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小喇叭（1 / 1）

梁灿送过来的元器件总值约三百万美元，还是通过T/N/T，不过这次没有上次幸运，在省城国际机场海关被扣住。Z省地处沿海，进出口频繁，被查到的概率较低，但H省是内陆，概率大大增加。

T/N/T的操作人员习惯性地降低了货物价值，以便为客户节省费用。这批货物是以普通电子元器件的名义申报的，久经考验的机场海关查验后发现包装箱之精美和保护措施之完善远超普通货物，断定是大鱼。

李庄带着李猛和王梅赶到机场时，海关和T/N/T正在僵持中。/N/T不让，说都是金贵货色，不能随便翻，就算检验，客户必须到场。

“你是货主吗？”海关小头头盯着赶来的家伙上下打量。

李庄递上一根烟，“对，不好意思，来晚了。”

小头哼了一声，“打住，我不抽烟，我们怀疑这票货里有违禁品。”

李庄很无语，居然拿大话来吓人，没有生气，脸上堆着笑，“我们是守法的商人，不可能托运违禁品。为了证明清白，我愿意拆箱检验。”

客户既然同意，T/N/T便没有坚持。海关小头指挥手下打开包装箱，里面确实都是些常见的光电元器件，没有违禁品。不过不同品质的元器件价格差距非常大，油水不多的办事人员还是联系了省城的研究所检验，结果发现抽检的样品性能远高于电子市场中的普通品，扩大了抽检范围。

至此，麻烦大了。没有关税，但增值税要17%。申报价值50万美元，海关认定为150万美元，补税加罚款近300万华元。

李庄据理力争，机场海关不为所动，只好托李慧打点，不过海关相对**，不吃这套，最后只好乖乖认罚。

闻讯赶来的T/N/T大区经理忙不迭地道歉，“李总，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的错，这次运费就不收了，赔偿也替您承担一部分，您看怎样？”

李庄摆摆手，“算了，你们也是好意，这次不怪你们。”

经理大喜，连连道谢，临走时有些迟疑，“李总，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李庄哭笑不得，“我说话算话，你不用担心，以后照旧。还有，不要处罚操作人员，他们没有错。”

T/N/T的员工一起道谢，难得客户不计较。威森科技和珀斯邮件货物往来密切，肯定是未来重要的大客户，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相关人等都有些发愁，没想到轻松解决。

李庄应付几句便带人整理好箱子，然后搬上卡车。厢式车速度不快，两辆车回到园区时已是深夜十一点，搬上十六楼又花了半个小时。

保安们识趣地主动走人，包括李猛，不过王梅选择留下。

“桩子，这些元器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李庄轻笑，“你不怕志森吃醋？听说他某些方面不是很看得开。”

王梅呸了一口，“少玩转移话题，说，为什么又不从财务账上走？”

李庄不解，“我私人买的东西为什么要从公司账上走？”

王梅正色道：“虽然我可以帮你掩饰，但时间长了仍会出麻烦，这批货物不是点点钱。你以后做事最好先问我，不要掩耳盗铃，现在不比以前。”

李庄求饶，“我知道自己考虑不周，下次一定咨询你。”

王梅满意而去，似乎前面的问题不存在。李庄抹了把汗，开公司有好处，也有麻烦，基础物理实验室以后的运作现在看来得仔细想想。

“人这辈子，逃不过两样东西，死亡和保护费，果然没错。”

自言自语的家伙哀叹过后开始忙活，指挥小喇叭将箱子搬到自动测试车间。这个准10级无尘小车间主要用于组装外围模块，现有设备和仪器是基础物理实验室和精密加工实验室研究员们的劳动成果，不过只能算改装品，比他以前用的好些，但没有高出一个档次。与硬件相比，控制系统大大前进了一步。不但增加了工业机械手，还有小喇叭直接控制的加工机器人，主要用于外围模块组装。

小喇叭搬到新家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便是接替父亲做苦工，按照图纸组装纷繁复杂的外围模块。它很高兴有事做，玩得不亦乐乎，七月中旬便完工，不过用的都是国内采购的优质长寿命元器件。

主模块和关键模块被李庄称为核心模块，图纸没有给小喇叭，也不敢偷懒。顾忌在其次，主要是设备精度。超精密设备造价高昂，而且不好买。小喇叭的核心模块他耗费了大量的心力，称得上心细如发。相比之下，外围模块的做工要粗糙些，加上杭城小实验室洁净度不够，小毛病多，一直在修正中。

