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Peter Pan,挥挥手Say Goodbye。(1 / 1)
62.亲爱的Peter Pan,挥挥手Say Goodbye。
脑袋一片空白,苏纪汶越走越快,渐渐她小跑起来,任凭身后刘韵舟对她急切叫唤也不理会。跑到路口拦下一辆的士,苏纪汶坐进车后座甩上车门,的士就在刘韵舟的跟前扬尘而去。
刘韵舟追着车尾跑了两步,突然发现的士是往大院的相反方向开,她急得直跺脚,慌慌忙忙找出手机拔打苏纪汶电话。
被挂断两次后第三次重拨,刘韵舟这回听到了苏纪汶手机关机的提示。刘韵舟哭丧着脸,翻出辛曼欣的号码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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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士载着苏纪汶在城市里绕圈跑。
她目视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胡思乱想的两个多小时里,刘韵舟和闻讯赶来的辛曼欣,还有辛曼欣喊来的张绩和何景东,四个心急如焚的伙伴都在四处找寻着她。
夕阳堪堪西下,天空暗暗沉沉,天际边翻卷出一层层一绵绵厚灰浅墨的乌云。
澡池般闷热的城市街道上,刘韵舟等人搜寻着,一遍遍互通电话交换信息。何景东按奈不住焦炙心情,甚至一度砸掉手中的可乐灌。而他们奔找的目标人物苏纪汶,此时却回了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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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汶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钱,全部递给一路上朝她频频侧目的司机,她梦游一样下了车拖着脚步走进家门。
毫不知情的秦姥姥拉住失魂落魄的苏纪汶, 费解地问她:“纪汶,刚你同学朋友个个打电话来家里找你,你手机怎么没开?看你这副样子,和他们吵架啦?”
苏纪汶拢回少许神智,瞳仁聚焦音色微抖回问姥姥:“谁?都谁找我?龙驰他……也打电话来吗?”
秦姥姥偏了偏头:“龙驰?没有。张绩和刘韵舟打了好几个。”
“噢……”苏纪汶眼神迅速黯了去,慢腾腾坐到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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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姥姥也坐下来,搭了苏纪汶的肩问:“吃饭了没,要不姥姥给你挂碗面?”
苏纪汶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秦姥姥纳闷:“你这是吃了还是没吃啊?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客厅电视里播着台文艺晚会节目,苏纪汶没答姥姥的话,只顾自己呼呼傻笑:“嘿嘿……这歌还真好听。”
秦姥姥看了眼电视里两个笑角边哼边闹的小品,惊悸得放轻声疑询:“纪汶,你没事吧,怎么了啊?”
“唔。”苏纪汶模糊应出个鼻音,窝进沙发里拿着遥控器一下下摁着换台。
秦姥姥思索片刻,侧身抚着苏纪汶手背温吞道:“纪汶啊,这几天你心情不太好,明天……你要不要跟你姥爷去散散心?”
“去哪儿?”苏纪汶懒懒地问。
“去你姥爷一个老战友家。你姥爷和你妈这不是出门挑礼物去了嘛,明天你也跟着去,那边人多热闹肯定好玩。”秦姥姥耐心解释。
礼物?苏纪汶心下一个咯噔,站起来往画室方向走。
秦姥姥对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嘴里还嘀咕着:“我好好的一个外孙女唷,都给弄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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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汶打开画室里的灯,意志涣散来到墙上的画纸前,看着画像里她一笔一笔出来的龙驰,眼神里的悲痛渐渐被两丛怨忿的怒火所取代。
转身走去工作台边,她打开画具箱拿出把美工刀,从木盒里取出一支木炭条,苏纪汶一刀刀削着炭条。黑色粉末洒落在Canson素描纸上,密密麻麻的炭粒不一会儿便铺满纸面,像极了她用十多年岁月烘培出来的爱情里瞬间滋长出的污渍。
她犹记前时在周庄评弹茶馆里,和龙驰临河相对而坐,品茗赏曲,一时兴起她从包里拿了速写本,度量着他的五官间距比例速写时的心情。
那时的她是多么幸福,有他在身边,烦恼忧愁都像隔离掉,连再灼眼的烈阳也比不过他眼底的闪动。
可是现在他不要她了,她不再有他,她的天地似乎都失了颜色,愉悦走失感官只余苍凉,去到哪里都像置身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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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手中削好的炭条,苏纪汶回身对着龙驰的素描画像狠狠地,用力压下去,手腕来回拉出一条条无规则的粗黑直线弧线。
指中的炭条一寸寸断裂,画像前地面上落满炭条的残骸碎迹。如同她被他亲手揉捏拧碎的心。手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画像里龙驰坚毅的五官轮廓逐渐被新填充上画纸的粗黑线条掩盖。几分钟后,墙上只剩一纸的黑,对应着她满心满目的黯凉。
