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逝去（1 / 1）

第七十章 逝去

自从诺诺进了监护室后，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诺诺第三天就醒了，但是医生不让探望，只能透过窗户望一眼，今天医生终于松口了，我慌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瘸着腿向监护室跑去。

监护室门口碰到了诺诺的爸爸，妈妈和筱暖，眼睛都红肿着，显然是刚见过诺诺。这些日子筱暖很少和我说话，说了也是有关诺诺的事情，是啊，这段时间谁会有心情聊其他的事呢。

我屏住呼吸走到诺诺的病床前，病床上的诺诺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气，嘴唇发干，手脚浮肿的更严重。

我静悄悄的坐在床前，望着带着呼吸机的诺诺，“诺诺，我来看你了。”

诺诺听到是我的声音，想用手去摸我，可是怎么也无法抬动胳膊，只能缓慢的勾一勾手指。

我握住她的手，“诺诺…。”

“习阳…，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你不要…，不要看我…。”诺诺的手脚已无法动弹，只能不安的晃动着脖子。

“不是的，诺诺，你还是以前的样子，以前那个漂亮的让人着迷的诺诺。”我心里难过的要命。

“是吗…，这就好…，我不想…让你看我变丑…。”诺诺声音含糊的说，神情略微放松，“习阳…，你知道吗…，人的生命…就像一个容器…，有的人…，在离开这个世界时…装的满满的，有的人…离开时…却是空空的，我知道…我离开时…是装的满满的…，因为…我有亲情…，有爱情…，有友情…，我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福的事…，我很满足…，我真的很满足…。”诺诺喘息着说，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习阳，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间…，给了我一份完美的爱情…，它在我生命中…是那么的弥足珍贵，让我在这个世上…再没有遗憾。”

“它在我生命里同样的弥足珍贵，我应该谢谢你。”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手紧紧的握着诺诺的手。

“习阳，把我枕头下面的…，小木马…拿来好吗…。”我轻轻掀开枕头，小木马正安静的躺在那里，拿在手里暖暖的，带着诺诺的体温。

“它是你…送给姐姐的…对吗。”

我不想诺诺难过，也不想欺骗诺诺，我矛盾的望着小木马点头。

“我早该想到了…我抢了姐姐…喜欢的男生…，不过还好…还来得及。”诺诺的声音在空气里颤抖。

“习阳…，拿着小木马…，重新戴在…姐姐的脖子上…。”

我再也无法掩饰，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错…，姐姐已经…原谅了，剩下…就看你了…。

我握着诺诺的手重重的点头。

“这我就…放心了…，习阳…生命太短暂了…，你不能…用它来悲伤…，要善待自己…，善待自己感情…，我只是你…生命里一个过客，就像你也是我…生命里的过客…，不要拖着不放…，我们留给彼此的…是美好的记忆…，而不是伤痛…，所以当想起它时…，应该是开心…，习阳…，答应我…做到这些…，好吗…？”诺诺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最后无奈的只能用手指点了点我的手背。

“我答应你…，每天开开心心的生活…，让自己生命里的每一天都有意义。”我模糊着双眼，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对诺诺说。

“习阳…，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先答应我…。”诺诺听我答应了她的要求，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接着说。

“好，我答应你。”我擦去脸上的眼泪。

“爸爸和妈妈…为了我的病…，已经心力交瘁了…，这些天里…，我每天都要经受…生不如死的折磨…，还要付高额的医疗费…，我的生命…已经成为太沉重的负担…，每坚持一天…，就要多承受…一天的折磨…，要给他们…增加一天的负担…，他们太可怜了…，我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只有悲伤…。他们已经尽力了…，我不想…再让他们负债累累…，这样我离开时…也会满心愧疚的…，习阳…，帮我解脱了好吗…，我不想带着遗憾走…，不想再经受…痛苦的折磨…，我想开开心心的…，漂亮着…离开这个世界…，习阳…，帮帮我…，你答应过我的…。”诺诺干涩微弱的声音好像在讲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故事，一抹笑容无声无息的绽放，透着对生命的坦然，像一株沙漠中孤傲的曼陀罗。

“我不能…，诺诺，我不能…。”我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悲伤而不自主的抽动着，再也止不住心中悲痛，失声痛哭起来。

“不要哭…，习阳…，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等待在我生命里的…，只有痛苦和煎熬…。让我没有遗憾的离开吧…，漂漂亮亮的…离开这个世界…。诺诺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的留恋，仿佛在准备要去一个很远远方旅行。

