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七幕 美丽新世界（1 / 1）
：Ｈttp:///这场战斗规模不大,而且势均力敌。英迪娅公主首先撤离战场,随后奥古斯都王储也停下攻击。面对军士们的质疑，他回答道：“英迪娅公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也是。”一旦意识到她无法顺利地占有这片大陆，英迪娅公主就会把目光转移回星岛王国。奥古斯都可没有兴趣帮助对方的好色国王和他的情妇收拾掉这个大麻烦。火灾的善后工作足以让他头疼好一阵子。
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始于一年之后。
至于“圣战”竟然会延续三百多年，这并不是当时的两位君主，奥古斯都四世和“血腥女王”英迪娅一世所能预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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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都在临时王宫里撕碎了书记官草拟的外交文书。“到这种时候，什么言语都是多余的。重建和战备，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他说,“下次在战场上相遇,一定要让那个女人看到我们真正的实力！”
“是，继承人殿下。——清理战场的工作已经完毕，那十三个战俘,您打算怎么处理？虽说他们表达了投降的愿望……我们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他们。”
“把他们钉上火刑柱，做成蜡烛。处刑时，命令王国的臣民都来围观。告诉他们，就是这些人烧毁了我们的王城。”奥古斯都下达了判决，“以牙还牙，以血偿血。”让他们也尝尝烈焰焚身的滋味。
“这——”书记官愕然。处决战俘的命令在他意料之中，却想不到奥古斯都会使用这么残暴的方式。虽说星岛王国对王城的火灾负有全部责任，但罪魁祸首并非这些十几岁的男孩子们。然而书记官正打算出言反对时，抬头望向满面戾气的王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奥古斯都的愤怒显而易见，这也是整个神圣王国的愤怒。比起森林大火，臣民们心中的怒火更难扑灭。必须有人来承担罪责。他们是星岛王国的人，又是新教徒，这就是他们的罪。于是，求情的念头自然地消失了。“遵命，继承人殿下。……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新的骑士团团长的任命——”
奥古斯都冷淡地打断了他：“骑士团不需要团长。”
“这怎么行！”
“由一国之主来直接统领王国最勇敢、最虔诚的骑士们，这有什么不妥？”
“但是——”
“这件事不必再提。圣殿骑士团不需要团长。”奥古斯都重复着，不被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书记官望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大概就在几天之内，所有的王国人都会知道，王储用这把黄金剑刺杀了大陆上最后一只黑龙。这是他武勇的证明……奥古斯都确有资格统领骑士团。他怀着敬畏答道：“遵命，殿下。”颤颤巍巍地就此告退。
在他背后，奥古斯都拔出了黄金剑。
王国的圣剑，还有圣殿骑士团团长的头衔，都曾属于那个红发的好友。
但是，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奥古斯都也不期望他回到王国。
他抚过黄金剑，告诉自己：“……忘了哥伦布吧。”宝剑离了鞘，发出嗜血的光芒。虽然失去了魔力，但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锋利。它是王国至高权力的象征，一直都是。王储和他的臣民必须试着习惯把力量奉为绝对的主宰，因为他们已经别无所有。——魔法和咒语都已失传，就连神圣王国积累多年的智慧，也随着王城的大图书馆一并在火海之中消失殆尽。今后，为了生存下来，王储和他的国民还要经历无法预料的艰辛。
能救赎他们的，只有信仰。
不顾一切、不计生死地相信。若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力量，那就相信神明。
年轻的王储久久地凝视着以宝石装饰、雕刻着花纹的剑鞘，终于掉转剑刃，轻轻划过它的鞘。剑鞘上现出了极浅的刻纹。直到王储重新收好他的佩剑，刻纹一共是平行的十三道。像这种程度的损伤，只要不仔细察看就很难发现，但它确实在那里，永远也不会消除。“……这些刻痕，是为了铭记已死之人。”在他心里，有个声音如此说道。
如果……奥古斯都想着，等到王国重新安定下来，如果能再见到哥伦布，一定要问问他，他的怀疑是否已得到了解答。还有伊丽莎白。与她初次见面时便有成为敌人的预感，但她也劝服他“不要后退”，因此免于陷入黑暗，从英迪娅公主手里夺回了王国。还有那场扑灭了森林大火的雨水也是她招来的吧。明明是受了重伤的苍白的女巫，却拥有难以企及的力量。这样的人无法在王国里生存，但她要是能和哥伦布一起，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下去，那就太好了。虽然……
血与火交织的黑暗世纪即将来临。
在这样的时代，奥古斯都格外想念沉静倔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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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布满怀敬意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乎忘了自己正置身于月亮湖底。
他看见了枯木围成的拱门，门的里面则是一望无尽的花园。把世间最美丽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再把精心编织的花床放于中央。
月亮湖底，竟然是精灵栖息的乐园。——确切地说，被刻意布置成这个样子。
他不由得想起传说中，位于冥河彼岸，只有心底纯洁的亡者才能到达的处所。虽然埋葬在深深的地底，离天堂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但却同样受到神明的喜爱与眷顾。那是令人忘却一切烦忧的乐园……极乐净土。
怀着期待与害怕相混杂的心情，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张花床。果然……
伊丽莎白·林奈在此沉眠。