苏纪汶不愿在画室里再呆下去,这间她来用纪念她的甜蜜,也记录着她的溃败,更收纳了他决裂残酷的画室,室间空气让苏纪汶如嗅毒雾。烦懑地横扫一轮工作台后,苏纪汶踉踉跄跄地逃出画室,跑出家门一头栽进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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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汶肝肠寸断毁画斩情的时间里,张绩往秦家打进第四通电话。听到秦姥姥确认苏纪汶回家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手攀着辆奥迪A4的车顶弯下腰,对车内绷着张臭脸的何景东说:“纪汶刚回家。你给欣欣她们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让她们也别再找了。”
“你打吧,我不太放心,先回大院去看她一趟。”何景东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大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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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东把车停在秦家小院门口,龙驰的X5恰巧在这时也回到龙家的门前。龙驰的车大灯照进何景东眼中,白光晃得何景东双眼半合。
从听到带着哭腔的刘韵舟说出酒店门前所有情形后,何景东憋足一下午的担忧怒火此刻倏然喷发,他横眉竖目地走上前敲了敲龙驰的车窗。
龙驰才降下一半车窗玻璃,何景东就伸手进去揪住了龙驰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就这样对苏苏?老子捧在手心都怕化掉地迁就她心意,放手退后让她跟你在一起,你玩够了就扔?你倒是逍遥快活,知不知道我们一群人找了她一个下午!”
掰开何景东的手走下车,龙驰神色冷峻,声音却有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们找她一个下午?纪汶没回家?”
何景东冷笑连连:“哈……她受不了你送给她的惊喜刺激,也学你玩失踪消失大半天,你满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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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应对何景东的讥讽,龙驰拿出手机开机,拨打苏纪汶号码。何景东满脸鄙视哼了声,后走几步想推开秦家院门走进去。
比何景东先行一步拉开院门的秦姥姥,见到何景东和龙驰都站在自家门前,她恍如得救地对他们招招手迭声道:“你们来得正好,纪汶又跑了出去。这闪电打雷的看着要下雨,家里人又都不在,你们赶紧帮忙把她给找回来。”
何景东一惊,肃目蹙眉:“秦姥姥,怎么回事?前面张绩给您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苏苏回来了?”
“诶!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回来没几分钟就把画室弄得一团乱,然后就跑没影了。”秦姥姥唉声叹气。
何景东点着头安慰秦姥姥:“我这就去把她给找回来,您别担心,先在家里等我们。”返身朝自己车走去,经过龙驰身边时,他靠到龙驰耳边,压低的嗓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苏苏最好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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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未闻何景东的话,龙驰静立着,等何景东的A4开走后,他走近秦姥姥:“秦姥姥,我能进去看看纪汶的画室吗?”
秦姥姥很自然地颔首允许,领着龙驰往小楼里走。
龙驰迈着沉甸甸的脚步走进秦家。他也不懂为何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他只是下意识想再看一眼苏纪汶说要送给他的那幅画。
越走近画室,龙驰心跳得越厉害。他很反感很无奈心底的挣扎反复,即便他狠心对苏纪汶做了那么多不留余地的事,可他一面想要苏纪汶放弃远离自己的同时,却又一面在暗暗希望她仍旧对他心存眷恋。
这种走马灯似的心情转换,在龙驰躲进他和苏纪汶亲密接触那间酒店同一个房间的几天时间里,无数次折磨煎熬着他。他不堪忍受蜷窝在客房大床上,拿着关机的手机整夜整夜揪心失眠。连灌醉自己他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冲动就蓄力而竭,怕他伪装起的残忍将通通前功尽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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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绝人寰的辛苦,龙驰感觉他快要撑不下去。尤其他推开画室的门,看到凌乱工作台上翻倒一大筒木炭条,美工刀插在台面,画纸横七竖八散着,他的心以一种超越光的速度沉落。这些都是苏纪汶的宝贝,平常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如今,她却丢弃它们,如同丢弃他一般吗?