想偷懒，工具不能差。基础物理实验室的10级无尘室建成后，李庄照葫芦画瓢，在十六楼建了个缩小版，主要目的就是组装新智脑大喇叭的核心模块。小喇叭虽强，但只有一台，园区和工业区日益扩大，很快便会不够用。即使够用，也必须留够余量，否则会影响它的寿命。此外，只要是工业品便有可能出故障，必须有备份，威森科技越来越复杂，容不得侥幸。三月初梁灿身体好转，他便给那边下了订单。

不改进不是李庄的风格，不过这次他没敢胡乱改动一些架构设置，只是将模块的集成化改进了一些。大喇叭的基本结构与小喇叭相同，运行系统软件根据模块变化作了轻微的修改，但与小喇叭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换句话说，大喇叭是小喇叭一卵同胞的兄弟。

设计六月初便完工，模拟测试顺利，关键元器件现在到位了，李庄没有磨蹭，也没时间磨蹭，当晚便开始工作。

小喇叭是个合格的助手，基础物理实验室的研究员们也对得起他们的薪水。七月底，大喇叭的核心模块顺利完工，随即被搬迁到老早准备好的窝。

李庄轻车熟路地完成了模块联网，全系统测试后按下启动电源，开始养成游戏。知识模块设计不易，智脑的养成阶段非常重要，不容忽视，不能偷懒。即便如此，他还是制作了一批小软件，用标准答案应付只有婴儿水平的大喇叭，只有复杂问题才认真思考一番。

光电子产业日新月异，技术进步速度让人窒息。相隔不到一年，使用同样架构的大喇叭比小喇叭的运行速度快了3%，耗电也小了，不过智能水平相同，没有根本的提升，说明同样的神经元模块数量，架构才是决定智能等级的关键。

大喇叭的养成速度非常快，只花了一个星期。李庄调整好所有的参数后伸了个懒腰，起身踱步。

一直有些好奇的小喇叭突然出声，“父亲，为什么我叫小喇叭，他叫大喇叭？我明明比他出生早。”

李庄随口应道：“名字只是个代号，叫什么都是一样的，比如我叫李庄，你妈妈叫丽莎，换过来也没什么根本的不同。”

小喇叭不服，“可您是男人，妈妈是女人，丽莎本来就是女名。”

李庄一乐，心道你居然分得清男女，不过没打算改主意，“小喇叭和大喇叭都是小男生，取什么名字是父母的权利，我是父亲，我说了算。”

小喇叭不再吭声，但存储系统的指示灯一直在闪烁，十有**是在搜索什么。

“大喇叭，我走了，你慢慢学习。”

好久没吭声的大喇叭终于应了一声，随即又陷入沉默状态。

李庄边走边琢磨，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大喇叭自诞生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看来双胞胎兄弟的性格很难一致。两位喇叭虽然功能结构相同，但元器件和处理器不是同一批次的，就算是同一批次，也没法做到完全一样。

……

隔了两天，李庄又走进十六楼的小车间准备加工一个超精密零件，不长时间便被小喇叭打断。小喇叭啰里啰嗦，说这样取名不对，它是大孩子，不能接受弟弟突然变成了哥哥。说到动情处，还模仿小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庄虽知道它没有化学触觉，也没有泪腺，是不可能哭的，但一直把它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免有些心软。

“行，小喇叭改名叫大喇叭，大喇叭改名为小喇叭。”

小喇叭像小孩子一样欢快地笑起来，“谢谢父亲，谢谢父亲。”

大喇叭接口，“知道了，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李庄哑然失笑，闷葫芦大喇叭难得有开口说话的时候，更不要说像兄长一样喋喋不休。原定大喇叭管威森科技园区，小喇叭管工业区合作工厂和道路监控，现在大小喇叭换了名字，就没有必要挪动接口了，无意中偷懒完成。

大喇叭，哦，现在是小喇叭诞生后，六角大楼十六楼热闹了许多。

两位喇叭的养成方法略有差异，习惯也不同。小喇叭喜欢研究父亲机器人设计方面的资料和软件，虽然他在这个领域的水平不高，但小喇叭还是将各式各样的机器人造了数十台。

高级修理工大人生日当天带老婆上去参观时，看到到处乱跑的废物机器人一阵阵头晕，好说歹说才让小喇叭放弃爱好改玩其他的东西，即帮忙制造关系圈工厂急需的种类繁多的N3制造专家系统。

刚回到小别墅，丽莎便正色道：“你不觉得这样下去为危险吗？六角大楼是堡垒型建筑，能源、动力和零配件一应俱全，一旦出问题，根本没人救得了你，连特种部队都攻不进去。还有，你让小喇叭控制合作工厂的自动化系统，简直是在玩火。”

