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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一看,果然。
不远处的方竞侧对着我们,正在全心全意的研究着一双高跟鞋。
他微微躬起肩膀,这是他全神贯注时喜欢做的小动作。一只手□□口袋,另一只胳膊自然的垂在身侧,手里提着一个粉红色的女式皮包。表情极认真,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头略微歪着,似乎正在思索这一款鞋子是不是适合身边的美人。
聂尔岚风姿翩然地俏立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他们似乎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她脸上的神情即气恼又甜蜜。终于还是没有扭过自己的心,忽然之间笑了起来,娇嗔着挽住方竞,然后略微抬起下巴,轻轻的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记香吻。
方竞怔了怔,转过头来嘴唇微动,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便转过头。
这似乎让聂尔岚十分气恼。她重重一跺脚,接着愤怒又哀怨的望向方竞,在终于确定他不会来哄自己后。终于气恼地向一旁走去。
方竞这才似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顿了顿还是追了上来,又细细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一同并肩扬长而去。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我视线的瞬间,聂尔岚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立刻伸出胳膊挽住方竞的同时,缓缓地回过头,静静地看住我,然后嫣然一笑。
我忽然感到一阵自卑。
这种自卑不是因为羡慕和嫉妒,同时无关乎爱恨,也与那个人无关。只是因为,你当初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那么投入地想要过永远,但还是因为自己或别人的种种,终究没能成行。它是你漫漫人生当中隐藏的遗憾,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只是会偶尔被回忆起来,提醒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没有能力,提醒着自己,曾经是感情上的后进生。
金周周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良久,才似感慨似气愤道:
“唉,由来只闻新人笑啊。真没想到这么快方竞就勾搭上了这么一个大美人,看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你……啧啧,感情这方面男人和女人永远都不能平等啊。”
我笑笑,放轻语气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又’,而不是‘再’呢?”
金周周皱着眉思索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他们从前就有一腿?”
我看着脸都皱成一团的金周周,不客气地嘲笑道:
“好像柿子饼啊!”
“……你才是柿子饼!你是美利坚大番茄!”
不知道是不是金周周被我这么一嘲笑,心里受了刺激。剩下的那半行程说什么也不逛了。死活要去地处黄金地段的一家新晋造型设计去做头发。我看着她那一副“如果不答应就打滚给你看”的架势,我在深深地折服之余不禁要在心里暗下决心:
丫这点优点我一点要全部学来!
被金周周连拖带拽的带到目的地,看着眼前高高耸立着的广告牌,我深深地小市民了。
黄金地段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寸土寸金。室内装修的那叫一个富丽堂皇,上中下三层的超大空间让你切身感受大房子带来的感官上的愉悦。叫都叫不上名字来的一应设施排排摆放在那里,大师傅们有条不紊的观察,思索,与顾客讨论。然后胸有成竹的开始工作,专业水准让人打心眼里折服。
只是当我捧着价目单望着上面动辄三位数的理发费用时,我强自按捺住心中的疼痛,转过头冲着正在做按摩的金周周眼泪汪汪道:
“周周,我不剪了。”
金周周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诧异的看着我,不解道:
“为什么不剪?必须剪!咱剪了头发,重头开始啊!”
重头开始就意味着荷包出血么?我十分不认同这个逻辑,坚定地拒绝。
“不剪,这种地方我有经验。剪了就让你染,染了又让你烫,烫完又让你做营养。总之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没有个小一千是出不了这个门。我不剪,剪完了肯定连实习的心情都没有了,得天天在家里哭。”
金周周针锋相对,十分不认同我的穷酸。
“铁!公!鸡!花钱又怎么样?又没有花到别的人身上去,至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你要有一个健康的消费观,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嘛~我不管,反正你要陪我,要不然等你上班我就天天去给你捣乱!”
我知道这姑娘别的方面是满嘴的跑火车,但祸害人这方面是从不含糊。所以纵然心里有一百个不甘愿,但是为了我的大好前途,我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摸了摸钱包,硬着头皮上了。
给我洗头的帅哥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样,一头飘逸的秀发若隐若现的遮住左眼。有些害羞的模样,低垂着眼帘十分温顺。我在心里不由的欣慰了,咱这钱真是没白花。
他一边动作轻柔的放水,一边有礼询问道:
“姐,你看这水温可以么?”
我心里一滞,睁开眼皮笑肉不笑的盯住他,冰凉道:
“你叫错了。你应该叫姨。”
离退休老正太被我抢白一通,讪讪的干笑一声,不再说话了。我心里恶气得出,不禁有些得意,刚想冲着旁边的金周周泡个媚眼以示年轻有魅力,便听见身边传来一个不确定的低沉男音。
“晓晓?”
