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张周（1 / 1）

想盖高楼首先得有钱有关系，拿好地块，启动资金到位，通过设计审批。威森科技有物质基础，**的科技园，充足的投资和贷款，K市政府部门的支持。

高楼的层数受制于地基和建材，想盖得更高，地基不能有问题，建材不能差。威森科技是研发型企业，人才是最宝贵的财富，但公司核心员工的安全性却值得商榷。对研发型企业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替别人做嫁衣裳，辛辛苦苦的研发成果被不明人士轻松拿走，尤其是不上网的重要纸质技术文档。

实验室主任是地基的框架，八大实验室主任中，生物实验室主任国宝、基础物理实验室主任任明美、新材料实验室主任肖志成和新能源实验室主任何修文都是李庄的关系圈，短期内不会有任何问题。现任总裁周奇森、医学实验室主任韩淑梅、精密加工实验室正副主任汤成功和程行成都是张凯找来的，周奇森后来又找来了纳米实验室主任阿克曼.布朗。

威森科技前期的核心员工大部分都是张凯的劳动成果，问题在于现任行政副总裁本身并不是李庄真正信得过的人。他了解越多，越觉得这人神秘。

说起张凯，李庄觉得跟自己真的有缘，似乎冥冥中有股力量，将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还相处得不错。

王梅是财务，跟研发部门的高级知识分子交集少，最多是报销、发薪水和奖金之类的。张凯完全不同，他是行政副总裁兼人事部总监，跟研究员们联系密切。他的人际交往没得说的，一级棒，但研究员们都不好糊弄，有些时候只是因为忙于研究，懒得理会他。在理工类高级人才扎堆研发型企业中，他是个另类。

自己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张凯把握得非常好，比如沪上招人。自己只给了他一个大概的范围，研究方向之类的都没提。他却以并不算高深的物理学基础和还算扎实的心理学，初步判断出自己的主要方向是前沿科学，应用型研究只是辅助。毕竟实验室不能一味地花钱，必须将一些接近现有技术水平的应用型成果卖给企业以换取利润支撑未来的研究。

张凯知道他在公司中的地位，虽重要但有些尴尬。充斥在实验室各个部门的高级人才让他有些压力，管理那些人才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自己没有考虑到的东西，他必须得替自己考虑到，这样才是合格的人事主管。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人力资源的大管家。

财务和人事是公司的关键部门，财务王梅处理得很好，财务部在她的控制之中，没人翻得起的起大浪来。张凯很知趣，从不干涉财务部的运作。

李庄之所以觉得神秘，是有原因的。这家伙很诙谐，喜欢开玩笑，口风却很紧，做事滴水不漏。威森科技的前途到底怎样，连他这个创立者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张凯的信心未免过了头，明显跟以前的习惯不符。

张凯来之前的地位不用说，虽然开的是马6，但买得极早。车牌李庄让大喇叭调查过，很贵，他的总资产比周奇森还多，统计的结果是过千万。对于一个三十七岁在沪工作的没什么背景的外地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他老婆华钰收入很普通，一年十多万，张凯是他们家的顶梁柱。扣掉他读书的时间和花费，平均每年能赚一百多万。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说明这家伙会赚钱会理财而且很精明。

威森科技给的薪水是高，张凯目前的年底薪是一百万，但其他的承诺还没影，而工作的复杂程度远高于他以前供职的单位。他的前老板很有背景，在京城都有关系，这些年老公司的业绩一直很好，从没有掉下来过。

张凯的习惯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已经不是秘密，他也没掩饰，都是很正当的爱好，红酒、跑车、山楂、散步和睡觉。

有钱地位不差，有能力买更好的车又不会引人猜疑，喜欢好车，却一直开着一辆老掉牙的马6。综合算下来，只能说明他在掩饰什么。如果钱的来路正当，他没有必要掩饰。虽然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有些秘密是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对公司安全造成隐患的秘密。

