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誓言（1 / 1）
第六章誓言
夜里静了，身子浸在温热的水里，白天可以不用想的事现在如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掠过去。隐隐约约总觉得心里不安。
我喜欢小楚。是的，我确实是喜欢他的。但那不过是喜欢而已。我时刻也没敢忘记他是书里的人，我不敢让自己爱他。也不能去爱。也许是自己看的、写的爱情太多了，人变得渐渐实际起来。明知没有结果的感情，我不去谈。即使喜欢了，也只是喜欢，要离开，说声珍重拜拜，也顶多是叹息伤心几日。天不会塌，地不会陷，地球照转，太阳照升……所以我安然地承认自己喜欢他。我知道，临到分别的那一天，我只会伤怀，不会受伤。
这听上去似乎很残酷，可是，却是我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我不是圣贤，面对诱惑，我通常选择放弃抵抗。原因很简单，既然抗拒异常困难，何不干脆去接受享用呢。楚千湮神采俊郎，眉宇间的气韵全是我最爱的那种模样——这个是当然的。男一号的样貌可是我按着自己的喜欢着笔写的，小楚和大楚是双生的兄弟，长得一模一样，我自己当然怎么看怎么爱了；况且，我来了这里，他舍着自己的命救过我的命，那时时透着的关怀和留意，那个温暖的拥抱婉约的热吻，那清晨醒来眼底流苏般的爱怜……虽然他嘴上怎么都不肯认，可我也好歹是个21世纪的知识女性，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不承认自己爱我，只敢趁着我醉了，才肯点头。他拥着我睡了一夜。清晨醒了，在我叫了他的名字后，却突然抽身走了，还说讨厌我……
皱起眉来，我趴在池子边上思忖：他是不是觉着自己反正活不过25岁，怕耽误了我的青春和幸福啊？？？………………不然，才一刻刚还温柔缠绵，突然就说讨厌我了……就算喜新厌旧也太快了吧？再说他又去哪里找个新的来？……不行，这个可能性太大，我不能轻易放弃，我要去问个清楚。
这么想着，我大声唤小白。她抱着衣裳莲步缓入，细细给我披了衣裳，又给搭上件藏蓝的斗篷。配着我鹅黄的衣裙好生不搭调。我好笑的拎起来：“难看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小白慌慌的弯下身子去：“这是公子交代给主子先将就用着，怕着您夜里行走受了凉。说是赶明儿上镇子里叫人来做新的……”我边走边听着她战战兢兢地汇报，摆摆手道，“你回吧。叫小新过来。我要去楚千湮那儿。”
“啊！主子……可是您的鞋……”小白惊惶的声音越发细小起来。
我回眸一记灿灿的笑：“回来就有了。”
一路上，离他的住处越近，我心里越发忐忑。这种和男人当面对质的事毕竟没干过，唔……希望MM们全能理解，这需要勇气！梁静茹不是唱过么，我们都需要勇气。现在，尤其是我……
“主子，您怎么总爱找二公子来，小的本不该多这个嘴，可二公子实在是恐怖得紧……”
小新总还是忍不住担心。他跟我说个话儿，倒令我略微松了口气：“我不怕。”说不怕就不怕！没等下人领路直直快步走进去，瞧见纸窗上映着一具给烛光放大了的身影，我定了定神，理了理气，让小新等在外面，神气自若地推门而入。
“我喜欢你。”
哇靠，我说出来了。我真够勇敢！
我尽量非常“勇敢”地直看着他的眼睛，以此来表示我的勇敢……他的表情有点复杂，似乎惊讶的成分多一些。似乎真给我的告白震住了，伫立了良久，只萦萦地看着我，半启着薄唇，不知是说不出话来，还是不晓得说什么好。
……
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我会更紧张的。
我终于还是熬不住了，走近他，仰头看着他的脸，吞了口水，问：“楚千湮，你听见了么？我说我喜欢你。你，你喜欢我么？？”我好紧张，好紧张，紧张得快晕倒了。不行不行不行。
瞧他神情有变，我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姓楚的，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答案要是不对，小心哀家扭断你的脖子杀人灭口。”我觉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越来越热，热得几乎要把自己的脸烧个干净。啊上帝，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你，你倒是说话啊！！！
