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二七 【通天万塔林】(1 / 1)
穿过强烈的气流,身体如被时空掠过一般,随着破碎的空气,骨骼不断传来扭曲的疼痛,但当颜歌再次睁开双眼时,她们已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天空无日无月,只有望不穿的苍穹,白雾萦绕在周遭,颜歌惊愕的睁大了双眼,无尽的高塔耸立在眼前,这些佛塔形状各异,或高耸入云,或面积庞大,穷尽目力也难以望到边界,远处更有数片大陆浮游而起,飘飘荡荡的悬浮在天地之间。
“这便是天之尽头……”云栈也不禁倒呵了口气。
突地嗡嗡的轰鸣声在耳畔响起,空气犹如撕裂了个口子,景阑珊的身影显现出来,经过时空的交割,她显得有些不适,脚步踉跄了下方才站稳,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佛塔惊道:“这么多通天佛塔,我们到哪去找那个月神之魄。”
云栈缓步想起走去,微微蹙起眉,“杜前辈说过,这些佛塔和漂浮的仙域大陆都是高人隐士修仙之所,咱们不能乱闯。”他顿了顿轻声独自呢喃着陷入沉思,“月神之魄是在人门酒醉樽前时看尽悲欢离合,难不成是说,我们要喝的酩酊大醉,才可找得到?”
此话一出,阑珊和颜歌也恍然大悟,“可是此刻哪里有酒呢?”
这倒着实难住了云栈,这里寂静的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又能到何处去找酒?
这时颜歌的衣领突然晃动起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正是那只久违了的兔子老七,她瞪着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众人。
这只懒兔子自从离开了戚行之,终日只窝在颜歌怀里不愿出来,心情着实沉闷了好一阵子,如今,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探出头来。
感觉到了老七的反常,颜歌将它从怀中抱了出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七腾的一下扭转过头,鲜红的双眼似是在对颜歌诉说着什么。
颜歌与它四目相对,“帮我找到她好么?”
老七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神不停闪躲,似有些挣扎。
“帮我。”
老七后腿微蹲,猛的窜起身跳脱颜歌的怀抱,它稳稳的落在地上,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灰尘,回头望向颜歌。
云栈与阑珊丝毫不懂读心之法,此时却也看出这兔子是有心帮她们了。
颜歌欣慰的点点头,对地上的老七道了句:“多谢。”
老七扭过头不再看她,一跳一跳得向前蹦去,颜歌见状忙拉着云栈等人跟了上去,绕过鳞次栉比的佛塔,一路上满是奇景瑰丽的花草,可是三人却无暇留下细细旁观,一直秉气紧跟在兔子老七的身后。
约莫行了半柱香的时间,颜歌鼻尖轻动,她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气味,回首对云栈道:“是酒的味道?”
云栈嗜酒如命,他的嗅觉本不如颜歌灵敏,此刻却也分辨出来,“好醇的酒香,世间从未闻到过。”
阑珊见二人相对而笑,心中也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按理说她当吃醋的,可此时却为什么竟也替他们高兴起来。
察觉到阑珊的失神发呆,颜歌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追向兔子老七。
这个仙气缠绕的世外之境,也因有了她的欢笑和喜悦变得鲜活起来。
越往前走,酒气越浓,纵然是嗜酒如命的云栈,也从未在人世间饮过这等清香淡雅的酒,随着距离的拉近,一处形如圆月的深潭显现在众人面前。
走到近处,这酒香冲鼻而至,似乎只是闻着,便已经醉了,云栈品尝过的好酒何止千万,此刻也沉迷的抬不动步子。
不知是不是吸入的酒气太多,颜歌脸色有些微红,她上前打量了这深潭,“莫不是里面全都是酒。”
云栈蹲下身,取出怀中一直贴身携带的酒壶在潭中舀了一捧酒,凑到鼻前闻道:“只这一壶酒,在世间怕已是万金难求,这酒既清又香,既甘又烈,少说也要有数千年才能有如此底蕴。”
阑珊俯身观望着深不见底的酒潭,“若你推测不错,咱们要喝醉了才能到达月神之魄所在之处?”
