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些事，注定不可以。（1 / 1）
60.大概今生有些事，注定都是不可以。
另一栋小楼里的龙驰也不好过，住在苏纪汶隔壁却见不着她一面。尤其得知了秦蓁要把苏纪汶送出国，他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龙驰郁结地发现，自己除了能柔声安抚苏纪汶外，他实在没有任何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要求秦蓁改变决定。
周末上午，龙老爷子和自家夫人去逛花鸟市场。坐立不安的龙驰在蒋雅琳的劝说下，陪着母亲一同去公司散心遣愁。
下午，龙泽洋前脚回到家里，秦蓁后脚就走进龙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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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龙泽洋走入一楼书房内，掩上门秦蓁对龙泽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龙大哥，帮帮我，纪汶和龙驰……他们不能在一起。”
秦蓁憔悴的脸色让龙泽洋心酸叹了口气，他没有秦蓁那样的急切：“蓁蓁，你不用这样反应强烈，我们慢慢想办法。”
秦蓁摇了摇头：“纪汶脾气太硬，只有龙驰先放弃她，不然谁都拿她没办法。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不想她这个年纪就……”
抬手示意秦蓁坐下，龙泽洋走去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是小驰的错，我替他跟你道歉。我们家小驰不是个坏孩子，也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纪汶年纪还小，送出国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是好事，我会帮你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分开他们一段时间，我以后……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秦蓁有点激动，语气隐约夹带了些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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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外，从公司回到家的龙驰和蒋雅琳推开院门走进屋内，他们恰好听到了秦蓁的话音。母子俩面面相窥，停下脚步立在书房外的过道中。
书房内的龙泽洋默然沉虑后蹙起眉：“你抵触纪汶过早谈男朋友的心情我能理解。至于以后，孩子长大成年后的感情我们不应过多干预的。”
秦蓁偏头冷笑着不接话。龙泽洋觉得她的表情很刺眼，心中百感交集，琢磨着哑声说：“蓁蓁……当初的我们，不也是这样的吗？”
门外的龙驰和蒋雅琳同时一震，龙驰抓着门球就想推门，蒋雅琳却一手按住他。龙驰愣了愣，顺应母亲的心意收回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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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久秦蓁缓缓讥笑，看疯子一样地看龙泽洋：“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当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我就是不想女儿走自己以前的错路，不想她早早喜欢上一个人尝尽痛苦的滋味，才阻拦纪汶和龙驰一起。龙驰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是你龙泽洋的儿子！”
秦蓁的这通数落，半分情面不留。龙泽洋心起孤寂之感，不轻不重隐忍讲出一句：“你怪当年的我，我无话可说，但不必牵扯到孩子身上。”
“龙泽洋，我今天来找你帮忙劝龙驰离开纪汶，本意是想给你留点余地。”秦蓁露出副决然的表情，“既然你提到当年，那就把话都摊开来说。我们年轻时是和孩子们现在一样，可你背叛了我，我只能逃得远远的去舔伤口。后来你结婚生子，还几次三番追南下纠缠我，如果不是遇上苏觅，我可能还真的会傻傻等你离婚。好不容易我清醒过来，决定和苏觅平静过日子，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顿了下，秦蓁深吸一口气继续恨恨说：“你不想帮忙，我也不会再求你。我会实话告诉纪汶，是你在我怀着她的时候，玩弄手段动用关系把苏觅调任山区，想要拆散我和苏觅，让她爸爸在险恶重重的工地上受重伤，让我受刺激怀孕不足八月难产生下她，差点母女一起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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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听脸色越难看的蒋雅琳听到这时脚下一软，虚脱挨靠上身边满脸不可置信的龙驰，她默默地用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呆滞的龙驰走上二楼。