他低低望着我，终于，还是展出一抹笑来。这笑容令我放了不少心。他的手扶上我的肩膀，字字珠玑：“林姑娘，我是千雪。”
……
……………
……………………
我倒抽口凉气，脸上的热瞬间蒸发，变成满屏幕黑线。如果现在上帝准我一条心愿，我希望自己变身海格力斯，有力量把地板敲出个大洞好让我钻进去躲一辈子。啊不，我真是白痴！应该许愿我立刻逃出这本书，出去之后，我就把电脑砸了，来个毁尸灭迹。
我正尴尬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真杀了他灭口的时候，楚千雪却朗声笑起来：“这下子，反倒给了我个便利，不需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推脱了。”我纳着闷儿偷偷抬眼，见他眼睛越过我去直望着我后面说话呢。我后背一凉。还用想吗，后面那个人不是楚千湮那个王八蛋的话，我的回帖全给你！
等下，他要推脱什么东西？怎么听上去跟我有关？？
千雪绕过我去，我也羞愧得无法回头，只听得他在后面说着：“千湮，想必现在不消我来讲，你与我说的事，而今我是无法应承了。”几声轻笑。继而声音轻了许多，口气，却重了几成：“千湮，今后你便不止为了父亲活着。还为林姑娘。”
我的心，扑通扑通啊！！！
你不要为我活着，我出去就要灭了你们全体！！
天啊谁来救救我，我觉得我真的要晕倒了……
“林姑娘，烦劳你将刚才的话，和千湮重再讲一次吧。呵呵。”楚千雪轻笑着从我身边掠过，悄然带上了门走了。
他他他他走了，完了，我完了，我丢人丢大了。一世英名是全毁了，还有我的自尊，我的智商——至少现在是没有了，我的脑子里现在一团混乱，耳朵里开始嗡嗡直响，地板好像有点摇晃。
身体突然有了依靠，我一把扶住了，只听近前一记冷冷的声音：“不知羞耻。”
“我就知道……”我心里冒出一股无可遏制的火气。涌上来却不知为什么化成一股哽咽……老天给我留点尊严吧！我可不想丢完人再哭哭啼啼更加现眼。
“女人家居然说出那种话来，巾帼英雄非你莫……”他话没完，瞧见我脸上的变化，怔怔地断了。
“我就知道你会挖苦我！……哇～～～！！～～～～”
我一脚踢过去，站在那里痛哭起来。
“我说出来也需要勇气的……哇～～～～～你知不知道啊……呜呜～～～至少比你这王八蛋强多了……哇～～～～这又不是我的错……哇～～～你还气我……呜呜呜呜～～～～～～～”反正已经哭出来了，索性什么也不吝了，痛快地哭到底。我哭得声嘶力竭，瘫坐在桌子边上，伏在桌面上泣不成声。
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紧紧锁着我的身子，力道大得觉出疼来。我一下子停了哭声。直起身子来，抽抽哒哒地，将手附在他的手上。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透过我的脊背和胸膛，滚滚地穿过来：“黛玉……”
啊～～～～～
我恨死我自己。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被小楚紧紧环着腰身，我望灯垂叹。所以说人不可以太自作聪明。胡乱借用伟人的创作一定会遭天谴的。
我松开他的手臂，转回身子低低望着他的脸：“小楚，我们打个商量可……”
眼前一黑，唇上已印了一记湿润温热的吻。他蕴贴着我的唇，久久的，不肯离去。许是他身子里的暖灵子，我总觉得自己给他的气息煨得无比温暖。
良久，他轻轻摩挲我的颈子，薄唇微动：“若负了你，我楚千湮饮剑谢罪。”
也许是我只谈过三次恋爱，没听过许多的山盟海誓，所以禁不起甜蜜的誓言。我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仍忍不住鼻子发酸。
我捧住他的脸，低低的说：“不……只要别再说讨厌我就好。”
他动情的一笑，温柔的拥住我的身子，好像拥着等了千万年的情人。
我知道，他从此不会再抗拒我。即使他自己也明白，我们没有未来。