云栈点头,“是了,但能醉到不省人事,绝非易事。”
颜歌不解,“只要喝的酒够多,总会醉的啊。”
云栈摇摇头,“世人爱酒,却有几人真能放心大醉,醉到忘记自己,醉到毫无意识?酒醉之时人能卸去所有防备,也最为虚弱,在这个满是猜忌危机的世道,连喝酒也要斟酌。”他叹了口气,复又道:“来此处的人若是孤身一人也罢,若是几人同行,定要彼此完全信任,才能做得到。”
阑珊深知人情冷暖,“信任是这世上最难得之事。”
颜歌倩然一笑,“也是最简单的事!”说罢她揽过裙角,用手捧起潭中的酒饮入喉中,沉淀了千年的佳酿一饮入喉,她竟有些入堕云雾的幻觉。
冰凉的液体顺着颜歌的脖颈滑入衣衫,兔子老七也凑在潭边探嘴品酒。
云栈一直是最想醉的人,他多想忘记追杀,忘记江千念,忘记那些纠缠了一生的人事,可是他不能!在剑冢的生涯,生命是充满血腥的,在你熟睡时、用膳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剑就会从四面八方袭来,就算是饮酒,又何曾真敢醉的不省人事。
如今有幸来到这化外之境,饮这千年清酒,他也乐得求个长醉不醒,想到此处云栈仰首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阑珊出神的望着身边的二人,随即也毫不犹豫的捧酒而饮。
这一口口酒,用来浇灭哀愁,每个人心中各自难以言语的哀愁。
意识开始模糊,思维开始涣散,昔日的痛苦缓缓远去,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早已模糊难辨,捧酒的手臂无力的垂下,重重的醉倒在地。
不知这一醉是多久,身体才能逐渐恢复了知觉,云栈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打量起四周来。
眼前是空旷的足有百余米宽的塔底,空气中弥漫着的雾气散发荧荧白光将四周映亮,放眼望去巨大的长柱足有数百丈之高,四壁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图腾,难以捉摸。
这时突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臂膀,云栈警惕的回身,正对上颜歌的笑容,女孩睁大了双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阑珊也揉了揉双眼,慵懒道:“看这里像是塔底。”言语至此,她突地清醒道:“莫不是……”
“这应该就是月神之魄所在的通天塔。”云栈微微一笑,“果然酒醉樽前,便可得见。”
颜歌左观右看的踱步,“如懿所说,这里并不难找。”话至此处她脸色微微一变,眯着眼指向一处略微黑暗的角落道:“那里好像有个长梯。”
若不是颜歌体质特异,常人目力再强也难以发现者黑暗处隐藏着的长梯。
云栈眉头一簇,随着颜歌等人一起走上去查看,只见那阶梯以白玉般的石板铺成,上面泛着淡淡的月牙光芒,蜿蜒着直通向头顶上方。
颜歌顺着阶梯望去,“上了塔顶,就能见到那位月神之魄了吧。”
“慢着。”云栈挥手挡在颜歌身前,“可曾记得懿姑娘说的神兽白泽?”
阑珊点头,“据传闻记载,白泽是昆仑山的上古神兽,只有当圣人治理天下时,才会奉书而出,它极为凶猛,却能闻人言,通晓世情。”
颜歌幽幽沉吟,“当年轩辕黄帝在东海之滨遇见白泽,此兽知过去晓未来,更对妖魔鬼怪了如指掌,黄帝根据他所说绘成了《白泽精怪图》,流传后世以教后人。”
云栈有些诧异,“《白泽图》失传已久,你怎知道如此清楚?”
颜歌微笑,“琅峫山就有一本《白泽图》,是姑姑留下的,我闲着无事就会翻来看看。”揉着脑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姑姑曾经提过,白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云栈点着下颚眯起了眼,“看来我们决不能硬碰,上了这层后见机行事,你们跟在我身后。”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石阶。
尽管三人的步子迈得极轻,仍旧不可避免的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白玉阶剔透的发出荧荧月光,周遭漆黑的空气夹杂着萦绕在身旁的雾气,让人有霎时的迷离——此时是在夜色中踏月而上。
布靴踏在洁白的长阶上,没有印下半丝痕迹,长阶似是没有尽头,走了许久还未看到第二层的入口,阑珊蹙眉道:“在底下看不过数百米的距离,怎么还没到?”
云栈侧头像玉阶下望去,此时下面已是漆黑一片,偏偏雾气遮住了目光,难见端倪,众人回首向来路望去,一条星星点点的小路蔓延向后方。
颜歌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也是一变,“你们看到老七了没有?”
云栈这才意识到老七已消失了许久,“自从醒了,就没再见那兔子的影子。”
颜歌担心的转过身,“我得去找它,不知这笨兔子又闯到哪去了!”
云栈抬手拉住她,“不必过于担心,它不是寻常的兔子,既然能带咱们找到酒潭,自然对这里十分熟悉,现在我们自己都不知身处何处,又上哪里找它。”
哪知话音刚落,头顶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本来安静空旷的塔底顿时响起阵阵回声,竟震得人双耳发麻,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上方再次传来“咕咕”的叫声,随即似有重物在上方奔跑,剁得白玉阶也微微颤抖。
“你这大块头!怎么蛮不讲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熟料颜歌听罢浑身猛地打了个哆嗦,“是老七!”她只在大荒泽狱听过她开口讲话,但那声音一直刻在她脑海中不曾抹去,如今再次听闻,想是老七遇到了极大的麻烦,由不得多想,颜歌便急着向前冲去。
熟料玉阶本就光滑如镜,现下更是被震得有些倾斜,颜歌心神一乱,脚下疏忽,顺着石阶便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