书房里秦蓁的声音还在响着：“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接受纪汶和龙驰在一起的原因，也是我最迫不得已的一步棋。你非要我把多年前的丑事说给孩子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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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雅琳关上房门，隔绝掉门外所有声音，她心底一片凌乱悲凄，秦蓁的话像把钝锈的锯子，反复拉扯她的心，磨得她鲜血淋漓。
慢慢走到眉头紧锁的龙驰身边，蒋雅琳心酸扶上他的肩膀，艰难发声：“小驰，你和纪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小……我们就喜欢对方。”龙驰茫茫然答，他还没能缓过神。
“我懂你们的感情深，可是小驰，你刚才也听到秦蓁阿姨的话了，你们，不能在一起。”蒋雅琳尽量让自己说得恳切些。
“为什么上一辈的恩怨要叠加到我们的身上？”龙驰抬头，很是忿忿不平，“如果说是因为纪汶年纪还小，那我可以再等两年。可凭什么要我为我爸的风流帐买单？”
这话像投入水潭的石块，砸乱蒋雅琳努力维持在脸面上的平静，她生硬回道：“因为你姓龙，是这个家的人！”缓了缓语气蒋雅琳又说，“不是只有你要背负这些债，当年你爸也是因为你爷爷和秦老的两派之争，不得已要和秦阿姨分手，并不是什么背叛。”
龙驰眼中希望的火星一闪而过：“那就和秦阿姨说清楚啊，这样不就能解决事情了？纪汶也不用出国了。”
蒋雅琳瞬间愠怒，冷目看进龙驰双眼内：“不可能！我没那么大方，在知道你爸背着我做那么多让我痛心的事之后，还去化解他们的误会。而且我现在也赞同秦蓁的想法，你必须远离纪汶。”
“给我个能让我说服自己放弃的理由。”龙驰别过脸望向窗外，口气如含着冰块说出来一样的冷冽。
“儿子，你今天所知道的事情还不能让你放弃这段感情吗？你想过吗，纪汶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她会有多难堪，那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要承担的。”蒋雅琳哽咽音发抖，“你也不能让妈妈痛苦地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余情未了旧情人的女儿在一起。”
龙驰无法反驳，爽然若失低声喃喃：“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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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龙驰房间，蒋雅琳轻轻替他掩门后走下楼，正值龙泽洋送了秦蓁出家门口。
蒋雅琳镇定堆起笑意迎向自己的丈夫：“秦蓁怎么来了，这就走了？找你有什么事吗？”
“嗯。”龙泽洋回身淡淡应了句，略有所思看一眼妻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雅琳交握住自己冷冰冰的手，笑道：“就刚才，小驰心情不太好，我们就没在公司多呆。”
“喊他来书房，我有话跟他说。”龙泽洋依旧不咸不淡的语气。
“晚些时候再说，他刚喊累，这会可能睡下了。”蒋雅琳转身走入厨房，手撑在冰箱门她冷下脸，声音却仍然温和，“泽洋，晚上想吃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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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挨过这几个小时的，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也好像什么都没想。他觉得全身上下都累沉沉的，只是站着，都如同绑着沙包，背着砖块在负重越野一样辛苦疲惫。愁肠百结如丝乱，乱到极点就会演变成思想脱空，深寂沉霭。
直到日头长长的白昼在他空洞的眼眸前逃了去，家门前的路灯战战兢兢几下闪跳腾亮起，他方才混混沌沌地从一场挣脱不出的梦魇中醒过来。深邃飞鬓的双眼弯起，脸上似笑非笑，渐渐他骨髓里的悲凉穿过肌理渗入血管，在他体内四肢冰凉循环一圈，哀伤终于从眼底蹿出，双目氲氤了一层隐匿不住的涩。
轻轻苦叹一声，龙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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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泽洋在一楼客厅里拦下龙驰。注意到父亲沉默寡言的冷峻一如往常，龙驰嘲弄勾起一边嘴角，先行一步推开书房的门。
“小驰，下午你秦阿姨来找过我，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和你说什么吧。”龙泽洋端着茶杯，语速不紧不慢。
龙驰背对着龙泽洋坐在一角书桌上，恹恹接话：“爸，有什么话您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龙泽洋点头，直截了当：“我要你和纪汶分手，然后尽力劝她出国念书。”
“就这些？”龙驰笑，“是因为她年纪还小？还是……”
“纪汶还没成年，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以后也少接触。这件事情上，你让我……很失望。”龙泽洋谨慎控制着语气措词。