虽然明知这感情是短暂的，可被千湮这具温热的身体拥抱着，耳边是他决决的誓言。心底，仍是涌上轻盈的幸福来。
我么，到底还是个普通的女人啊。
这么想着，我更紧地抱住了他。
“小时候，我身边有个叫灵儿的侍女。她长我五岁，面容清秀俊俏，总爱梳一条墨黑的辫子。灵儿一直侍侯我穿衣盥洗，待我如同弟弟。我因没有母亲，对她分外依赖。”
就着暖黄的烛光，他剥着桔子，缓缓说起往事。我笑笑，想着原来这小子有恋姐情结，喜欢比他大的女人。我不是也比他大三岁么。
“你该已经听千雪说了我的事。”他挑眉看我，我点头：“只一点。”他哼笑一声，吃了一片桔子。
“自从为父亲过血后，每个月都会有一个时辰，我会失去理智的发狂。小时候只能杀些小动物，下人已经对我多有惧怕。每每出过事，都没人敢近前，总是灵儿帮我换洗收拾。只有她不怕我，仍像以往般待我。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只能活二十五年，心想长大些，便娶灵儿做娘子。”他说着，口边溢出浅浅的笑来。搞什么，我刚刚才表白就跟我说旧情人，欠扁是不是啊。很想问一句“有没有那个呀？”忽而想到十岁的小鬼大概还没有性意识……吞了桔子强给忍下去了。
他的笑凝在口边，后面的一句飘了出来：“十岁那一年的五月初五，我第一次杀了人。”
我怔了一下。
“那时，我满身是血站在院子里，她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微微笑着，说：湮儿，不要怕。之后便倒在血泊里死了。院子里站满了下人，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甚至不敢动弹。”他的口吻淡淡的，“从那时起，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而变成了禽兽。”他似无心地看着桔子皮，“我居然杀了灵儿。我居然亲手杀了她。”
我心头紧得发痛，握紧他的手：“所以，你不敢喜欢我，怕会连我也杀了，是么？”
“是。”他眼里的悲痛渐渐淡了些许，回眸来望着我，“从那之后我明白过来，我不能喜欢任何人，更不能被任何人喜欢。既然我不能死，那就只能做个魔鬼，让所有人离我远远的。你知道么，除了这里和爷爷的药斋，我是不能去其他地方的。他们怕我突然发狂，会伤及无辜之人。呵呵。”他笑得虽然漫不经心，却好不凄楚。
我想起天池边的那个夜晚。瞧着灯影下他淡定的脸上那抹冷峻的笑，心里痛痛地怜惜。
“不过，我偶尔也会做些有趣的事来消遣。”他突然转了话锋，别有深意的笑望着我，“比如，扮做千雪的样子骗骗人。”
“唔，好低俗的恶趣味。”提到这里，心里的感动伤心全飞没了。我白了他一眼，“而且还喜欢蹲在一边看女孩子洗澡。”
“我只有晚间才能偷偷跑出来，而你每晚都泡在水里。”他还真会解释。
“那，你为什么肯救我？”我脱口问出来，转眸又说，“难道，你从那个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哇，我真有那么大魅力么？
他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你若有软衾那般的姿色，也许我会有那个念头的。可惜。”
“那你怎么不去喜欢她啊，啊？”我耀武扬威地反问。
他扬眉一笑：“我只是对千雪带回来的女人较有兴趣而已。”
“所以你就骗我喝人血？？”我翻出旧帐来。
“我可没逼迫你，是你自己去喝的。”他又开始剥另一只桔子，给我劈手夺过来，“你好意思说！是你说喝了能活命啊，我当然喝了。”
他笑笑：“洛抒怀可没有喝。”
我瞪大眼睛：“你也骗她来着？？”
他点头，直忍着笑：“人家是大家闺秀，年纪虽小，但却懂得人伦纲常，誓死都不肯饮死人的血。不似某人，胆大包天，不但敢喝，还敢踩我。”
“我已经快死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啊。”我愤愤地反驳，心下一转又问，“洛抒怀的胳膊是你搞的？”
他嚼着桔子：“我不是故意的。”
怪不得当初我想问，他不让我问；楚千雪也不告诉我。原来是他搞出来的。
“人家是个女孩子，你有没有怜香惜玉的常识啊？？”我拍着桌子教训他。可他却丁点反思的意思都没有，无辜地望向我：“我不是救了你么？”
哦～～～我真想抽他。