我抹了一下眼睛上不小心溅上的水滴,挤着脸稍微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然后便石化了。
姑娘们有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就是你本想去理发店做一个新发型,尝试一下新体验。这本是利人利己美化市容的大好事,但是在你满头泡沫挤眉弄眼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的看到你的初恋挽着自家新晋小女友欢欢喜喜的出现在你旁边,故作亲密的与你打着招呼,还对你此时的外形上下打量后只淡淡地微笑,缄口不言……
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反正我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落千丈。
刚刚那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眉眼被我人工智能的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输人不输阵,我睁开眼睛,直视住方竞,然后对着她身边的聂尔岚轻轻一笑。十分的友好。
“你们好啊。”
聂尔岚不待方竞说话,又是嫣然一笑,友好得简直比我还要专业,清清淡淡的一句,又不失亲切。
“晓晓,好久不见。”
明明刚才在商场还有见,我心里嘀咕着,但是面上还是笑着。直起身用毛巾包住头发,我站起身来,挺直着背立在他们面前。
“的确是好久不见。转眼都毕业了,有时间一定要找从前的朋友一起聚一聚。不多说了,一会头发该干了。我去那边,再见啦。”
不是没有看见方竞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是没有看到他眼中伴着无措的关切。我的心还是会有一些酸痛,但是并且只是一些。
他身边的妙人儿不是摆设,是真真实实活在这世间的,也是真真实实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我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单独的与方竞说上一句话。不是不能,而是不想,那些逝去的年华隔着时间,就算让人怀念也并不是因为最初的那个人,而是那段快乐惬意的时光。这段时光不是某一个人来给予,而是在特定的时间下,结合着特定的心情,偶然间发酵出的无忧快乐。它可遇不可求,只能被偶尔回味,哪怕一次的被提及都会破坏了记忆中的那份美感,撞破你心中最最隐秘的偏安一隅,让你迷乱,然后无所遁形。
让过去与现实交错,这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回程的路上金周周一直不言不语,静静的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用手托着下巴,眉头微皱,眼神忧郁的以四十五度角的明媚忧伤仰望天空。只留给我一个充满哀愁线条的后背。
鉴于她最近反复无常的表现,作为江湖同仁的我决定果断的赋予她一个响亮的绰号:千面郎君。本来想叫做“媚娘”的。但是我在头脑中快速的过滤了一遍她以往的彪悍史,真是,真是让人找不出一件和娘字沾边的啊。
我转头不甚在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自顾自的打开钱包,开始数钱。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市井小民的寒酸举动刺激了金周周,只见她哀怨的将目光睇了过来,定定的将我望住。我被这目光折磨的实在莫不着头脑。她沉默三秒,然后用史无前例的严肃语气开口道:
“晓晓,你和刘时光在一起吧。”
我一顿,然后忧心的伸出手去试探金周周的额头。
“没发烧吧这孩子,又说什么胡话呢?”
金周周不耐烦的拍掉我的手,叹出一口气道:
“我知道平时我们俩插科打诨,但这次我是非常认真的。我知道你懒散,我也一样。但是现在真的应该开始为将来打算。”
顿了顿,继续道:
“真的,就算不为自己,也是为家人……你不知道,我那天和我妈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么近的距离才发现,她新长出来的头发根其实已经白的差不离了。只是这些年都靠染发来遮盖。我当时就忍不住眼泪,从我出生开始,她就一直在为我操心,小时候是健康,长大后是学习。好不容易毕业了,又要担心工作和家庭。担心现在的工作不顺手,担心与同事不和睦。现在又要担心我没有固定的男朋友没有依靠,有了男朋友又要担心我会受委屈……晓晓,妈妈一辈子都在为我们操心,这是本能,更是爱。我们替她们分担不了,就只能尽我们的所能去让她们放心。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该走的路,抓住该抓住的机会。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妈妈做的,我们好了,她们自然就会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金周周第一次对我一连串的说出这么多的话。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向窗外,徐徐的叙述,平淡的语气。但是我却能听出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良久,她忽然转过头来,眼神泄露了她心中的担忧关切。
“晓晓,且不说刘时光是不是适合你,但是不论外貌条件,还是本身的素质,一定都会让你妈妈满意。而且我听说你们两家还是世交,那这个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可行。别去管那些爱与不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所有的人都满意才是最能成就人的道理。你听说过日久生情么?你们住在一起久了,就一定会有一些感情,这感情是什么成分都好,我只知道你身边最好最适合的就是他,所以你必须抓住他!”
她的语气这样笃定。我想起那天的梦。在梦中刘时光出现时我的欣喜和他消失时我的恐慌还历历在心,提醒着我金周周说得没错,日久生情,我的确是喜欢上了刘时光。
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周周,还记得以前那个一枝花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搞清楚,我不能这样冒进。”
金周周一笑,嚣张又艳丽。
“那就去打败她,从前她争不过你,现在还是一样!注定的失败者,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