华钰是国宝的师妹，韩清秀和她很谈得来，理论上两家来往密切很正常。问题在于国宝的职业和研究领域，别人不清楚，李庄可不是一抹黑。国宝很勤奋很好学，研究方向变了几次，在F大呆了近十年，加上出色，上上下下的熟人遍布，连医学院都有熟悉的。郑飞在他进老单位之前就认识，蔡昊延也是老朋友。三人组一直配合默契，国宝以前沿为主，郑飞精研植物，蔡昊延玩生物工程，明显是一条链。国宝过来，郑飞和蔡昊延跟着过来，说明三人组有共同的秘密，十有**是某项重大技术突破，不想便宜了老单位。威森科技奉行“自己研发自己赚钱”，刚好击中了他们的某个脆弱点。

如果国宝三人组有大秘密，华钰和张凯的行为便值得商榷。更大的麻烦是，张凯家在H省偏远的西北，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过去。他管人事，更不可能去调查自己，李庄也不能叫人去调查，否则容易产生嫌隙。

与还算正常的张凯相比，周奇森要古怪得多。他过来面试时，是一副典型的高傲成功人士的形象。进公司的第一个月像纨绔子弟，抽烟、遛狗、显摆、到酒吧晃悠等等。做总裁后，形象大变。很少抽烟了，人也随和了，把狗送人了，不显摆了，酒吧不去了，改成从外面买高档红酒自己回家慢慢品，更喜欢好车了。

做不做总裁跟抽烟没关系，养不养狗不重要，这爱好很多人都有；去不去高档酒吧也不会影响总裁的形象，难道换个位置变化能这么大？

周奇森办事效率极高，威森科技目前的事务不多，他闲着的时候经常回纳米实验室看看。与技术相比，他在纳米领域的理论水平远高，进公司后专业一直没落下。

张凯喜欢讲故事，曾说过怎么找到周奇森的，“我在他家门口接连蹲了一个星期，死皮赖脸，好说歹说才让他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一次得俩，现在看来当初的策略没有错。”

相处一段时间后，李庄发现周奇森很精明，不是一般的精明。做事井井有条不说，而且言辞便利，细节考虑得非常好，很少有人能从他那里占到大便宜。

张凯进威森科技的理由是，“我喜欢真正有科研气氛的公司，而且我看好威森科技的前途。”而周奇森加入公司的理由是，“这里环境不错，而且可以预期的收入高，没想到不去英国也能找到这样的单位。”

“看好威森科技的前途”肯定是在撒谎，但“我喜欢真正有科研气氛的公司”似乎是实话，张凯在公司里笑得很真诚，一天两天可以，天天如此，除非他精神不正常，公司里的人精不少，不可能毫无感觉。

与简历比较齐整的张凯相比，周奇森的资料不全，大喇叭只查到了他的基本简历，说明这人很细心，保密意识强。

李庄之所以同意了张凯的提议，跟周奇森的家境有关。他老家在S市郊县的一座小镇上，父亲是老师，身体不错，母亲三月份过世。张凯找到他时，他正打算办移民英国的手续。对他们夫妻这种级别的人才来说，想出去就出去，想回来就回来，很自由，加上收入，根本无需像有些人那样咬牙切齿到心理。

周奇森的心理肯定没有大的问题，社会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而且不死板，说明他加入威森科技的原因不是说的那么简单。更大的麻烦是，他海外关系广阔，不但同学多，而且外国朋友多。

“张凯没有跟我说实话？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协议？”

李庄忐忑不安，这两人的职位都非常重要，一为是可以调阅绝大部分资料的总裁，另外一位是掌管公司上下核心人事资料并接触到细枝末节的大总管。两人加在一起基本上可以覆盖公司的核心领域，如果都有问题，说不定他辛辛苦苦搭起来的威森科技会成为别人的嫁衣裳。有些人不会做事，做小偷和抢劫可不含糊。技术对张凯来说最多是爱好，对周奇森来说明摆着的是手段和职业惯性，万一出大事，他们为公司竭力周旋的可能性不大。

