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冰冷里不出走,只想忘却。(1 / 1)
1、躲在冰冷里不出走,只想忘却。
苏纪汶一直想回中国的南方,回到那个幼时记忆中,一年里只有2、3个月才会冷的地方去。这是她自六岁之后就有的一个心愿。
此时此刻的她捧着一杯锡兰红茶,躲在落地窗后,隔着一层玻璃看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白色颗粒,黄色的街灯下,雪飘如絮 。
英国冰寒彻骨的冬天,总让苏纪汶无所适从。每一季寒流的来袭,都让她有收拾细软迁举南逃的chong动。可每一次,她也都像现在这般,硬生生压制住chong动,泡上一杯热茶慢慢平复自己chong动的心情。
有时候她也会想,也许只有这样冰冷的气候,才能麻木掉心底那抹根生已久的恸,雪藏掉那一个盘桓在记忆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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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锡兰红茶已经开始褪去暖热,渐渐冷却。苏纪汶的笔记本电脑在这时发出一声轻响,同时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亮起ru夜后第一缕光线。
显示屏的光瞬时爬漫大半个房间的地界。微亮中她缓缓走近电脑,点开电子邮件。不出所料,果然是何景东的来信。
这个每周定点准时收到的求婚邮件,总是花样百出。有时是一封冗长肉麻的文字信;有时是一个带着故事情节的Flash;有时是一段自录的声音或歌。更多时,是何景东的自拍照片。
那些照片里的何景东举过花、捏过戒指、做过苦脸、装过哭泣。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半luo照都拍下来诱惑她。
每次看到帅气的何景东搞怪,苏纪汶都会哈哈大笑。只是每次,她都Say no。
这次何景东发来的也是照片,拍的是一片海。波涛汹涌的海面吞噬掉岸边的礁石,何景东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双手环在嘴边作呼喊状。
照片下面有一行文字:苏苏,这里是南海,你回来吧!回来嫁给我,我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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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汶心里一阵激颤,仿佛是肌饿中的小孩看到了一张美味大餐的图片,让她刚刚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chong动又翻腾了起来。
她开始有点坐立不安,走到CD架前抽出张Messages放进光驱里。
新世纪音乐,这是苏纪汶烦躁时转换心情的良药。所以她以一个狂热者的姿态收集了诸多新世纪音乐专辑CD。从班得瑞听到雅尼,从雅尼听到恩雅,再从恩雅听到各种新兴的乐团组合,来者不拒。
偏偏今天这剂良药并不奏效,几首歌曲过去,她还是蠢蠢欲动想找行李箱出来……
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苏纪汶叹出一口长气,转身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后,她扑到在床上,寝着软绵绵的被褥,决定闷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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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过去,苏纪汶未能如愿睡着。音乐还在响着,她有点庆幸自己房间的隔音不错,不然隔壁的英国大妈肯定会拍门警告或者直接报警告她扰民。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起来,印象中她和大院里的那群伙伴们,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着音箱狂轰乱炸。最后还是被各家的大人拽着耳朵或提着衣领,把她和伙伴们给拖了回家。
只是那一次,被姥姥领回家后,她能很快的安心入睡。不像现在这样,夜不成眠。因为那时,他还在。那时的他,是她心中最强大的依靠。
苏纪汶脸上的浅笑,在记忆的延伸中,慢慢变成苦涩。那个她认识了将近二十年的人,一度是她心目中的信仰,然后变成了她的思念,最后离她而去,成了她思想里的桎梏。
脑海中往事的回放让苏纪汶很痛。窝在被窝里,她把身体卷了起来,心噗噗跳得厉害,像要逃离她这个承载不了负荷的躯干。
这种自控不能的心痛,是这些年里,苏纪汶最熟悉又最无奈的顽疾。每一次发作,她都感觉自己像大病一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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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关掉音乐,她走到窗前推开落地窗。一阵寒风从晒台涌进房间,吹散了铺在桌面上的画稿。纸落一地,也稍稍吹散了她心底的悲伤。
雪停了,只剩下瑟瑟风声在低鸣。苏纪汶本是怕冷的人,却任由自己只披一件羽绒长衣,伫立在窗边。
良久,她的身体早已被寒风吹得冰凉透骨,但之前折磨着她的心痛,也似乎一同被寒风刮了去。
午夜时分,她终于可以捂着自己冷到麻木的手脚,沉沉地睡去。把记忆中的那个人,暂时摒除在现实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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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生活总让人无奈,苏纪汶就算把自己放逐在任何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都不能如愿洗刷掉那一段过往……
2.还记得吗?你我初见时的模样。
