还是回琅峫山修仙,莫要再忤逆天意!”
颜歌冷笑着摇摇头,“我不明白,好端端为什么要放弃七情六欲。这是人间百态,更是千般滋味,没有天伦之乐,没有师徒之情,没有至死不渝,就算修的长生不老又有什么乐趣!”
高高在上的神女兀自苦笑一声,“看来,琅峫仙山数道结界,锁的住你的人,却从未锁住你的心。”
云栈望着颜歌的侧脸,这一路而来,已经有太多人警告过他们不可行逆天之事,只不知她若一意孤行,会有什么后果,“倘若她不修仙,又会怎样?”
月神之魄负手解释,“她躯体早已死亡,与行尸走肉无异,当年若不是嬴嬛逆天而行,她如何能死而复活!她体内毫无浊气 ,不食五谷,就是为了维持这份纯净的灵力,用以保证她血脉的正常运行,也正是因为有这份至纯之力,她的魂魄才能随精元凝聚。”
月神之魄望向颜歌,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倘若不修仙,灵力慢慢消退,你的身体也会减慢运行的速度,当灵力枯竭之时,便是你魂魄散去、肉体死亡之时。”说到此处,她双眼微微上挑,“若是这样,你还选择留在尘世吗?。”
顾颜歌双膝微曲,“我愿用琅峫山百年岁月,换人间一载光阴。”
云栈喉间涌动,想上前劝阻,却被月神之魄抬手阻住,她一动不动的望向这个满是担忧的男子,“人生之乐,就是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若不然,何必还要活着?你所想给的,未必是她要的。”
同样的话,姬谋姿也曾说过,云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望着颜歌的眼眸,竟蓦然的理解了她,他冲她微微一笑,坚定的点点头。
以后无论何事,你若想做,我都会陪你。
颜歌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嘴角也衔起了坚定的笑容,她转身望向月神之魄,重重的跪了下去,“还请前辈赐教,顾青云到底在何处?”
月神之魄轻叹一声,“既然你已经决定舍弃仙途,执着前尘旧事,那当年的事也没必要继续隐瞒。”
颜歌欣喜的仰头望去,“他当真没死!我还能见到他?”
月神之魄却苦笑着摇摇头,“二十余年不吃不喝,待在那个地方,他已经算不上人了。”
“那个地方?”颜歌心中顿时五味掺杂,她的父亲这二十年来到底是过着怎样的日子!
月神之魄拂袖向一旁走去,“他把自己和一副棺木锁在了西南山脉的结界之中,一关就是数十年,他创造这个结界时,便没有设下入口和出口,布界之人彻底死去,结界才有可能自动消失,否则,谁也进不去,更罔论离开!
”
本已有了希望,熟知又突然幻灭,颜歌急切的走上前,“你是神明,你一定有法子的!”
月神之魄转过身,清澈的双目中满是孤冷“我所能做的不过是记录和陈述,我改变不了谁的命运,更改变不了这个世道。”说话间她缓缓张开手臂,一个晶莹的光球在女子掌心缓缓显出,随着手臂不断张开,那光球也越发庞大,直至双拳般大小,她方垂下手臂。
光球径自浮动在空中,面积虽小,细看之下其中亭台楼却阁应有尽有,倒像极了五彩斑斓的世界。
她幽幽开口,“这是我的元神,我只能助你的魂魄进入顾青云所在的结界。关于往昔,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话音刚落,她便走至颜歌身前,抬起手掌抚上女孩的眉心,“你的肉体不过是一具空壳,倘若灵魂离体十二个时辰,尸身便会腐烂,到时你便会沦落成游离在天地间的孤魂。切记莫要沉迷旧事!切记!”
随着月神之魄的叮嘱在颜歌耳边响起,当她的眉间被对方的右掌覆盖,颜歌感到周身的灵力都被莫名的力量牵引而上,直至全部凝聚在了头顶。
“用你最强的思念,去感受至亲所在的地方。”空灵的女声响在耳畔,颜歌肆意的放纵着这十余年压抑在心中的亲情,她要见那个赋予她生命的人,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体内原本平静的灵力也随之激荡而起。
月神之魄左手轻晃,那“月之精元”便徐徐浮到了她的眼前,在颜歌强烈的意念下,光球内五彩斑斓的画面也陡转变迁,喧嚣的闹市散去,白色的雾气下显现出了陡峭的山脉和青葱的绿地,随着情景的不断明晰和拉近,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了临近山脉尽头的半山腰。
见时机已到,月神之魄覆在颜歌额间的手掌猛的收紧,一团柔白的荧光自颜歌眉心而出,与此同时,顾颜歌的身躯也陡然脱力,软软的向后倒去。
月神之魄自顾的微闭双眼,将掌心上方那团莹白如冬雪的魂魄推向了“月之精元”。
凝视着手中径自旋转的光球,这个孤寂的月神之魄轻叹一声,“嬴嬛,我终究枉费了你一片苦心,你不要怪我才好。”
***
与此同时,在世界的另一端,那个被世人所传唱的不朽之城,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白色的纱曼在微风中浮荡,端坐静修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侍婢见状,忙上前垂首恭问:“嬴嬛城主,怎么了?”
嬴嬛摇摇头,苦笑了一声便起身向外踱去,那侍婢不解的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风仍旧在动,她周身却被淡淡的雾气萦绕,放佛不属于这个世间。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可嬴嬛却毫不畏惧,孤傲的缥缈城主抬起冰冷的目光直视当空的艳阳,透过夺目的光芒看向那被掩藏的圆月。
她冰冷淡漠的脸上此时竟显出些许无奈,“你我都已尽力,其他的,便交由他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