他的手指颤抖着，接近她白皙的脸庞。他看见她长而弯的睫毛安静地覆住眼睑，看见她和那个夜晚一样美好的温润嘴唇，就连她常年不见血色的脸颊也染上了一抹嫣红。丑陋的剑伤也已愈合，白玉色的肌肤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只有掌心的伤痕仍在，一丝不减。细小的花瓣散落在她的发间，为她的长发添上缤纷的色彩。——沉睡着的伊丽莎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温柔。
像是被施以名为“永恒”的魔法……安宁而平静地沉睡着。
再怎么大声呼唤，她也不肯醒来。
哥伦布不由得冲动地拉过她仍有温度的手掌，叠上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左掌。“这是誓言……”他喃喃地说道，“而我现在就在这里，请你倾听我的愿望，与我分享生命和死亡，快乐和悲伤。我的爱，伊丽莎白·林奈……”
就在双手交握的一刹那，魔法消失了。
裂痕从他的指尖处生出，扩散，整个花园随之碎裂。花朵枯萎了，精灵的歌声停止了，蔚蓝如洗的天空变成空洞的漆黑。而伊丽莎白·林奈在乐园崩塌后留下的褐色泥土里睁开双眼。她凝视着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的哥伦布，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闯入了我们最后的净土……”
“是为了找回你。”哥伦布结结巴巴地说着，“结果我……毁坏了你们的世界吗？”
伊丽莎白点点头：“这是我们族人最后的安息之地。现在，我可是真正地无家可归了。——是那个古老的仪式发挥了作用，还是说……因为你的祈愿，就连死神也抛弃了我们？”
哥伦布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回应了她的疑惑。但他随即发现，伊丽莎白并不显得如何高兴。难道在她看来，自己把她从死神那里拉回真实，反而是打扰了她的安眠么？害她又回到这处孤独而且充斥着苦难的世界。他的回答因此变得犹疑不安：“原谅我的自私，伊丽莎白，但是……我无法想象没有你存在的世界……”
伊丽莎白蹙起眉头思索一会：“坦率地说，我觉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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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布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样晴朗的夜空了。
太阳刚刚消失在海平线下，天空中已经挂起了弯弯的新月。
湿润的海风总是令他心怀感激。——即使帆船“银鹰号”一直摇摇晃晃地航行于波浪之间，这让他晕眩得难以在甲板上站稳。
了望的任务就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伊丽莎白。
直到入夜，伊丽莎白终于确认，虽然旗舰被强行夺走，但星岛王国的舰队并没有追还的意图。虽然相当好奇，等到英迪娅公主发现她的旗舰竟然被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偷走，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并不希望再见到那位骄傲的公主殿下。“还好他们没有追来。”哥伦布真心实意地说。
“那是他们的幸运。”伊丽莎白淡淡回答。
哥伦布一怔，这才想起他的女巫拥有海神之力。曾经卷起海水砸落森林的力量，如今用于让这艘只有两人操纵的大型帆船鼓满风帆全速航行，似乎是过于大材小用了。然而，这样的力量也许很快就会失去。冰封之国的先祖已经不可能再庇佑她。甚至，因为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回来，也就不免担心有一天会再失去她。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哥伦布想，那就继续留在船上，随便它把我带到哪里去吧。
或许是因为他还年轻，也没有切实地经历过死亡。
黑龙诺亚所说的孤独的死亡……大概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眼前的一切都令他着迷。海风的腥味比美酒的芳香更令人迷醉。如果记忆里能一直留有这些美好的事物，应该会有继续生存的勇气。
“你可能想错了，哥伦布。”伊丽莎白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时间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漫长。以前在森林里，我经常一个人静静坐着，等到树木长到一眼望不到的高度，每年青草长到齐腰高，秋天来的时候又全都枯死，时间就过去了。我们和龙族不同，他们生存的意义在于战斗，而我们在于守护。……总之，记着你的血液里混有我的，就足够了。”
伊丽莎白轻啜一口杯中酒液：“不管怎么说，这酒很好喝。”
“这是蜂蜜和大麦酿的酒，也就是在星岛王国里能称得上是美酒吧。我们更喜欢用葡萄酿酒，很甜，而且是漂亮的紫红色。……可惜船上没有。”
“现在有的这些，已经很好了。”
“不过只剩下大半桶了啊。”
“啊，还有大半桶嘛。……真不错。”
两人对视着笑起来。
然后哥伦布移开了视线，向天空望去。
洁净的夜空里，星星在闪耀。
“永夜……”他犹豫着说，“已经降临了吧。”从大火熄灭、“圣战”开始的那一刻起。丧失智慧的世纪，杀戮的世纪，盲目相信的世纪。然而他对此无能为力。处于非常时期的神圣王国，所能仰仗的只有信仰。“但是我确信，所谓永夜，只是种夸张的修辞。就算大陆重回愚昧，光明也总有一天会降临。漫长的黑夜之后，一定是清晨。”
“每一个预言都有许多种解读。你可以相信你所害怕的，也可以相信你所希望的。”伊丽莎白温柔地回答。“在我看来，黑暗和光明，死亡和新生，还有……爱慕和嫉恨，它们总是连为一体的。”
哥伦布忽然笑了起来：“你错了，伊丽莎白。”看她疑惑地皱起眉头，好心情地纠正道，“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爱情和欲望连为一体。”
他靠近她，深深地吻下去。
前方是无止境的汪洋，只搭载了两位船员的盖伦帆船“银鹰号”在平静海面上持续航行着。大陆已经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但是总有一天，视界的尽头会出现陌生的陆地。
那就是哥伦布和他的女巫甘愿用尽一生去寻找的……属于他们的理想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鞠躬。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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