龙驰回身立直身体，目不转睛看龙泽洋，意有所指地：“爸，我以为你会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多少对我说点知情达理的安慰话。呵！你却对我说这些。你说我让你失望，可您……也同样让我失望。”
龙泽洋觉得今天真是他近年来最难过的一天，堵心地以拳顶人中：“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龙驰不忍父亲难堪，避重就轻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现在就去找纪汶说清楚。不是因为你反对我们，而是我想为她好。”
转头不再理会龙泽洋意味不明的难色，龙驰步出书房穿过客厅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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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己家到秦家短短几步路，龙驰每一步都犹如走在人间炼狱的修罗桩上艰难沉重。
走进秦家小院后，龙驰蓦然想起，整整一天，苏纪汶没有给他一个电话一条短信。此时的他多想得到她的只字片语，哪怕是一条空白的信息都好，或许就可以让他冲动地抛下所有的顾虑和背负，重新作出一个和父母背道而驰的决定。
只他迈进秦家小楼那一秒开始，龙驰告诉自己不能再退，对上迎面而来秦蓁诧异的目光，龙驰勉强笑了笑：“阿姨，我来找纪汶。我爸刚和我谈过，我会……让她听从您的话心无旁鹜出国念书。”
秦蓁审视他片刻，将信将疑回道：“好，纪汶……在她画室里，我带你进去。”
“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好。”龙驰低头侧身从秦蓁身边走过，行向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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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我作画的苏纪汶没有听到龙驰开门的细响声。龙驰扭开门把，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
穿着一身浅灰色PAUL FRANK家居服的苏纪汶，侧着头在用手指腹卡在画纸明暗交界线处，擦蹭素描画上的过渡面，她以一支榛形画笔为簪绞发，发髻有些凌乱，几缕直顺的发丝垂贴在她白皙细长的颈脖上，身下坐着张被她用颜料泼得五色斑驳的长脚木凳。
这种带着苏式印记的随性举动正是龙驰所迷恋及纵容的。当龙驰酸楚难抑地把视线游移至苏纪汶身前帖挂在墙上的素描人像画时，看到出自她手中他的大幅画像，龙驰刹那间动容，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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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一阵郁结于胸的心痛，龙驰沙哑轻唤了声：“汶汶。”
苏纪汶瞬间回过头来，错愕了一秒后惊喜万分几步跑到他跟前，乐不可支：“你怎么进来的？我妈连张绩都不让进门，你居然能来，你该不会又爬阳台了吧？不对啊，我妈明明锁着阳台门的。”
他抬手止住她的喋喋不休，托起她手肘走到画室中间的工作台前，拿过软橡皮擦拭着她手指上的炭渍，沉着声说：“我是走进来的，不是爬阳台。阿姨让我进来，是因为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什么要求？”苏纪汶有点懵，随即又“啊”一声跳起来奔到画像面前张开双臂。
想想自己那身板也挡不完如此大幅的画像，她嘟着嘴索性垂下双臂，泄气说：“本来还打算在你生日那天，把这幅画当礼物送给你的，现在就让你看见，都没惊喜了。”
回到工作台边，她抱上他的右臂，神采飞扬昂着头：“怎么样，喜欢吗？我画了好多天，这可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幅作品。”
龙驰沉默半响，缓慢地，一点点地，把手臂从苏纪汶怀里抽出来，僵直却又郑重道：“汶汶，我有话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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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生俱来的诸多恶习中，有一个潜伏在思想和身体里的缺陷，名叫惯常，也能称之为：习惯。
人习惯某些事物、感情后，会不由自主丧失防备能力。遭遇突变以后某些人会消沉，某些人会成长，某些人最终无奈接受事实，逃避忘却掉突变所带来的震惊伤害，继而寻找下一个能依赖的温床。
成年后的苏纪汶觉得，她人生的里程碑里，有一座石碑记录着她真正的成长和分裂。那是一道她最难以接受的习惯断层。
断层的下端，是她未满十七岁以前拥有着龙驰的日子；断层的上端，是从龙驰把手臂抽离她怀中，她失去龙驰之后的日子。
而上下断层那一段纠缠着本该有的衔接，在那个暑假里，被她深爱的人亲手粉碎。之后，她只能逼着自己脱离那些长久筑立起来的习惯，颠覆她惯常的思维走向，逃离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青葱时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