张凯揣摩人心的本事非同一般，提议周奇森当总裁的同时将何修文加上去。何修文的管理能力相当不错，将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何修文是柳帅雄的亲戚，但跟李庄平时并不算亲热，张凯却很敏感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糊里糊涂的。

“奇怪，张凯是怎么知道在我心目中何修文高于柳哥的？”

李庄摸摸下巴，震惊于张凯的细心。他的某些习惯只有铁杆朋友夏元德和师父梁灿知道，其他的包括亲近的国宝都不了解。张凯居然花如此多的时间来揣摩他的习惯，不知道是职业习惯还是有什么目的。

随即偷着乐，“何修文这厮实在太有趣了。”

威森科技常务副总裁不胖不瘦，视力正常，在书虫里很少见。圆脸，偏黑，喜欢美食和钓鱼，很健谈，做事很有条理，有些霸道，不过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交际能力强，人很严肃。他很忌讳谈身高，公司档案表上写的是一米七五，但大家都觉得肯定不到。

对李庄来说，认识何修文是一大收获，柳帅雄间接给予的最大帮助，虽然老帅哥自己都不知道。在公司的日常管理中，何修文极大地限制了周奇森的小动作，仿佛两人是天敌。当然如果周奇森不做小动作，两人之间最多会有些无聊的口舌之争。

如果说何修文是意外收获，王梅则是李庄的惊喜。那个长相柔美的贤淑小女人，所显示出来的能力让他很惊讶。问题在于王梅能否跟上公司前进的脚步，如果她跟不上，公司目前保持的动态平衡便会被打破，公司内部复杂的小团体肯定有人要出招。

“大喇叭啊大喇叭，除了你，谁能知道我心中的惶恐，你是我最后的依靠，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事故。”

李庄想想公司复杂的人事，一阵头疼，再想想复杂的AI领域，更是头大。他不擅长揣摩人心，没有时间，更没兴趣，平常都是抓关键点。只要几个关键点没问题，其他的问题应该不大。

“砰砰砰……”

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李庄的沉思，忙上前开门。张凯带着王梅和韩淑梅闯进来，嚷嚷道：“你干吗？大白天的锁门，明显不正常。”

李庄有些尴尬，“我习惯了锁门，以后一定改正。什么事？”

张凯嘿嘿直笑，“我们又有大笔进账了。”

李庄一瞅他那神色，心里一阵阵发毛，“哪个实验室？”

韩淑梅一把推开张凯，“医学实验室，我们开发出了一种新药，我通过药监局的同学推荐，将生产工艺卖给一家制药企业，获利一千万，这下你的承诺该兑现了吧？”

李庄皱了皱眉头，“法务处审核过吗？”

韩淑梅点头，“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八楼没问题吧？”

李庄嗯了一声，“以后八楼就归你们了。”

韩淑梅很满意，刚想继续，王梅递上报告，把她拉走了。张凯关上房门，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不吭声。

李庄不解，“你有事吗，怎没说话？”

张凯叹了口气，继续保持沉默。李庄心中一紧，莫非自己对他的怀疑暴露了？

“唉，我还是直说吧。”张凯沉默半晌后开口，语速甚快，“公司专职司机少，我觉得开又肥又大提速慢停车不方便的S350L很傻，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买550i。公司以后进的主管肯定不少，要不把我那辆做公车，补贴照旧，不够的部分我自己掏钱？”

李庄摇摇欲坠，有气无力地回应，“没问题，我同意了。”

张凯大喜，立刻转身准备走人。李庄赶忙开口，“等等，让杜清卿多找些人，跟八所实验室研究领域相关的律师都找，医学实验室一帮人这次十有**是做了高科技小偷，正常流程不会这么快的。”

张凯头也不回地应道：“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正在招聘中。”

李庄望着背影苦笑，低头看了看王梅给的财务报表，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初步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