“那你说吧，怎么就肯救我了？”那时候我既讨厌他，又挺怕他的。
“我只想着，如此再活五年，不如拿我的命，换你活下去。”他淡淡笑着，牵起我的手来，“这样，你便一辈子都能记得我的好，这不是很好么。”
“笨蛋。”我咬着嘴唇，偎进他怀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呵着：“你在玩命，你知道么。”未等我回答，便又说：“现在若后悔已然晚了。我可不似他那么会做人，不会把你还给他。”
我茫然地问：“他是谁？”
“千雪。”他一脸“别跟我装糊涂”的表情。
我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什么叫‘还’给他呀？我又不是他的。”
他捏起我的下巴：“很好。不过千雪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少你一个也无妨。”
我给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则无耻地讥讽：“与千雪交好的女子全都貌美窈窕，我初次见你便心生疑惑，千雪何时变了口味？稍有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林姑娘’你另有过人之处。”
我气得抓了他的长发咆哮：“你！你不用等到负了我再饮剑谢罪，现在我就亲手宰了你！”照着他的胸口使劲乱捶起来。他一边大笑一边捉住我的手腕：“真不知我爱你什么。”
“你哪里爱我啊，我怎么没看出来？”我愤愤的低吼，突然发现他脸颊微红，才醒悟他刚刚失口说出“爱我”的话来。这下子给我抓到把柄：“嗳呦呦，我没听清楚，麻烦二公子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放开我的手站起来背对我：“我哪里说过什么，你听错了。”
“骗人的是王八蛋。”我翘起脚来得意的笑。
他干咳了声，转回身来刚要开口，不禁惊道：“你怎么没穿鞋？”
“我的鞋丢在某个说爱我的人床底下了。”我嘿嘿嘿的笑。
他的脸更又红起来。我以为他要逃掉，没想到他俯下身来，覆上一记浅吻。
“你只有这一双鞋么？”他微微扬着嘴角，脸上已退去红晕。
“嗯……嗯？？”我有点迷糊，立刻清醒过来，“那个鞋子我穿不惯。楚千雪说明天叫人给我做衣服。”说到楚千雪，问他：“忘了说了，这么晚了，楚千雪怎么会在你这里？”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多管。”他脸色不对，肯定在敷衍我。哼，你不说是吧，大不了明天我去问大楚。转眸一想，问道：“做衣服是不是要去门外的镇子上？”
“对。怎么？”
“明天你跟我去吧，好不好？”我抓着他的袖子问。
他摇头：“我刚刚才说过，我不能去其他地方。”他拨弄烛花，“让千雪陪你去也是一样的。”
“也是，反正你们长的全一样。”我瞧见他眼底闪出一丝薄怒来，忍不住笑起来。
“好，我答应你。”他白了我一眼。
哦，我真伟大。哈哈～～～
“不过，你要带着虬鹤生。”他补了这么一句。我睁大眼睛：“啊？？”
“若我狂性发作，你便用它砍我。”他微微笑着。
我心里绷的紧紧的，从后面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背上。
“明天我去接你。”他转回来，细细的看我。命人为我取来斗篷披上，轻拥着我的肩膀走去玄关。
“你要干嘛？”我有点茫然。门一推开，小新正立在外面等着。瞧见门开了本来急着要奔过来，一眼瞧见我身边还站着他，立刻僵在那儿了。连他院子里那个下人也呆呆地只瞧着忘了过来。
“我送你回去。”他牵起我的手，有说有笑地一路陪我走去。
“这大氅是千雪的么？”他酸酸的问。
“是。他说怕我夜里……”
“以后不要穿了。”一进门，他利落的给我解下来挂在手臂上就要走，我忙一把拉住：“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笑了下，轻抚我的脸颊，推了门去了。
我望着月光下远去的玉白身影，虽然给他抢去了斗篷，心里仍暖融融的。
嗳，恋爱的感觉真好呢。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