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是种毒药。(1 / 1)
72.距离是种毒药,无可奈何的圈套。
苏纪汶的原意是想尽快辞职,离开三亚这个让她既爱又恨的是非之地。
可乔逸虽然肯收下苏纪汶的辞职信,但她还是不死心,搬出一大堆公司的规章制度,名正言顺地拖住苏纪汶。
照正常程序走一趟下来,苏纪汶真正能离开公司的时间,也离订婚日期相隔不远了。加之何景东不久后要去德国出差十来天,当天夜里苏纪汶在跟何景东的通电中,她乖精自觉地向他承诺出尽量对龙驰避而不见的保证。终在何景东的默许下,苏纪汶得以在三亚多停留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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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很红很热门的网络签名短句怎么说来着?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有不肯出墙的红杏……
其实就苏纪汶近段时间的心理行为来说,她还够不上是棵枝叶茂盛花开频繁的红杏。她只是棵本想安守本分,却掌控不住盘枝错节枝桠疯长的势头,扭扭捏捏间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泄了春光的杏儿。
前半个月苏纪汶很遵守她许给何景东的承诺,持续地,不断地拒接龙驰的电话。而且苏纪汶誓要在离职前把三亚玩个够本,下了班拖着刘韵舟到处乱逛,周末霸着刘韵舟的车满三亚市周边景区狂飙,酒店一家家换着住基本不回公寓。
如此一来,龙驰倒是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别说努力,几次忙中抽空从基地出来找人的龙驰,竟是连苏纪汶的影子也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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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嘛,还有句使用频率也很高的网络签名短句是这样说的:只要锄头舞的好,那有墙角挖不倒?
面对苏纪汶这棵从墙头里伸出半根枝桠,偏偏又死活不肯开花的杏枝,龙驰扛着锄头站在墙根下,想挖墙角他却感觉无从下手。他既不知道母亲蒋雅琳对他暗中帮助的这条线,在刘韵舟那里他也套不出苏纪汶的行踪。苦思冥想一轮后,龙驰狠狠挥了一下手中锄头,决定绕远路搬救兵。
龙驰拨了通电话给张绩哀诉衷肠,软硬兼加施迫张绩变成他的共犯之时,正值何景东在国外出差的那段时日。张绩拿着电话好生犹豫一阵,被狡诈的龙驰一声假装出的哽咽深深打动,心软的张绩勉力答应试着帮龙驰制造一次和苏纪汶相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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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张绩挂下电话后,承受着一旁辛曼欣射出的无数记刀子眼,他怀着对何景东叛变的歉疚心理,动身前往三亚。
张绩刚飞上天,辛曼欣立马试图拨打苏纪汶手机给她通风报信。恰巧苏纪汶手机没电关机,打不通电话的辛曼欣感叹一句天意弄人,堪堪打消了在这场未见硝烟的夺爱角逐战里玩谍中谍的念头。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巧合只是意外,那苏纪汶和龙驰之间那些人为制造的巧合,不知道还能不能算得上是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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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绩抵达三亚后,没能立刻联系上手机关机的苏纪汶。他和龙驰在一家食府的包厢内,两兄弟又和上次一样喝了个天昏地暗。
别人发小铁磁相见是把酒言欢,张绩和龙驰两人则是举杯言愁。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龙驰的满腹哀愁经酒精这么一浸泡,在张绩面前像烧开的滚水泡一样噗噜噜地涌冒。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秘密,藏着的掖着的抑郁酸楚,龙驰一股脑全倾道了出来。
因大部分的酒都是灌进龙驰的喉腹,张绩这次喝得迷糊却仍保有几分清醒,龙驰吐出的一切撼得张绩是噤若寒蝉。他终于理解当年龙驰对苏纪汶态度的突兀转变,以及苏纪汶出国时龙驰不合常理的消沉,甚至他也开始理解现今龙驰不顾兄弟情义,几近狼狈的感情补救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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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喝醉了依然愁眉紧锁的龙驰扶回酒店摔到床上后,张绩心口涩涩发堵。龙驰对苏纪汶怀揣八年情深无望的孑然悲寂,张绩不能感同身受,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帮龙驰约见苏纪汶而已。
抱着侥幸一试的心理,张绩拿着手机走出卧房,踱到外厅的落地玻璃拉门前,拨打苏纪汶的号码。出乎他意料的是,苏纪汶整晚提示关机的号码,在接近十二点的午夜时分,竟然能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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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绩在电话里连哄带骗的,苏纪汶推脱不过,半个小时后她提着一袋宵夜来到酒店1802房间。
门一开苏纪汶便怨气冲冲朝张绩一通数落:“张绩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啊?住顶层海景套房你不叫客房服务,反倒要我三更半夜跑二十多公里来给你送文昌鸡和抱罗粉!我是疯了才这样受你差使。”
张绩静默地掩上门,领着她往里走。
苏纪汶不觉有异,一路踩着绒厚陷足的地毯,走到厅内的Vicente Zaragoza实木工艺U型沙发坐下,她形象全失地摊腿翘嘴:“这两袋子东西你自个儿吃吧,我要吃这家酒店的抹茶慕斯!”
心有旁鹜的张绩没心思跟苏纪汶斗嘴,遵从她的指示拿起电话叫客房服务。
苏纪汶兴头大起,趴在张绩的旁侧如数家珍念出这家酒店出名的一大串西点名称,张绩也难得顺服地一样样重复给服务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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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话筒,张绩神情严肃地转过身来。他阴霾的表情吓到了苏纪汶,她一下子变得结巴:“哥……你,你没事吧?”