苏纪汶六岁之前,和父母生活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那里四季如春,强烈的紫外线把小纪汶晒成一个小黑妹。加之苏纪汶是汗宝宝,留不住长头发被迫剪了个童花头,活脱脱一个假小子的模样。还有她那上蹿下跳的性格,更没一个小女孩该有的乖巧文静。
可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小纪汶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那胆子比针孔还小。所以当她因为父母工作繁忙照顾不到,而被姥姥接回北方省城的军区大院时,她对面着一大群的生面孔,立马怯生生表现出一副“我是弃儿”的可怜状。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了住在姥姥家隔壁的龙驰,那个有着一张俊俏的脸,一双狭长墨黑的瞳,还比她大五岁的混世小魔王。
当然小魔王龙驰一开始也被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欺骗了。十一岁的龙驰早把当自己成是一个小男人,男人面对柔弱物种天生的保护欲,在他们俩第一次对视的那刻,被龙驰在心底发挥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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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前一秒还闪扑着大眼,下一秒却低头看鞋尖,一头短发一身小碎花衣裙的小女孩,他也有点局促不安。想他龙驰纵横大院数载,什么顽童没用武力教训过?什么傲气小妞没用语言调戏过?就是还没碰到过这种……嗯,把粗野和文弱结合的矛盾物种。
两家大人在讨论小纪汶学籍和户口问题的时候,龙驰已经好奇又明目张胆地把小纪汶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只是小纪汶并不配合,老半天连个表情都欠奉。龙驰也觉得无趣了,开始不停往门外张望,他想着是不是应该集合同伙,去大院里的那片沙地来一局警匪对战。大好的周末呆在邻居家,着实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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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驰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溜出去,龙驰的妈妈蒋雅琳却先开了口:“小驰,带纪汶出去玩会吧。纪汶才刚来,哪都不熟,你看着点。”
“嗯!”龙驰思量了下,与其要另找借口自个溜,倒不如带个跟班,光明正大出去玩。于是他爽快答应,“那我们去了。”
转过头龙驰对小纪汶说:“跟我走!”说完先走了出门。
小纪汶抬头看了看姥姥,姥姥一脸赞同的微笑。她犹豫一下,还是小跑几步,朝龙驰的方向追了出去。
龙驰妈妈的声音也跟着追出去:“龙驰,别玩得太晚,记得吃饭时间就回家。”
“知道了,啰嗦!”龙驰不耐烦吼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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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小院门口,龙驰听到一串急促脚步声,他知道是小纪汶,干脆站在门边等她。等小纪汶跑到他跟前,他才慢悠悠往前方踱去。
小纪汶在他身后,隔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
转了几个弯,就快走到沙地前,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好些个模糊的小身影在那里扑腾。龙驰停住脚步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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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龙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纪汶开口。
“嗯,怎么?”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朝着他直看。
“我要和他们一起。”他用手指了指沙地那群人影,“你要跟着我们一块可不太合适,要不你去旁边那,树底下有个秋千架,你自己玩。到饭点我再叫你一起回去。”
“……噢……”她小小声发出个音节,垂下头往树荫里挪去。一步一步,把委屈晒了一地。
龙驰有点不忍心,越看她的身影,越觉得自己这始乱终弃的事做得很寒碜。几步跨追上去扯住她。
“哎,不是,我不是不想带你玩……你这裙子挺漂亮的,跟着我一会准蹭得一身土。”他放开她,用手耙耙头发,十分无奈。
“我不怕。”她的声音细得跟蚊子似得。
“什么?”他实在没听清楚她的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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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小纪汶再次对上龙驰的眼睛:“我不怕脏。”转而声音又压低了下去,“我不想自己一个人玩。”边说边互楸着一双小手,腼腆又可怜。
龙驰双眼望天,只好说:“行了行了,一起吧,衣服脏了再洗呗。”说完领着她走向沙地。
小魔王这时的心情有点壮士断臂的感觉,待会被伙伴们看见他带个小拖油瓶,一准得嘲笑他。想他多年树立起的威信,就要这么给毁了,真是嘘唏不已。可他也没多沮丧,他是谁?他是混世小魔王。一切敌对藐视都会被他用暴力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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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沙地中间,龙驰刚和伙伴们打了声招呼,还没来得及解释拖油瓶存在的原因,就被小他两岁的何景东呛声了。
“哟,龙驰,什么时候娶了个小媳妇儿,怎么还是个西瓜头?”
