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元嘉三十八年,慕容听雨二十五岁,慕容夫妇的着急已经憋不住了,火急火燎似地,大约下定决心采取强制手段。全城的冰人大约也觉得慕容听雨这块材料浪费了着实可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徽城未娶或者丧偶的年轻公子都在考虑之列。
其实冰人们心中还有另一个想法。
慕容听雨的表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不知为何这二人偏偏凑不到一块去。慕容听雨一日未嫁,恐怕表弟一日不会死心。所以说成了慕容听雨的婚事,刘家公子的婚事也不远了。那位公子在京城当着大官,多少小姐盼碎芳心。
王曦带着两个女儿来慕容府小住,慕容听雨同她如多年前一般在小筑莲池边对弈,正值初夏,莲香阵阵。慕容听雨看见王曦脸上愁容,柔声问道:“曦姐姐,有什么烦心事么?”
王曦无奈一笑揉揉额头,她两个女儿在一旁同慕容听雨新买来的侍女荷香嬉戏。“此事说出来不妥,有时候真羡慕妹妹,没有那么多束缚,洒脱自由。”
慕容听雨道:“人生在世又怎会没有束缚,姐姐见笑了。”听王曦的口气,她突然想起王曦的夫君最近新纳了一房小妾,只因王曦多年无儿。慕容听雨轻叹,将手覆上她手背,只得道:“有些事,还是想开些为好。”
王曦笑道:“不说这些扫兴话了,对了妹妹,听说令尊令堂在物色女婿人选。我这里嘛,倒是有一位公子多次托人,求我为他说情。”
慕容听雨瞪她一眼。“你就说笑罢,登门求你不如登门求我,那位公子的影子我一丝都未看见。”
王曦抿嘴一笑,“那位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羞怯了些。说来,你二人也算认识多年了。”
慕容听雨细眉一挑:“是何人?”
“徐家二公子,徐筝。”
此话一出,慕容听雨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位小公子送花后问她:“那么你究竟喜欢什么?”
一眨眼啊,二十年过去了。她仿佛还能闻到当年空气中弥漫的青草香,天空白云浮动,微风带走街道上的喧哗。慕容听雨心下一动,突然想见见这位儿时相识的徐筝公子,于是对王曦道:“那就有劳姐姐。”
他二人最终定在安觉寺一见。
慕容夫人听闻此消息不甚满意,那徐家公子身有残疾,况且年轻丧偶,说不定命中带克。虽说慕容听雨年岁见长,但也不至于去给这样的人做续弦。说起来当年她有些不喜欢萧锦衣,但同徐家公子放在一块简直不可比。她认定慕容听雨一定故意气她,于是气势汹汹到她房中询问她真实想法。
慕容听雨却觉得母亲想的实在太多,好笑道:“不过是隔着轿帘见一面,母亲多虑了。何况,女儿并非一定要嫁。其实有季儿陪在身边,我觉得很好。”
“糊涂!”慕容夫人长叹一声,“季儿能守着你一辈子么?总有一日,他也会娶亲生子,那时父母都已魂归泉下,你一个老妪只能日日看他人成双。”慕容夫人因为着急,话说重了些。她看看慕容听雨脸色,并没有恼怒迹象,于是松了口气。
慕容听雨只是一怔,心道:是了,有一日她不再是慕容季最重要的人,他的幼儿娇妻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因为那个日子离得太远,她还未曾想过。慕容听雨轻叹一声,突然幽幽道:“听雨知道了,定然好好考虑母亲的话。”
慕容夫人走到她身边将她肩头往自己怀里揽。“听雨,你是否依然爱着萧锦衣?”所以独自等待这么多年,等那个背弃承诺的人回心转意。
慕容听雨全身一震,立刻答道:“不是!”她用袖子掩住面容,声音有些颤抖:“我真的会好好考虑终生之事,所以请不要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慕容夫人心中暗叹,将她又揽紧了些。
她的听雨,还是没有放下啊。
安觉寺香火不算旺盛,倒是个清静之地。慕容听雨隔着轿帘同徐筝说了会话,他半张脸上的胎记破坏了美感,若不是这样,徐公子定然也不会如此羞怯。待他离开后慕容听雨带着荷香一同去求签,一支上上签令她心情大好,于是在寺中多转悠一阵感受佛光。
寺中有棵高大樟树,树下石凳上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她应当已年过三十,坐在那里气定神闲。慕容听雨从她身边走过,不禁多看两眼。那女子突然开口道:“慕容小姐是否方便同我这孤独之人说会话。”
荷香怕生,使劲拉她衣袖,慕容听雨倒是大方坐在女子身旁。阳光明媚,樟树下十分阴凉。那女子开口道:“早已听人说起慕容小姐,今日一见果然风姿翩然。”
慕容听雨见她一身劲装,举手投足之间十足洒脱,定是见多识广的江湖儿女。她微微一笑,“恐怕小女臭名远扬才是,令姐姐见笑。”
二人在樟树下未聊多久,那女子便告辞离开。走之前回身一顾问慕容听雨:“听闻小姐认了一名义弟。”她用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询问,慕容听雨敏感地察觉到她是来探她口风,便道:“确有此事。”
“小姐可知他本名?”
“名为苏季。”
听见这话那女子突然古怪一笑,颔首道:“呵,苏季啊,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她向慕容听雨行礼,不待她回礼便如风般离开。慕容听雨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隐隐猜想这名女子或许认识慕容季。
慕容季想必曾生长在富贵之家,而后落魄街头定是家中发生变故。这有三种可能,其一,家道中落。其二,被赶出家门。其三,被仇家所害。想到此处慕容听雨有些心惊,暗想那名女子只要不是他仇家便好。
思前想后仍觉得内心难安,又怕慕容府早已被人盯上不敢轻举妄动。好在慕容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找个机会借送米时机令人密送书信给慕容季,不想他回信一封只有四字:平安,勿念。
他的字迹愈见成熟,流云般行草漂亮而洒脱。慕容听雨知晓慕容季一向聪敏,有分寸的很。那名女子或许只是随口问问,又或许是他旧识,没有恶意。此事便到此作罢,另一件事让她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