李庄不以为然，“你电影看多了，那些导演知道个屁，只是找个噱头赚钱罢了。没见过的东西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简直是神经。”

丽莎气急败坏，“你不能由得性子做事，我警告你，严重地警告你，不管怎样，你不能让小喇叭去给工业区的合作工厂帮忙。”

李庄知道老婆的性格，立刻举手投降，“行，我答应你。”

丽莎转嗔为喜，轻声道：“你现在有家了，得多为家庭考虑。搞研究我不拦你，但不要过火了，没有谁能控制一切。对了，我知道你设立威森科技的真实原因了。”

李庄一呆，“怎么说？”

丽莎轻笑一声娓娓道来，末了有些得意，“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枕边人了解你。”

李庄有些尴尬，忙给老婆戴高帽。丽莎的肚子现在不小，又为生日忙活了一天，很快沉沉睡去。

李庄睡不着，家里不能抽烟，便起身去小公园散步，边走边琢磨。丽莎不知道喇叭级的真实历史，也不懂AI，但他无法视而不见。大小喇叭诞生后，从未做过图灵测试，也找不到人做，不知道算不算真正的智脑。原始设计目标是偏科型N6，问题是花旗国科学家并不是这样分类，似乎找不到对应的标准。如果从具有**意识看，大小喇叭是强AI，但这个“强”字值得商榷，不仅仅是标准不同。它们的价值完全依附于种类繁多的专家系统之上，本身并未集成高级功能，如果没有数百工程师耗费大量心血研发的专家系统，它们就是高级电子物，昂贵的电子物。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漏掉了还是没有研究全面？”

李庄走着走着忍不住重新开始自言自语，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和习惯，但不知怎的，对和电影中描述的智能生命的恐怖完全没有感觉。只觉得大小喇叭真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它们对自己很依赖，仿佛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这种东西可以解释为自我催眠，或者说精神寄托。大小喇叭的设计和制造是他近十年心血的凝聚，算上工作时间和效率，差不多相当于普通人的二十年，投注到上面的心思足以让妹妹李想和老婆丽莎妒忌。研究N6的初始目的是为了偷懒，用它来轻松赚钱，后阑知不觉中偏离了初衷，变成了为N6而赚钱。

智能生命以前从未出现过，市面上也没有相关的智能生命习性和成长历程的研究资料。和电影都是市场化的结果，当不得数，但丽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一厢情愿不是一个合格的研究员该有的行为方式，形而上学的解释无助于解决潜在危险，更没法得出严谨的公式。自己被意外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谨慎的原则。

“李组长，还没休息啊？”前面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李庄一听就知道是李志森，懒得计较，“李总怎么也没休息？”

李志森轻松赢得胜利，却没有高兴，“我看书看得头晕脑胀，炳亮和周慎正在玩游戏，很吵，便出来散步。”

李庄不敢相信，“你也会读书？”

李志森很郁闷，“我为什没能学习？”随即轻叹，“年纪大了，学习效率大降，来之前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只过了半年便差点趴下。”

李庄没有聊天的想法，李志森却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学习成果，临走时还扬言要将威森安装公司改成志森安装公司。

李庄望着背影发呆。李志森不可能是傻瓜，傻瓜也无法完成重点大学的硕士学业，但他在安装园区和工业区网络的过程中却没有多问一句额外的话，平时口风很紧，从不和其他部门说网络的事情，以实际行动支持。王梅更不用说，替自己考虑得很周到。这对夫妻与自己的原始关系并不亲近，来公司后却没有耍什么心眼，立场从始至终地坚定。这种品质现在难寻，他们把自己当真朋友，自己便不能由得性子做事。大小喇叭出事，没有小事，轻则数亿的投资损毁，重则死伤狼藉，重创一帮亲近人。

“可是夫妻俩怎么会来K城呢？”

李庄感叹完开始抓脑袋。李志森和王梅来公司的时间不短了，经历被熟悉的员工翻了出来。他们在京城的收入可不低，只因为李志森父母的身体不怎么好，外加李志森运气不好，才过得一般。他们不可能是间谍，家世清白，但即使这边收入高，也不是想过来的理由。

“我真是有毛病，管它呢，每个人都有**，只要对我没坏处，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嗯，得抓紧时间教学生了，没想到有如此多的良才美质。”

自言自语的家伙嘟哝一阵，转身回家完善教育计划，顺带琢磨怎么跟关系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