台面的一切还不是他所看到最让他难过的东西。当龙驰猛然间醒悟抬头,再看到原本墙上他的肖像画,已变成一张漆黑的废纸,他觉得他整个人都痛得要溃裂开来。
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懦弱恐失。龙驰走到黑压压的画纸前,慢慢把双掌撑在被苏纪汶摧毁的画纸上,他的额头抵了上去,闭上双眼,龙驰搓痛牙齿压制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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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后,龙驰蓦然回身,扑在工作台上张臂左右挥动,扫拨台面的物品。他找到一块软橡皮,转身对着那幅废画胡乱擦拭,像是要把那些填充画像里他轮廓的黑色炭迹全部抹去。
擦着擦着,龙驰手中的软橡皮渐渐改变盲目的走向,如忽然生起灵感的画笔,一点点除去炭黑,他逐渐在废画里勾勒出一个新头像。最后,龙驰抛掉软橡皮颓然坐在墙角的长脚木凳上。
这时墙上的画纸,已然从前面一片炭黑的废画,变换成一幅黑底白像的苏纪汶画像,画中苏纪汶栩栩如生的笑脸,彰显着龙驰对她的爱与不舍。画可以毁,可以修改,人,却不再……
龙驰抬手抹了把脸,走出同样使他痛彻心骨的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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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汶无视列列闪电,罔顾阵阵雷鸣,疾步行走在一排排商店门市前。繁世街道间的欢愉喧哗,从她的眼帘前一一褪去。
铺天满地涌来的悲恸,摧毁了苏纪汶的感情世界。下午酒店门前,龙驰只用区区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剥夺去她的思想和感官。苏纪汶想不通她仰望于心近十年的信仰爱人,竟会把她双手奉上的爱恋踩踏得比花泥还要卑Jian,以至为凌小菲而对她不屑一顾。
对事实抵触所产生的呆滞逐然散去,清醒觉知自己遭到龙驰的遗弃,苏纪汶心底膨胀的疼痛仿佛化身成妖魔巨兽,肆虐压塌她走过每一寸地界的文明建筑。房倒地裂,她就像个拼命寻求一线生机的逃难客。可走得再快,她都躲避不及那些砸在她头上、身上、心上,夹杂着悲愤而陨落的飞沙走石。要逃到哪里去,才能把就要吞噬掉她的伤痛驱逐?何以眼前这方熟悉的城市街道,每一爿角落都让她憎恨厌恶?
滴水未进的苏纪汶脑袋晕旋缓下脚步,在来往旁人诧异侧目中,她拖着愈渐失重的身体,挪步走到路口拐角的一个花圃边,软软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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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家出来的龙驰开着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隔了车窗左右张望寻找苏纪汶。
夜幕频频掠过闪刺,雨终落地而成斑。一颗颗豆大的雨滴砸在X5车前挡风玻璃上,骤然跌落的雨点在玻璃面溅散成花。
雨幕下龙驰想到犹在不知何处游荡着的苏纪汶,他突然痛恨起那个给予他生命,培育他成长的温暖家庭。
是大院里的家让他在幼年时就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精灵,他看着小精灵一点点褪去生涩,在他面前盛放出她精美绝伦的灵动。他曾带领他的精灵走过许多干涸的消极失望,让她在他的面前,自信舞动出情愫中最妙曼的一章华姿。
但也是这个家,使他背负起父辈中他所不能理解的龌蹉。更使他看穿和馨的虚假。无法启齿的羞愧汇集成黑洞,把他二十年来最快乐的爱恋萌动全数吸尽。他找不到可以逃生的路线,只有毁掉自己的感情和承诺,才有希望为他的精灵撞开一条安全的隧道。
隧道撞开了,他也接近魂飞魄散,还未看见他的精灵逃离出去,他却已经迷失在隧道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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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宿命般,龙驰盯着左前方远处一个酷似苏纪汶的背影,脚踩油门迅疾前驰。他没有看见,也错过右方拐角处,被雨水打了半湿,蹲坐着的苏纪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