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1 / 1)
途锐颠震着上了路,驶了半个多小时出了郊区,便开始下起雨来。
闽南的雨不同于北方,牛筋般粗的水柱又野又猛,且后劲十足,持续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将雨刮开到最大,前方仍是白茫茫一片。
山路泥泞崎岖,又勉强往前开了一段路,好像突然卡住了什么东西,只听“嘭”一声巨响,车身后陷,眭雍哲和闻静一下毫无防备地向前冲去,幸好系了安全带,将二人弹回了座椅,可闻静已感到肩膀被大力勒得肿痛,忍不住“啊”了一声。
“要命!”眭雍哲立即熄了火,心直往下沉,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野外行路是家常便饭,走山路他是极清楚的,这样的天气再加上这种状况,只怕已遇上最棘手的情况:下大雨能见度太低,看不清前路,车身陷入巨泥坑中被卡住了,浸泡时间一久,只能停火歇菜了。
眭雍哲迅速拉下安全带,转头对闻静正色道:“我下车去看看,你呆在车里,千万别乱走,知道么?”
“唔!”闻静圆眼睛望着他,忙不迭点头。
眭雍哲从后座捞起一件外衣往头上一套就冲出了车外,不一会儿便浑身精湿地回到了车里,坐下来狠狠扯掉外套:“真见鬼!早知道弄辆越野了!”
“修不好啊?”闻静忍不住插嘴问道。
眭雍哲没有说话,看着她担心的神色,还不忍告诉她,车整个底座陷进去,排气管进了水,不能走了。
怎么办呢?这荒郊野岭。
闻静见他怔怔地没有反应,也不敢再问,只好又缩了回去。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两人都不免焦急起来。抬眼望去,不远处似有稀稀拉拉的灯火闪烁着。
眭雍哲略忖片刻,已下定了决心,转身注视着闻静一字一顿问道:“今晚我们恐怕走不了了,怕么?”
闻静回望着他,坚决地摇一摇头:“不怕。”只要同你在一起,她在心里又悄悄补上一句。
“好孩子。”他鼓励地微笑,探过身从后座取过一件雨衣递给她:“穿上,我们下车。”
“去哪儿?”闻静听话地穿好雨衣,还是忍不住问道。
眭雍哲伸手将她的帽沿拉好:“车坏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村口就有到永定的大巴。”
只有一件雨衣,闻静穿在身上,行动笨拙地跟着下了车。
眭雍哲将外套罩在头顶,不便回头,自顾自疾走几步路,察觉到闻静没有跟上来,便向后扯一扯外套,风雨淋漓中艰难地探出半个脑袋,回身等她上来,支住一条腿以防被泥石流冲下山,一边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反复好几回,已经全身大湿。
大概这一带不是旅游线路,人烟寥寂,翻过小山坡稀稀落落几户人家,根本没有专门招待游客的住宿。
最后,眭雍哲才同一家农户商定好,由闻静跟着他老婆睡一张床,那家男人和眭雍哲在外间搭个地铺。
他们见眭雍哲被大雨浇得狼狈不堪,可英挺不凡,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股矜贵气质,久居山区的人哪见过这样的人物,只是低头互相瞅着,挤眉弄眼好奇地笑。
眭雍哲多付了点房钱,想让他们弄点吃的,早上从龙岩出来到现在,闻静和他只吃了车上半旯被捂实了的面包。
男人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吞吞吐吐告诉他,明天一大早几户人家都要去山下收豆子,不敢屯剩菜剩饭,夏天怕馊了。
没东西吃,眭雍哲沉默片刻,叫闻静先进屋去睡。
闻静怔怔地低下头没有挪身,一张脸看不见下巴,更小得可怜,只剩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仓惶地打转,像只小动物。
眭雍哲知道她心有余悸,便俯下身与她平视,温和地说:“没事的,有事喊我名字,我就在外屋。”
闻静迟疑地点一点头。
“我叫什么?”眭雍哲试图令她放松下来,故意逗她。
“眭教授。”闻静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对。”眭雍哲在她眼前晃了晃食指,半真半假地吓唬她:“要是喊眭教授,我第一时间肯定反应不过来是在叫我,到时候可没人救你。”
“嗤!”闻静一乐,笑出声来,随即摆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声:“眭雍哲。”
风雨飘摇的夜,颇折腾了一番才走到这一步,谈不上安身立命,起码此刻暂且安稳,天大地大,只有这间残破不堪的野屋,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想到这里,两人都心中一暖,深望到彼此的眼底去,烛光摇曳其旁,仿佛隔世璀璨,熠然一闪,时光就此停驻,岁月在一刹那永恒。
说到底人没有天长地久的计划,在琐碎细小的温情面前,便仿佛看到了永远。
眭雍哲在外屋打了地铺躺下。
山里的夜晚寂静得可怖,人鼾声如雷,在万籁俱寂中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头,辗转难眠。
可生命中有许多远比鼾声更震荡人心,备受煎熬的事情。
比如: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