我心力憔悴的挣扎着点头。“诺诺…，我答应你…。”我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病房里好冷，空气好像结了冰，每次呼吸都要很久才能把吸进的空气暖热，身体冻僵了，每一个动作都是这么艰难、费力。

世界上有上帝吗，如果有他一定是一个混蛋，这么迷人的笑脸，这么可爱的生命，为什么要把她带走，世界上如果有上帝，一定要找到他，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滚开，不要动可爱的诺诺。

我艰难的做了抉择，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亲吻诺诺的额头，梦一样的女孩，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安详的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等待着，她是在告别吗，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吗。

生命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一次眷长的告别，告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没有一处是永远属于自己的，就像这个世界。我紧紧的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音，齿缝里流出鲜血，被角湿了，不知是泪还是血先打湿的被角。伸出颤抖的手，把诺诺鼻子上的面罩，轻轻倾斜一个角，永别了，让人心疼的诺诺，心电监测仪急速跳动着，曲线拉成了直线，诺诺的手轻轻垂下。

雨很大，带着风，呼啸着把整个世界笼罩在阴影之中，所有人的节奏加快了，我麻木的迈着脚步，没有方向，没有地点，仿佛这个世界与我无关，这个世界和谁有关系呢，每个人都独立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独立着自己的欢乐悲伤，独立着自己的生老病死，你的悲喜不会让这个世界鲜亮几分，没有你的生死，世界依然是原来的世界，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最终还是需要自己去承担，这个世界本就是冰冷的，就像这冰冷的雨，即使像诺诺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也不会得到垂怜几分。

想躲一处去悲伤，雨里最安全，可以泪流满面，没有人能辨出是雨水还是泪水，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没有人能辨出是雨声还是哭声，不用担心哭花了脸，雨会帮着搪塞过去，我爬到楼顶，找个角落里蹲下，这里最安全了，任雨水冲刷着身体。

二十七天有多长，长成了永远，诺诺，多么鲜活的名字，只在生命里鲜活了二十七天，就要急匆匆的转身离去，留下一息身影，镌刻成无法磨灭的记忆；长成一段回忆，保存在岁月的年轮里，任时光流逝，风吹不散，雨蚀不去。

二十七天有多短，短到来不及说一声告别，留下一个微笑，凝在空气里，被悄无声息的时光带走，短到来不及青春一次，不顾打包行囊，行色匆匆告别了人生。

十七岁的诺诺，你应该正在青春飞舞，却悄然谢幕，生命原来是这样的脆弱，竟来不得半丝的妥协，在满心希望的筹划未来时，却戛然而止，像个强盗抢走了一切，甚至来不及伤痛。

岁月是一首离歌，最是无情，在生命诞生时开始，当你以为它正启向*的时，原来已经是尾声，葬送未来，悲凉理想，辜负青春。

十七岁的生命，阳光铺满韶华，开了花，噙着露珠，黯然凋零，化作一个微笑、叹息、泪水、悲痛，十七岁的生命是完整的吗，什么是完整呢，没有遗憾的生命便是完整的吗，诺诺你的生命真的没有遗憾吗。

风更大了，夹着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抬不起头，睁不开眼，无法逃避，只有默默接受猛速冲来的雨点，就像接受诺诺已经离开了，这个事实一样。雨打在脸上，痛传进心里，或许是心痛传到全身，诺诺已经离开了，而且是自己帮她在生命里画的句号，这是个无论你承认与否，都要接受的事实，从此她没有了痛苦，不用再受煎熬，我应该喜悦呢，还是应该悲伤呢，生命太无奈了，无奈到错也是对，对也是错；生命太复杂了，复杂到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理智。

诺诺，你走了，告诉我说从此没有遗憾和痛苦，我应该怎么去处置我的感情呢？我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大笑一场呢？没有挽留你是对还是错呢？

过了许久，风终于止了，雨依然下着，闪电优雅的在云里画了一个圆弧，碾成一根曲折的光线把天和地瞬间连接起来，雷鸣阵阵，雨漠视这一切，依然冲刷着地上的角角落落，它是想冲掉悲伤吗，心里的悲伤呢？

诺诺离开了，在寄存快乐的时光里，灿然离开，又是死亡，又要去经历它，生命的意义成了什么，是潜在心底又一道伤疤，还是另一个轮回的感情折磨。

雨终于停了，世界变得干干净净，空气里都带着新鲜，我站起身，抖落身上的雨水，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已经是夕阳斜挂。