“里面房间,还躺着一个人,你进去看看他吧。”张绩一句话说得极慢,话未说完他脸上的阴霾已转变成怜叹。
听出些许苗头不对的苏纪汶怔忪片刻,然后她整个人慢慢往沙发左侧挪,露出一副随时都要逃离的戒备神色:“谁在里面?”
不等张绩答话,苏纪汶音色剧降成寒:“龙驰……在里面对吗?我说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三亚,你是为了让我见他,你才来的?”
张绩撇开脸不去看讥嘲成笑的苏纪汶,底气不足地答:“对!他喝得不省人事,你应该知道他是为了谁才这样。”
“他喝醉关我什么事?”确定自己着了暗算的苏纪汶愤然暴怒,浑身竖起防卫的尖刺,脱口而出的话字字不留情面,“他不省人事你就让他躺着好了,要找人照顾他你大可找服务生,要怕他酒精中毒你就带他去医院,你找我来干嘛?他又不是没喝醉过,难不成他还能醉死?!”
骤然记起多年前龙驰酒醉那一夜,还有不久前自己喝醉的那一晚,苏纪汶胸口突跳痛得凛冽。猛然蹿起跑到套房卧房前,她推开门就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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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只亮着一盏瓦黄色的床头灯,龙驰盖着薄薄一层被单,侧着身体躺在大床的一头。浑暗微弱的灯光下,她望不见他的面目。
苏纪汶也不多想,几步跑到大床边双手抓住龙驰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摇晃,对着他大喊:“起来——龙驰你给我起来!”
跟着跑进卧房的张绩赶紧攥住苏纪汶双手,把她拽离床边,气急败坏叱喝:“苏纪汶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冷静点!”
“我干什么?我要让你看清楚他醉死了没有!”苏纪汶激愤地继续吼叫,“你们一个两个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给我挖陷阱,硬是要强人所难逼我和龙驰见面!乔逸是,干爹也是,连你都是!张绩你看不过龙驰以酒消愁,心疼他难受是吧?可你有没有想过景东他知道你做这些事他会怎么想?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见到龙驰想起以前的事我也会难过得想死!”
如被人当头棒喝的张绩双唇嚅嗫着吱唔:“不是……纪汶,我叫来你这里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是龙驰有些话……是有些事你……”
“我不要听!”苏纪汶一把拔开张绩的手,捂住双耳叫,“什么话我都不要听!什么事我都不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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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大手从苏纪汶背后拢了过来。
早被摇醒吵醒的龙驰忍着昏沉欲裂的头痛,赤脚跳下床揽住激动得浑身颤动的苏纪汶,疼惜不已地在她的耳边柔声安抚:“汶汶别激动,我们不说,什么话都不说。以前的事你也不用再想,只要你不难过,那些旧事我们就都不提。”
苏纪汶颤抖得愈加厉害,她的心像被刮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龙驰的话里跌宕旌荡。仅存一丝理智想撑脱开他的环抱,却又被他倏然收紧的手臂箍得她最后一点理智都似被挤离出窍。固守的坚持一旦放了闸,她苦力支起的伪装和自制全然喷薄流泻。
双手垂落在龙驰手臂前,苏纪汶失魂落魄地卸掉气力,软绵绵靠在龙驰怀里,她放弃了挣扎。
感觉到苏纪汶僵硬肢体的软化,龙驰这才搂转过她,俯首抵住她的额发,他眼眸内的温情润意尽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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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绩见状感慨地深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走出卧房。
会客厅里飘着一股食物的油腻味,和偏厅前的香水百合清香胶杂着。张绩意欲作呕耸动下鼻头,想起应该是苏纪汶带来的那两袋宵夜在作怪,这还是他把她骗来此地的证据。
两指捏住食物袋的系口,张绩嫌恶地把文昌鸡和抱罗粉扔到观景阳台的金丝柚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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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缕海风骚戏着张绩额边的短碎发,他的心情仍旧凝重不减。念及远在德国犹不知情的何景东,张绩心头微微一刺,转过身来细览着自己映在落地窗透光玻璃上轮廓不清的倒影,张绩觉得他真变成了辛曼欣圈养的猪。夹在龙驰和何景东的中间,无论他怎么做,都里外不是人。
向来自诩憨厚纯良的张绩撩发起忠义难以两全的狂躁,不管夜已深人已静,也不顾辛曼欣三申五令交代他,不得惊扰她睡美容觉的家训,张绩直接按下手机快捷拨号1号键,活活吵醒了正在梦中和周公子约会的辛曼欣。
电话一接通,平常大部分时间里都温柔可人的辛大美女兽性大发,如同被狮子附身一样咆哮出声:“张绩你最好给我找出个能让你吃了豹子胆敢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吵醒我的强大理由!”
“欣欣……呜……”张绩委屈哀鸣,抱着手机立在观景阳台的栏杆前,唯唯诺诺期期艾艾哄着他着了火的女朋友。
张绩哄人水平极差,但胜在够坚持。辛曼欣听得耳朵出油嫌他啰嗦,不耐烦地宽恕了他扰人清梦的罪行。张绩获谅后即开始大倒苦水,终如愿求得昏昏欲睡的佳人只字片语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