“哈哈哈哈哈……”两三个跟何景东玩得好的伙伴很不给龙驰面子,随着何景东一起大笑。
剩下几个孩子也想笑,可看到龙驰瞬变的脸色,他们只好都把笑意压下去,甚至有些担心地看着何景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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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东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才搬来大院半年,却和龙驰干了几场架,也算得上是大院里他们这一辈能呼风唤雨的另一个小霸王。
那几个孩子的担心是对的,果不其然,龙驰想都没想就冲何景东扑了过去,压着何景东就是一捶。
何景东龇着牙抓住龙驰的衣领用力一侧扭,两个人就在沙地上滚了起来。很有些你死我活的架势。
小纪汶先前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已经看的手足无措。踩着他们俩人翻滚的痕迹跟着跑了一小段,她弯腰下去想要拽开龙驰和何景东,却不想被他们的惯力拉住,结果连她也倒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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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站在一旁没被战火波及的大伙全愣了,想劝架拉架的小男生们全都不敢动。因为小纪汶倒下去的同时,她那漂亮的小花裙也翻了过来,纯白的棉质四角小裤裤华丽丽露了出来。
龙驰和何景东同时一愣,见状也悻悻收了手,分别爬起来,还都不忘顺带拉一把地上趴着的小纪汶。
让龙驰和何景东拖着站起来后的小纪汶,被两个比她都高大的小男生同时拉扯住她的两条手臂,三人齐齐划站成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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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都静默了一阵,看小纪汶懵懵然丝毫没有一点脸红的迹象,某人开始叫嚣发难。
“你,撒手!”龙驰对着何景东吼。
“怎么?她还真是你媳妇儿?”何景东斜着嘴角,对龙驰的吼叫不以为然,可他的手也没从小纪汶手臂上松开。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给我撒手!!!”
“……你肯承认,人家怕是还不愿意呢。你才要撒手。”何景东继续一脸耍赖痞相。
“你再不撒手我还揍你!”龙驰说着又抡起另外一只手臂挥向何景东。
“都停!都给我放开啊啊啊!!!”爆源的中央传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发声体是“人质”小纪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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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被这一声尖叫所吓,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屁孩,终于都松开各自的魔掌。
小纪汶撑着一双泛红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她这才真正觉得委屈起来。
那时的她还不太明白,为什么龙驰能因为一句话就跟何景东打架,更不明白何景东挑衅龙驰是出于什么心理。
反正她只知道她倒霉透了,爸爸妈妈要工作不要她了,来到这个鬼地方找个人一起玩还差点被丢一边,好容易人多点一起玩了,还被当成别人媳妇儿,拉架完不兴走人,还被迫给喷一脸口水沫。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吗?真真想哭鼻子。
可是不能哭。小纪汶从小被她爸爸教育,哭是脆弱的表现,好孩子不能哭。所以她宁愿把嘴chun咬得泛白,都要把眼泪给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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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纪汶不知道,她这样一副强忍着眼泪的倔犟表情,给何景东投下了一种什么样的影响,让龙驰有了一种似懂非懂,不同初见她时的领悟。
她只沉浸在她自己设想的悲惨世界里,自我怜惜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